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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没想到,秦强这一回秦家,竟然就是三天的时间。
三天以后回来的秦强,几乎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知道的,是他回了一趟秦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被人虐待了一番。
不过,早在他决定跟秦岗钱氏回秦家的时候,云裳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回来的秦强,看到徐氏之后,一直低声地跟徐氏道歉,任谁问什么,他只一直不停地说“对不起”。
徐氏有些莫名,徐母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面容。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都不是追究的时候,徐母让徐氏将秦强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好好照顾他洗漱一番,焕然一新,又吃了暖和的汤面之后,秦强才将他去到秦家这三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氏。
原来,老太太根本不是想念他要他回去,他才回去,也没说上几句好话,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问他要卤味的秘方。
卤味的秘方现在可是秦强徐氏的命一般重要,便是徐家父母都知道避嫌,自己的亲生父母却跟自己欠了他们似的,张口就要,这让秦强难以接受。
但他又是个老实人,面对老太太问的知道不知道秘方的问话,他不善说谎,索性闭口不言。
而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反应,让秦家的人,全部都笃定了他一定知道秘方的事情。
大家轮流地问他要秘方,从秦岗秦磊到老太太,最后连老爷子都出面了。
而最让秦强受不了的是,老太太竟然要给他下跪,就为了逼着他交出秘方来。
秦强简直被自己这家人逼到了绝路上,老太太跪,他也跟着下跪;老太太磕头,他也跟着磕头;老太太扇他的耳光,骂他狼心狗肺,他也扇自己的耳光,也骂自己狼心狗肺……
一家人这么耗着,几乎是耗了一天一夜。
不过,这么一番耗着,也算是颇有成效,秦家的人终于都知道从他嘴里要到卤味的秘方那是不可能的了。
一家人死心之后,俱是用看仇人一样的眼光看他,就连最是讲究的秦磊,也是恨铁不成钢。
一家人相顾无言半晌之后,秦磊突然把老太太叫了出去,过不久,老太太再次回来之后,就冲着秦强,仿佛施舍一样地说道:“方子我们不要了,那毕竟是徐家的东西,我们老秦家不稀罕,你就先拿两百两银子给我跟你爹。以后每个月,给个一百两左右,就当孝敬我们二老。我跟你爹把你养这么大,也算是没有白费心。”
老太太的狮子大开口,让秦强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后,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先前听到的话,问道:“多、多少?”
“两百两。”老太太理所应当地说道,“你少给我说其他的,我早就打听过了,徐家那卤味可赚钱,现在徐家都在修大宅院,还请了下人伺候,我跟你爹,难道还不如那徐家人?就不配住大宅院,请几个下人来照顾吗?”
“对啊,”钱氏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听说徐家还要在县城里请先生回来教书,我们秦家的儿郎也是不错的,不能光便宜他们徐家,我家的旺旺也是个好孩子,也得请个先生回来。”
秦强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整个人仿佛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是呆滞的。
这些……这些理所应当地说出这样话的人,真的是他的亲人吗?那个口口声声轻易地就说出要他拿出两百两银子出来的人,真的是他的亲娘吗?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他被她净身出户,一个铜板都不给,他哀求她,她却依旧绝情绝义,把他还有他一家人往死路上逼;现在好不容易他的日子过好了,她就跟着吸血虫一样,如蛆附骨地,不问他过得辛苦不辛苦,不问他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张口就要要秘方、要银子。
而且,还是两百两!
每个月还要再给一百两!
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活路?他一家人怎么办?银子全部给了她,看她享受下人伺候、住大宅院,让他们一家人就活该不吃不喝吗?
这是逼死他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啊!
愤怒与委屈堆积在秦强的心中,一点一点地随着他的记忆发酵,慢慢地化为了怒火,火焰升腾,席卷着他残余的理智,他仿佛听到了那根一直崩得很紧的弦,啪一声断开的脆响。
“你、你是谁?”秦强忽然冲着老太太开口问道。
“我是你娘!”老太太怒目盯着秦强,“你少给我装蒜!”
“不,你不是,你不是!”秦强几乎是咆哮一声地打断了老太太的话,“你不可能是我的娘,你到底是谁,你是谁冒充的?我不许你冒充我娘,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让秦强咆哮的声音,戛然而止。
“反了你了,连老娘你都敢不认!”老太太怒目瞪着秦强,显然没多想秦强刚刚的表现,只以为他想要耍赖,赖过自己的银子,冷哼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这银子,你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要是敢不给我,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你!”
