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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现在】天山雪菊在透明的茶壶里,一点点的舒展着小小的叶瓣,像太阳花般的温润色泽和着底座蜡烛的微火,暖融融的驱散了张一凡初进来时的寒气。他脱下笔挺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件灰蓝格子相间的毛衫,绝佳的质地和不俗的品味让褪下严肃刻板的他,多了一股闲散成功男人的随意风度,面部表情也在暖意里微微泛着红晕的柔和起来。我低头翻看着自己的博客,并未刻意找话题来说,我和张一凡之前,从来是不会刻意找话题的。“江晓,我离婚了。”张一凡并未看向我,一手托腮翘着二郎腿面朝着窗外的景色。我翻看博客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也同样不抬头看他,继续翻看着博客说:“不会再复婚了吧?”“不会了,家里财产都归她,我净身出户。”“孩子呢”“她坚持不放手,我也没办法,再说我四处漂泊的,也确实照顾不好儿子,只能是尽量常回去看看他,不让他有父爱的缺失吧。”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嗯”了声就沉默了。许久,张一凡的声音有些犹豫的再次响起:“一一,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1995年】张一凡和他的妻子,是有过一次离婚又复婚的经历的。刚刚结婚的那一年里,新婚妻子的骄纵、刻薄、不讲理虽然让他很苦恼,但同时也成就了这个男人愈加辉煌的事业。他常常的夜不归宿,通宵的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一面躲避着家里永不休止的吵闹,一面全心全意在项目经营上,一份又一份销售合同的签署,一次又一次的商战胜利,让张一凡在公司上下赢得了一致的信服和赞许,于是,27岁的他在北海商界被誉为最杰出的青年才俊,并成为了服务企业成立以来最年轻的总经理。名誉、权利、越来越高的薪金和各种灰色收入,满足着张一凡作为一个男人的事业虚荣心,但他心里总是空白着一块。在这北海市,他有家,却又好似没有家,那是一个他不想回的家。妻子,早早的就已经不再工作了,每天和小姐妹们一起打牌、购物、东家长西家短,现在,因为张一凡工资的暴涨,再加上他为了不想听妻子的唠叨埋怨,不再从工资中扣除一半邮回给老家,而是从自己的其它收入中支出着照料父母的费用,她基本上也再因为金钱利益而同张一凡吵架了,不过,这并没有让二人的关系更好些,因为妻子的矛头这次由张一凡的父母身上直接指向了张一凡。她开始因丈夫的繁忙没时间陪自己而经常的大发雷霆,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一个又一个电话的催张一凡回家,她没想到的是,她越是这样就将张一凡的心推的更远,伤的更凉。不满三十的张一凡,英气张扬,事业成功,又有着农村孩子身上独有的坚强体贴,多少漂亮女孩偷偷爱慕着,明着追求着,于是,张一凡在血气方刚的年纪,于各色女孩间游戏着年轻的人生。但他从未想过要离婚,因为农村人的保守观念和过早成熟的心智,他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是一个家庭的温暖,他更明白香水、项链、名包可以换的到的肉体,只能是玩玩的工具,腻了也就得散了。所以,他依然尽心尽力的尊敬孝顺着丈母娘、老丈人,在妻子父母的眼中,张一凡是个比儿子还要合格的女婿,尽管,他不常回去那个越
来越冰冷的家。然而,就在这样的冷战生活持续到第三年时,妻子的不忠,将他们的婚姻第一次推向了决裂。
【2005年】张一凡坐在诺大的办公室里,翻看完一份又一份下属提交的企划书,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眼神不经意的瞥见桌子上一尊不大不小的檀木弥勒佛。一一的小脸鲜活的在眼前浮现,那是一个漫天星星的夜晚,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纱裙,裙摆蓬蓬的,像小公主一样可爱。“凡,你看这是什么?”一一献宝一样将藏在背后很久的一只手伸到张一凡眼前,张开的手掌心里,坐着的就是这么一尊檀木弥勒佛。张一凡拍了拍一一的小脑袋,宠溺的说,“干嘛,小妖怪,什么时候信起弥勒佛来?”一一连忙紧张的捂住张一凡的嘴,说:“不许对这样不尊敬的话,我是对佛祖许了愿望的呢,我要他保佑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以向他一样,笑的这么无忧无虑。”一边说一一的小手一边在张一凡的眉间抚摸着,像是有些呆愣的低喃:“我不愿意,不愿意,你的眉头总是皱皱的... ...”张一凡的大手抓住一一的,将她娇柔的身体紧紧的拥抱在怀里,他的唇交缠着她的,像是要将这个女孩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渴望。
