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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中,杨安玄带着赵田等将登上点将台,阳光映在铁甲之上,闪闪发光,有如天神般威武雄壮。
点将台左右搭有凉棚,摆放着胡椅茶几,几上有茶水点心,那些被杨安玄所邀请的士绅、商贾以及百姓长者可以坐着观看。
杨安玄看过前来应选的铁铺名单,一共有二十六家,除了西平的十二家铁业外,郡中其他县的铁铺也闻讯而来,居然还有三家来自弋阳郡和陈郡。
这有些出乎杨安玄的意料,看来公开招募的方式得到了积极的回应,以后有同样的事不妨参照进行。M.cascoo.net
二十六家参试的铁铺向杨安玄见礼,杨安玄说了几句简短的开场白,便宣布比试开始。
这些日子不少前来参试的铁铺通过各种手段想求见杨安玄,结果都是那句答复,以质取胜、比试论高下。
杨司马亲睐应家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周家在暗中推波助澜,一定要在比试时压住应家,争个颜面。
为了保住周家军械的名声,赢得这次比试,周伟让周弘拿出了五十锻的兵刃。
这样的兵刃成本就要五千钱,在市面上至少要八千钱,军械换装不过五千钱,真正是一钱不赚了。
应家来的是应浩,有宿铁刀、宿铁枪在手,应浩胸有成竹,宿铁刀之锋利丝毫不逊色百锻宝刀,这场比试赢定了。
面对同行的质疑,应浩笑嘻嘻地应道:“杨司马有言在先,校场比试论高下,众目睽睽之下焉能做假。”
比试分为三项:刀砍、枪扎、箭穿,刀砍考验的是刀能砍透多少层皮甲,枪扎是能穿透多少层皮甲,箭透是三十步外能穿透多少层皮甲。
比试的规矩事先张榜公布过,人人知晓。随着杨安玄一挥手,校场上树起二十六个靶子,靶子外套着破损的皮甲,刀光枪影,呼喝声声,比试开始了。
靶子旁边有计数军兵,大声将结果报出,“安成周家刀剑斩甲二十二札、西平赵家斩甲十六札……”
周弘听到一连串的数字报数,周家领先,颇为得意地拈着胡须。
周家的矿石材质上佳,杂质少,炒钢的师傅是家庭数代培养传承的好手,此次参试的刀枪皆是锤炼了五十次,比往年的三十次可多出不少,成本就要五千钱,这样的刀枪若不能夺魁,谁家能取胜。
“……南顿应家斩甲三十札”,周弘拈须的手一顿,自己莫非听错了。斩甲三十札,那刀剑至少得锤炼六七十次,这样的刀剑在市面上的售价在一万五千钱,成本也超过八千钱,应家为了讨好杨司马,难道真的要赔本赚吆喝?
等宣报声一停,那些铁铺管事纷纷来到应浩面前,看看能斩甲三十轧的宝刀究竟是什么样子?
出乎众人的意料,刀身并不光亮,没有想锻打的花纹,倒像是新出炉随意敲打了几次。
周弘大为不服,高声嚷道:“应浩,你这是做弊,这样的刀怎么可能破甲三十轧。”
“不错,比试不公。”
那些前来参试的铁铺管事纷纷叫嚷起来,旁边的兵丁怒喝道:“放屁,老子亲手操此刀破甲三十轧,难道有假。”
血煞之气从兵丁身上涌出,迫得众人退后两步,不敢做声。
那兵丁伸手从周弘手中夺过刀,喝道:“尔等睁大了狗眼,看看此刀是否能破甲三十轧。”
说罢,转身朝着披甲的靶子用力劈去,刀刃破入皮甲之中,厚达尺许。
周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破刀真能入甲三十轧。
等兵丁拔出刀,喝道:“你们尽管上来验看。”
那些管事一拥而上,有的拉扯皮甲看看是否朽坏,有的从兵丁手中要过刀仔细打量。
周弘看了看被刀锋崩裂的皮甲,又扯又拉又数,确实是三十轧。
要过刀,转身来到自家靶子,用力挥刀劈去,感觉刀锋轻松地破入皮甲中,周弘面无死灰,此刀确实锋利,刚才那下就算没有破甲三十轧也比自家的刀斩甲多上数层。
应浩捋着胡须,得意地看着那些竞争对手上窜下跳,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心中感觉如同饮了蜜水,甜滋滋的。
接下来的比试毫无悬念,应家所制的枪透甲十层、箭透五层甲,锋利无比。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杨安玄当场宣布应家获胜,郡军向应家采购砍刀二百把,枪二百把,箭头一万颗。
…………
晚间,庆丰楼大排筵宴,一众铁铺的掌柜、管事宴请应浩。应浩被推着居中而坐,众人轮番敬酒恭贺应家获得郡军的订单。
应浩的左席是周弘,右席是西平崔家管事崔锋,崔锋与应浩是好友,周弘拉了他要从应浩嘴中探知应家刀枪锋利之秘。
周弘许诺若能探明缘由,事后给崔锋十金作为报答,看在钱的面前,这友情便先放在了一边,而且崔锋也想从应浩嘴中打听出秘密。
崔锋知道应浩好酒,特意让庆丰楼东家拿出珍藏的酃酒,果然应浩频频举杯,很快就有了三分醉意。
周弘见应浩喝得有些意识模糊,指手划脚地高声谈笑,冲崔锋施了个眼色。
崔锋举杯敬酒,待放下杯问道:“应兄,今日比试应家提供的刀经过几锻,怎么如此快?应家把这样的宝刀卖给郡军,岂不要亏本?”
