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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城那间不显山不露水的宅院。
锦衣卫使冯维正坐在梨花木桌前,身上穿的已不是华丽飞鱼服,而是御赐的蟒袍,八蟒四爪。
安平王朝立国之初,便有明文规定,除皇亲国戚,裂地藩王之外,其它人一律不得穿蟒袍加身,但有违犯者诛杀九族,故而蟒袍在这几百年之中越发成为权贵的象征,后来,宦官当道数年,权势滔天,故而又有皇帝可御赐宦官蟒袍的说法,就像如今司礼掌印太监冯读凯的一身大红蟒袍便是皇帝御赐,当朝的太监当中只此一人。
倒不是说冯读凯的权势滔天,威逼皇帝而来,而是这位冯公公自幼入宫,便和当年还是五皇子的皇帝相交,忠心莫逆,特别是后来皇帝家的太子一位,争夺极其惨烈,同胞血肉相残。
当时五皇子遭其他皇子暗算,被一群蒙面人围杀,情势紧急,眼看这群蒙面人快要追上五皇子,当时什么武功都不会的冯读凯舍身替如今的皇帝挡了一剑,然后以自身的阻拦,让五皇子逃走,而后命中数剑的冯读凯差点死去,至今身上还留有几十道惊心动魄的剑痕剑疤。
所以在五皇子登基九五皇帝之位后,御赐了冯读凯一身鲜艳的大红蟒袍,也是当朝除皇亲国戚,裂地藩王外御赐出的第一件蟒袍。
当朝皇帝刘丕文治武功,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位龙袍加身的皇帝都权势上极其逐爱集中,从对那位战功卓越的异姓王王彭猜疑不断便可以看出来,就连蟒袍在他登基至今都仅是御赐了寥寥几人。
如今冯维正身上的雪白蟒袍便是刘丕除皇亲国戚,裂地藩王之外的第二件蟒袍。
所以冯维正的心情很好,就像他看着桌面上的那份本应该尘封的杜鹃卷宗,本应该眉头紧皱,此时却眉开舒畅。
冯维正知道这几年他的功绩并不少,但是并不足以得到这一身雪白蟒袍,而如今之所以能够蟒袍加身,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眼前的卷宗。
虽然刘丕没有说过,但是冯维正知道这份由三大部门共同管理的甲字号卷宗一直是刘丕的心头大患。
所以当这份卷宗跨出了一大步之后,皇帝龙心大悦,在新年的宴会上赏赐了谢东阳和李迁代表莫大荣耀的君臣酒,而身居暗处的锦衣卫使冯维正很显然不能够参加那场宴会,所以特意御赐了这身雪白蟒袍。
冯维正翻开了这封早已倒背如流的甲字号卷宗,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合上卷宗,目光在这张梨花木桌上散淡开来,像是沉思着一些东西。
冯维正有一个习惯,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用手指轻叩桌面,他认为这样有利于将自己的思绪打开,而孰知他这一习惯的手下背地里都偷偷称作血光前的节奏。
因为冯维正想的事情,大多数都是要死人的,要见血光的,所以每当他的扣指停止,在这世上的某一处就会有死人,有血光。
指轻叩着桌面,当当的清脆声响了二十几声便戛然而止。
扣指离开桌面,冯维正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他知道这封卷宗上的事情不过是完成一大步,然而没有彻底的完成,还差上那么一步。
他离开这间房屋,身影在廊道上行走,来来往往办差事的锦衣卫们看到这位身着蟒袍的上司纷纷行礼招呼。
冯维正今天心情很好,所以都是微微点头,偶尔出声恩的回应。
这些锦衣卫们纷纷议论这位上司穿上了蟒袍,果然心情大好,以前行礼招呼往往都是爱理不理的模样。
冯维正来到一间结构造型并不出众的房间,这里鲜有人来往,但是谁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冯维正轻轻推来房门,房间里除了几根支撑房梁的圆形柱子,其他的空无一物,像是一间被隔离出来的废旧房屋。
冯维正走到这些柱子当中的其中一根前,伸手摁在柱子的一部分上面,触及之后,那一部分顿时如同断裂一般凹陷进去,冯维正手在凹陷进去的柱子转动。
看冯维正的手势,逆转三圈,反转两圈,随后在正转了两圈,应该是某种机关的开启方法。
手势扭转完成之后,冯维正将伸出去的手收缩回来,此时房间正中间的一片地板突然从中间向左右分开,露出一个极大的正方形窟窿。
窟窿下应该有烛火照明,自里面传出来微微的黄光照亮了青砖砌成的阶梯。
冯维正脚踩阶梯,顺着微微地烛火黄光向里面走去,脚下阶梯只有数十层,很快便见底,前面是一条并不是很长的廊道。
从这里借着廊道两旁的烛光就能够看到前面的尽头。
冯维正来到尽头,有几名看管的锦衣卫对他行礼,冯维正点了点头。
里面有一个火炉,炭火旺盛,炉底上方的那一块空气因为灼热而产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四周是木制的长橱长柜,上面横竖摆放着各种器物,如果严格来说,那便是刑具,有很多安平王朝牢狱里常见的刑具,也有很多他们不曾有的刑具模样,那么便是这里的独有。
这里是个牢狱!
就像安平王朝有很多牢狱,而其中最森严的莫过于大理寺管理下的天字牢,锦衣卫西厂也有很多牢狱,这里就是锦衣卫的天牢。
看上去有些寒酸,只有寥寥几个锦衣卫把手,但是如果有哪位武道高手闯荡一下就很惊讶地知道这几名锦衣卫,竟然都是境界稳在长轩一境上的大宗师。
当然还有有一个能够进来的前提,隐蔽与柱子之内的机关并不是很好找,而且更重要的是,柱子内的扭转方法需要极其谨慎,如果有一步扭动错误,那么牢狱之上的整间房屋便会顿时塌陷,不仅砸落在触发者身上,还能够告知那些巡逻的锦衣卫,这里有人闯进!
所以一切看上去的寒酸,都是真正用心极致!
冯维正的目光望向牢狱正中间,那里竖着一个血迹斑驳的木制十字架,粗重的铁索铁链捆绑其上。
架上有人,这人身形并不高大,微微眯着眼,无论是身上的疤痕流着血还是有的疤痕发炎肿大,都在纹路布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一名锦衣卫从火炉中取出一根已经烧烤火红剔透的铁钩,正要勾进这人的皮肉之上,却被冯维正伸出拦住,那名锦衣卫便将这根铁钩放在一旁的水桶之中,灼热的铁钩没入水中,顿时呲呲作响,冒出腾腾的白气。
冯维正走到十字架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望着被铁链钩锁住锁骨的老人面容。
“何相轻,何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