若是云裳在场,她就看得出来,秦强刚刚那番保险,明显有走火入魔的趋势,这跟他冲着老爷子吼“卖女儿”那一幕及其相似,稍不注意,这人就得变成疯子。
还好,老太太这一耳光非常及时,虽然她纯粹是为了自己出气,但却也将秦强从发疯的边缘拉了回来。
火辣辣的耳光让秦强从魔障一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的眼神中先是流露出了些许的迷茫,似乎不知身在何处,随即听到了老太太熟悉的冷言冷语,目光中渐渐地苏醒了清明。
“娘去告我好了。”秦强的声音中透出了一股不悲不喜的冷然,他嘲讽似的说道,“虽然当初娘将我一家人净身出户,立下了文书,以后两不相干,但谁让你是我的亲娘呢?我不养你,不给你银子,是我的罪过,你就去告我,让官府的人抓了我,是杀是剐,我都不敢埋怨半句。”
“你!”老太太选择性地忽视掉秦强说的一些话,“我可是你亲娘,你是我生的,是我养大的,你现在能有这番,那都是我的功劳。赚了银子了,就得孝顺我,便是去了官府,我也占理。”
事到如今,没想到老太太还是说这样的话,秦强的嘴边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所以我说娘去告我吧。”
面对这样的秦强,老太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了一个“你!”字之后,半晌说不出来其他的话,最后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到了秦磊的身上。
让老太太要银子,是秦磊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本来给老太太说的是一百两,以后每个月给个五十两左右孝敬家里,结果转头老太太就全部翻倍了。
原本老太太一说出来的时候,秦磊自己都吓了一跳,但转念想到那么多的银子,若是真能拿到的话……深吸一口气之后,秦磊忍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可现在,他又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拦住老太太了。
看秦强这灰心丧气、一片绝望的模样,这明显是老太太要得太多了,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这可不是好事。
但,现如今后悔也没用,这个场面,若是他不站出来收拾的话,只怕银子的事情真得泡汤了。
他在县城里做事,对徐家这卤味有多赚钱,可比老太太清楚多了,他还特意去打听过,也专门去了徐家卖卤味的集市观察过。
他们家的摊位面前,人都是排着长队等待,天天如此,日日重复,可以想象徐家现在是发了多大的财。
秦磊可不相信秦强徐氏没从中得到好处。
老太太将他们分家出去了,这次秦岗钱氏专门去了徐家,不但没将徐氏给叫过来,反而连一顿午饭都没蹭到,就让别人用几个白面馒头给打发了回来,这让秦磊不得不警醒:他知道,眼前说不定是唯一的机会了。
认真思考,权衡利弊之后,秦磊站了出来。
他先是君子模样地跟秦强讲了一番孝顺父母的道理跟大义,可见秦强只是木着脸望着他,神色丝毫没有动摇之后,秦磊知道,他只有使出那一招了。
秦强想过任何的情况,却做梦也想不到,自家的这位大哥,竟然会拿小妹来威胁自己。
他说秦梅儿跟那位秀才公子已经许了亲事,但他作为大哥,想来想去也觉得不适合,毕竟那秀才公子活不了多久是大家的共识,这些天他被愧疚包围,眼见着连老爷子也为这事日日伤心……
而秦强作为秦梅儿的二哥,一定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梅儿嫁给那样一个人吧?一定愿意掏出四十两银子,帮秦梅儿退了这门亲事吧?
秦强被老爷子老太太还有这些兄弟算计,伤透了心,可是对于秦梅儿这个妹妹,他却是发自内心的关爱,他没办法做到对秦梅儿的事情无动于衷。
尤其是秦磊告诉他,家里已经把当初秀才家给过了的四十两定亲银子花光了,想要退婚,首先就得拿出四十两银子来,而显然,现在的秦家是拿不出来的。
明知道是秦磊花了这银子,明知道有可能是被算计,但秦强面对秦梅儿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他终究还是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而且,四十两银子,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拿得出来的。
最终,秦强点了头,答应拿出这四十两。
然后他也将四十两拿出来了,可也是在当天夜里,他身上的其他银票跟银子全部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秦磊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拿四十两银子,要不然的话,秀才公子那边就得上门迎娶秦梅儿了。
说着,他们就将几乎是软禁一样地困在秦家近三天的秦强,撵一样地赶出了秦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强已经泣不成声,他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家人会变成那样面目可憎,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崇拜敬仰的大哥,原来竟然是那样心狠手黑的卑鄙小人!
听到秦强身上的银票都没有了的时候,徐氏有些怔楞,但看到自家男人那样痛苦的神色,她只能抱住他,安慰他,没有就没有了,只要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银子再赚就是了。
当天夜里,徐氏等秦强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的时候,主动提出了秦梅儿的事情。
秦家的人无情,但秦梅儿却是个好孩子,不能让她被秦家的人给毁了,好在家里还剩有银子,拿出四十两来是没任何问题的,徐氏告诉秦强,明日她跟他一起,回去秦家村,再找了族长一起回去秦家,替秦梅儿退了这门亲事。
云裳在旁边听了半晌,待听到这里,她开口说道:“爹娘,小姑的亲事不用退吧,那个秀才哥哥,我听师父说过,可是个不错的人呢。”
“人是不错,可惜……”命不长三个字,徐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秦强的脸上也涌现了一丝哀伤,若不是那病,秦梅儿能嫁这样的一个人,他真是再替她高兴不过了。
“我师父今天过来给我说了,秀才哥哥的病,他能治。”云裳再度语出惊人。
秦强跟徐氏双双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开口追问:“真的能治吗?”
那可是府城里专门请了名医过来看的,说是不行的啊。
“可以的,我师父的师父刚好给我师父留了一个偏方,正对秀才哥哥的病。”
那秀才的病,若是让以前的卢大夫医治,肯定是死定了,但现在的卢大夫可不一样,尤其还是云裳有意无意地指点过的,别说是府城,便是皇宫里的御医来了,也没卢大夫好使。
“那太好了,明日我们就去……”
“不行,我师父说了,他不去给秀才哥哥治病。”
“为什么?”这下不只是秦强徐氏不明白,连带秦云生也问了出来。
“因为师父早就被药方准备好了,这可是他送给我小姑的成亲大礼,需得我小姑亲自给秀才哥哥熬药喝下去才行。”云裳的脸上,充满了小狐狸的狡猾之态,“秀才哥哥一家娶小姑,不是因为合了八字,说是极为相配,能为秀才哥哥冲喜吗?我们就冲喜给他们一家看看,让他们一家以后敢不好好对待我小姑。”
秦梅儿的确是个好姑娘,以前她对秦莲儿也是不错的,只可惜,她在家里也不太受到重视,能帮到秦家二房的有限,但别人的好心,云裳还是接受的。
所以在打听到那秀才公子的人品不错的时候,她就已经起了成全这门亲事的心。
不过,做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给秦梅儿选择了这样一门亲事,云裳自然也得帮她把“后顾之忧”给一起解决掉善果已经开始结果了,是时候清算恶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