应浩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不瞒崔兄,这批刀是新近所炼,总共才经五锻。”
“什么?”崔锋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惊声道:“怎么可能?”
周弘手一抖,酒杯倾倒,酒水流了满桌。
应浩得意地笑笑,道:“崔兄,你我多年好友,愚怎么会诓你。”
周弘心中念头电转,五锻的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其他铁铺的管事纷纷开口道:“应兄休得大话欺人,五锻的刀连皮甲都破不开,怎么可能斩甲三十轧。”
应浩面红耳赤地嚷道:“怎么不可能,我应家新近得了炼铁之法,无需太多锤打便能炼出不次于三十锻的好钢。”
一语说出,满座皆惊,若应浩所说是实,那在座的众铁铺只有一个下场,关门歇业。
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连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好半晌,崔锋惊恐地道:“应兄,不要开玩笑,哪有这样法子,除非是仙人所授。”
应浩大着舌头嘻笑道:“家兄年前得了个……炼铁法,姓宋的铁匠……嘻嘻……都是好铁,不用……不用锤打。”
周弘冷汗直流,如果应浩所说是真,那棠溪铁业便是应家独大了。为何早不见应家有此法,此次校场比试应家才拿了出来。
注意打量着应浩,周弘想从应浩的言行中看出真伪,众人又纷纷上前敬酒、劝酒,想从应浩的嘴中套出些消息。
应浩摇摇晃晃地起身,对众人拱拱手道:“不能再饮了,应某不胜酒力,告辞了。”
边说应浩边头重脚轻地往前窜去,旁边的崔锋连忙伸手来扶,差点被带得往前栽去,幸亏周弘在另一侧用力扶住了应浩。
侍从上前背起醉酒的应浩下楼,应家牛车轧轧驶向客栈。
众人站在酒楼的窗前,看着逐渐远去的牛车,若果如应浩所说,应家得了新的炼铁法,无需锻打就能炼出好铁,那大伙的日子怕不好过了。
车内,应浩睁开醉眼,眼神清明了些,虽有几分酒意,心中却很明白。
这秘方是家主与杨司马的交易,关系到应家的子孙后代,怎么可能被套了出去。
应浩想起那晚家主抚着宿铁刀沉吟良久,最后再三叮嘱要对炼铁的工匠严加控制,绝不能把炼铁法泄露到外间。
“杨司马的淬火法着实神妙,咱们要不要想办法探明?”应浩问道。
应旭摇摇头,道:“得陇不能望蜀,咱们若是暗中探知此法,肯定要恶了杨司马。而且,此等神技,应家怕是难以承受,一个不慎反遭其噬,有族灭之危。”
应浩不以为然地道:“家主太危言耸听了,不过是炼铁冶兵之法,怎能动摇我应家根基。”
应旭放下刀,正色地对应浩道:“十七弟,你若是这般想法,恐怕为兄不能再让你打理铁铺了。”
应浩一惊,忙道:“小弟愚昧,请家主教愚。”
“杨司马年未弱冠便创下这匿大声名,洛阳城前大败秦军,若他的麾下都手持此等神兵,天下谁能与之争锋。”
应旭的话让应浩出了身冷汗,半晌才轻声道:“家主是说杨司马意在天下。”
“此话言之尚早,但杨司马麾下的兵马个个手持此等利刃,大有可为。”
应旭捋着胡须,目光盯着案上的宿铁刀,心知对于应家来说眼下是个绝大的机遇,同样蕴藏着绝大的风险。
应浩被应旭的话震惊,看着宿铁刀心中发寒,良久无语。
“杨司马答应多出来的精铁可以任由应家处置,十七弟不可疏突,每笔买卖都要详细造册,以供查验。”
听到应旭的吩咐,应浩连忙应下。
应旭再次拿起宿铁刀,朝着案角斩去,“嚓”的一下,寸许厚的案角随刀而落。
只听应旭道:“吾有意让康儿率五十部曲投军,加入郡军。”应康,应旭第四子。
应浩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敢往下继续想,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身子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