张一凡摇了摇头,理理心神,突然想起一一今天早晨没有来上班,“是自己昨晚把她累坏了吗?”张一凡有些邪邪的笑了,他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一一,“宝贝,睡醒了吗,又逃班,小心我扣你工资啊!”等了许久,张一凡并没有收到一一的回信,他的心里有些奇怪,但随即被一件又一件繁杂的工作转移了注意力,晚上,是没完没了的的应酬,觥筹交错间张一凡也就没有再打电话给一一。
然而,第二天,一一依然没有来上班,也没有打电话回信息。张一凡有些着急了,“她生病了吗?怎么也没个电话信息呢?”就在张一凡惴惴不安的拿起电话,打算打给一一时,办公室敲门的声音响起了,张一凡放下电话说:“请进!”推门进来的,是一一部门的负责人郝经理,他手上拿着一个信封,站在张一凡的对面说,“张总,我们部门的董一一今天早晨放了份辞职报告在我的桌子上,你说这女孩,连个照面也不打,工作也不办理交接,说走就走了。您看,工资还给她办理结算吗?还有,市场专员的岗位得尽快招聘,董一一一走,很多工作都会被搁置下来的。”张一凡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后来郝经理说的话,他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敷衍打发郝经理离开后,张一凡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一一的电话,但电话那头始终是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回答。张一凡的心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他的心脏胀剧烈的抽痛着,一种分别的预感让浩瀚的悲伤将这个35岁的男人淹没的窒息。强撑着难以遏制的心烦意乱,六点钟下班后,张一凡推掉了所有饭局,开车驶向一一的家。熟悉的小区,熟悉的门牌号,张一凡在一一的家门口平静了下来,心里这样想着,“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来不及告诉我吧,瞎担心什么!”张一凡安慰着自己笑了笑,伸手敲门,许久,没人回答,“不在家?哦,这个时间,出去买晚餐了吧!”
张一凡
,刻意的走上了一层楼梯,拿出香烟,一根又一根的抽了起来。张一凡,从来没有在一一家门口等过一一,他们这一年多的交往中,一直都是回避着各种视线的,几乎都是在夜晚时分,他们才会有注定没有清晨的相聚,很少一起吃饭散步,除了第一次的约会,没有再看过一场电影,更没有过任何一次两个人的出行。张一凡和一一的世界,好像就只存在于夜晚时分,一一家楼背面,那一隅偏僻的角落,一张石凳,几棵老树春夏秋冬变幻着不变的模样,一一总是背对着倚靠在张一凡的怀抱里,望着高高的楼宇里一盏盏亮着的灯,听张一凡用真心说的情话,那话里有爱恋、有痴迷有疼惜,但,独独没有未来。然后,疯狂的亲吻、占有,张一凡对一一绝不是仅仅止于情色的心情,但他却除了这样方式再找不出向这个单纯、善良、温暖的女孩表达那份痴迷的爱恋的方法。一一从来没有向他索取过任何礼物,甚至会经常拒绝陈一凡买来的名贵香水、大牌包包,偶尔留下的,也只是一些很有纪念意义的小礼物,多多少少还有着为了不让张一凡生气才收下的情绪在其中。一一这样说过,“张一凡,我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你的心里也好,旁人的心里也好,会有多少的猜测和嘲笑。我知道我是错的,所以,请尊重我的独立和什么都不图,我可以错,但不可以成为那样的女人,你懂吗?”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张一凡没有去按楼道的灯,隐没在黑暗中,只嗅得浓烈的味,只见得一明一灭的红,一地的烟头像是一滴滴泪,铺没成最绝望的焦急。
对一一最开始有了印象,是在一次公司各部门工作汇报会上。前来分公司视察工作的董事长在前面讲话,底下一片安静,每个部门的领导都严谨肃穆着表情在公文本子上奋笔疾书着。董事长是个风趣的老头,谈到一个客户的难缠时,他玩笑着说:“那个厂家,比女子和小人都难缠,孔子都能给他气活过来!”话音刚落,本来安静的只有董事长一人发言的诺大会议厅,一声“噗嗤”笑声突兀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聚集到了笑声制造者身上,包括张一凡。只见会议桌尽头一直埋在人群里低着头的一个女孩,白净的小脸憋得通红,不停的咬着手指甲努力的控制着还在一抽一抽的肩膀,女孩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注视,脸就憋得更红了,又忍不住笑又想哭的表情是实在是可爱极了。人力资源部部长第一个回过神来,低声对旁边的总经理张一凡说:“这是市场部的市场专员董一一。今天市场部负责人家中有事,她来代替开会汇报的。”张一凡看了看一一一脸的窘迫和在场人员责备的目光,随即哈哈一笑,对着董事长说:“陈董,再难缠的客户也得拜倒在您的幽默智慧下呀,看您把咱们市场部的小丫头给乐的!”轻松诙谐而又大方得体的应变,让会议室现场的气氛一片其乐融融,大家都呵呵的打趣着夸奖起张董来。董一一满眼感激的望向张一凡,会说话的大眼睛仿佛一遍又一遍无声的说着谢谢。张一凡仅短短一瞥就转开了目光,然而,董一一红红的脸颊、大大的眼睛、整齐而墨黑的长发,就这样,不经意的闯进了他漂泊了很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