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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钱氏傻眼了,就连徐氏跟秦云生也是傻眼的,在老太太跟钱氏都走了半天了,他两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公开考量学问了?!
等云裳慢慢地将自己刚才想到的一一分析给徐氏以及秦云生之后,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云裳。
徐氏还好一些,基于性格的原因,她其实并未对云裳有秦云生那般生气的表现,她更多的只是错愕云裳那样的区别于平常的表现;但对秦云生来说,就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云裳了。
云裳知道秦云生的不好意思,很快转移了话题。
老太太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效率相当惊人,钱氏都还没想到办法如何打消她的主意,她已经趁着学堂放学,大家回来吃午饭的时间,问过了秦云希的意见。
秦云希是什么人,那跟他的父亲几乎如出一辙要面子,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向全村的人展示自己的学问,他可没有拒绝的道理这可比往日里家里来人,长辈们居于显耀攀比的心思,刻意让他在客人面前背一段诗词显得自然多了。
作为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儿,秦云希只要点头了,那这事就是有天大的困难,老太太都得想办法给办成,更何况,这事根本没什么难度。
因为两个人都很期盼“长脸”的时刻尽快到来,所以老太太再次效率惊人地吃过午饭就到处去村里邀请人去了。
为了有所准备,秦云希甚至找先生告了假,下午没去学堂。
他们这样积极,可是哭了钱氏。
可她根本就没机会给老太太提出取消这事。
反而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事给她的儿子秦云旺说了,秦云旺眼珠子一转,当即就安抚她,让她不要担心,他有办法。
毕竟他跟秦云希的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听到儿子的宽慰,又见他吃了午饭就钻进了秦云希的书房,半晌都没出来,钱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考官是秦云希,只要他肯定帮着自家三郎,谅秦云生也翻不了天。
云裳这边,则是指挥了清醒时间越来越多的秦云最去打听消息,听到秦云希未去学堂,秦云旺也在他书房一直没出来的时候,云裳会心一笑。
秦云生听到这样的情况,却是有些紧皱了眉心,聪明如他,也猜出了秦云旺的用心,而且他一直都比其他人了解,秦云旺跟秦云希之间的关系。
只怕,秦云希是真的会帮秦云旺的。
若说比拼真实实力,秦云生自然是不怕秦云旺的,可看现在的情况,连先生都能被他家收买,帮着他说话。秦云生实在没有把握,一向就偏帮秦云旺的秦云希会公正。
只可惜,妹妹好心为自己争取来的一次机会了。
见他愁思满满的样子,云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信心十足地安慰他,让他不用担心,学问考量,秦云希肯定不会帮秦云旺,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他比秦云旺优秀。
秦云生不知道云裳哪里来的信心,但先前云裳对付老太太跟钱氏那一幕,是他亲眼所见,小小年纪的妹妹在那一刻表现出来的多智近妖,让他莫名地对她的话,也充满了一股莫名的信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学堂放学的时候,果然有很多的村民,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秦家,想要观看老太太所谓的考校两个孙子的学问。
云裳受伤的部位主要集中在上身以及手腕,经过这些天的将养,已经好了许多,离床小小走动,还是可以的。加上学问考量的地方就选在了秦家的前院里,又事关自己的亲哥哥,徐氏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被云裳给说服了,裹了厚厚的衣服,带着她一起去了前院。
彼时,前院已经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
好不容易,借着自己人的光,云裳才被徐氏带到了前面去。
钱氏早就等待在那边,看到二房一行人过来,她冲着徐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神色。
钱氏身边,以此过去,赵氏也在,老太太自然也在。
云裳等人到的时候,考量刚好开始,听到前方秦云希朗朗说出“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她的脸上露出了冷笑来。
村里的孩子,比不得县城私塾,一般孩童都是六七岁开始启蒙,从三百千开始学习。因大家大都还要兼顾家中的活路,所以学习进度也要慢上一些,像是秦云生现在九岁,也还在学习百家姓以及一些简单的诗句上。
但秦云希刚刚考量的句子,分明就是出自《论语》,那是秦云生现在根本没有涉及到的学习范围。
别说是秦云生,在学堂里,便是跟秦云希一般大小的学子们,也根本没接触到过论语他能提前接触,必然是沾了他那个秀才爹的光,而且那位被钱氏收买的学堂先生,也是秦磊推荐的,他自然少不得给秦云希开小灶。
前方的秦云生只听了开头一句,就知道自己接不上,想到来之前小妹悄悄给自己说的话,他的目光不由地转到了对面的秦云旺身上。
然后,果然看到了对方流露出了比自己还茫然困惑的神色来。
秦云希竟然真的没有跟秦云旺串通起来欺负自己,秦云生心中的忐忑顿时减少了大半,只要秦云希不帮秦云旺,他就有绝对的把握胜过秦云旺。
“快说呀,快说呀……”钱氏却是不明就里,她就记得秦云旺先前还在给自己说已经跟秦云希说好了,让她不用担心,怎么这会半天都不张口啊?!
“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
众人都静默着,巴巴的目光落在秦家二郎或三郎身上,等着他们开口,好不容易终于听到了应对,却愕然发现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娃的声音。
站在最里面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说话的人正是秦家二房的小闺女秦莲儿,但在外围的人,却是不明就里,一边面面相觑,一边询问着是谁在应答,答对了吗?
云裳将秦云希的下一句接了出来后,如同一个正常六岁孩童一般嘻嘻笑着,大声说道:“大哥,你这也太简单了吧?连我都能对得出来,还怎么考量哥哥跟三哥的学问。你看,哥哥跟三哥都不说话呢。”
这看似天真的童言童语,让围观的人俱是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原来秦家二郎三郎不开口,是因为题目出得太简单了啊。
秦云希却是露出了惊惧,这《论语》原就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题目,二郎三郎在学堂里根本没学到的,怎么二房的小丫头竟然张口就对出了正确答案?!
不信邪的他,又再次开口,将他精心准备的《孟子》里的句子念了出来。
这次更邪门,他才停下,秦莲儿那边竟然就接了下半句,其顺畅的程度,竟让他有了一种对方已经将《孟子》背得滚瓜烂熟的感觉。
“大哥,怎么还是出这么简单的?”云裳继续嘻嘻笑着,“这些都是平日里我哥哥在家背的文章,连我都能背了。”
村里的人多半学识有限,对他们来说,不管秦云希出的是三百千,还是四书五经,统统都属于超纲内容,一律听不懂。现在只见六岁的小女娃随口就能接下秦云希的出题,当真以为是云裳口中说的那么简单,纷纷起哄,让秦云希出个难的。
至少,这说好了是考量秦家二郎三郎的学问,怎么着也得先把六岁的小女娃难住才行吧。
秦云希偏不信邪,又连着出了几道。
果不其然地,云裳都答了上来。
这些村民们再看秦云希的目光,已经没有之前的期待跟敬重了。
都说这秦家大郎的是个读书的料子,但怎么连六岁的女娃都难不住,莫不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吧。
盯着众人的目光,秦云希汗如雨下。
那边老太太看到这样的情况,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明白如今奇怪的情况都是因为云裳开口说话造成的,顿时不满地冲着云裳吼了几句:“你给我闭嘴!这是你大哥在考量二郎三郎,你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秦云希连出几道,都不是最开始跟自己说好的内容,秦云旺心中愤恨,只盼着云裳能一直接了秦云希的话,让他跟秦云生都答不成,成全了自己的面子。现在听老太太竟然要云裳闭嘴,顿时就急了:“奶,让莲儿说啊,大哥连莲儿都考量不过的话,可没资格考量我跟二哥。”顿了一顿,自己得罪秦云希还不算,他还拖着秦云生一起下水,冲着秦云生问道,“你说对吧,二哥?”
秦云生不是傻子,他可不想得罪秦云希,否则光是老太太,就能生吞活剥了他,正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却听到了云裳抢先说了话:“大哥,你就出些什么三百千那种难的嘛,不要出这些简单的了。”
听到云裳这句话的时候,秦云希差点没被气出血来:竟然说三百千那提供启蒙的东西比《论语》、《孟子》难?简直有辱斯文。
等等,秦云希攸地福至心灵,秦莲儿说三百千难,她的意思难不成是她不会?
一想到这里,秦云希就开口试探地说了一句:“子不学,非所宜。”
片刻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人接了话:“幼不学,老何为。”
看到接话的人是秦云生,秦云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是秦莲儿了!
围观众人见云裳这次没说话,自以为秦云希真的换了更难的考题,又见二郎秦云生答了上来,不禁自发地拍手叫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见到云裳果然回答不上三百千里的内容,秦云希再也不用自己花费了一下午特意整理出来的句子了,而就在三百千里挑选着内容,进行提问。
而他在三百千里挑选内容了,可就苦了秦云旺了他下午跟秦云希商量好的作弊的句子,可都不在三百千里。
不过,幸好到底还是在学堂读了好几年的书,有一些句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然而,叫他生气的是,好不容易听到个别句子熟悉,每每开口的时候,却总被云裳给抢先回答了去。
完了,还特别天真无辜地看向他们,说这一句太简单了,她也会。
其实秦云希会说出那么简单的句子来,目的就是在照顾秦云旺,但偏偏他自己不争气,连个小丫头都抢不过而且,话说回来,秦莲儿竟然也能答上一些三百千里的内容,秦云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生怕又出现先前那样的情况,他只能挖空心思想些复杂生僻的内容进行考核。
终于,一炷香之后,这场原本让秦云希秦云旺都特别期待、现实却是生不如死的考核,终于结束了。
结果也是明显得很:以秦云旺一句都没回答上来告终。
众人被老太太邀请来的时候,原以为能看到一个跟平时印象里不一样的秦云旺,却没想到结果还是跟最初的印象一样。有些人还记得钱氏最开始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时候当着她的面,就直接问老太太,秦家最后不去学堂而在家做活的孙子是不是已经定下来,是秦家三郎了。
这原本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没想到先前信誓旦旦说谁输了就不用去学堂浪费银子求学了的老太太,竟然犹豫了。
徐氏原本对结果喜出望外,以为自家孩子可以继续求学了,见到犹豫了的老太太,顿时没了笑容。
老太太最开始说不让她家孩子去学堂,理由是先生说的不是读书的料,她信以为真,差点就委屈了她的孩子。现在结果明明已经证明了秦云生是块读书的料,他至少比秦云旺优秀,老太太竟然对自己说过的话,犹豫了。
就在这个时候,云裳在她耳边问道:“娘亲,倘若今天赢的人是三哥,而不是哥哥,你说奶她还会犹豫吗?”
醍醐灌顶一般,徐氏突然明白了“真相”:老太太根本就是不喜欢她家二郎,一早就已经不打算供二郎读书了,什么先生说的话,根本就是借口。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老太太只是不喜欢她,但对她的孩子们还是跟三房一视同仁的想法跟大房自然是比不了的根本就是笑话。
“姐姐,哥哥还能念书吗?”一直跟云裳呆在一起的秦云最悄声问道。
“应该不能了。”云裳回答道。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