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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子背手静看陈青帝，脸上还是挂着高深莫测的浅浅笑容。许久，陈青帝突然垂下头，有气无力的喃喃自语道，“师姐的命，确实很苦，非常苦。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九岁进西凉。
一要照顾陈青帝，二要抓紧时间练功，其后还要负责道观的饮食起居。那时候的她，不过比陈青帝大几岁，却担负起太多太多本不应该她承受的东西。
随着陈青帝逐步长大，苏惊柔还要忍受少不更事的他，无故刁难，偶尔还会充当出气筒的角色。如今双方虽然早已成年，可有些自幼养成的习性，让她依然以往日的方式，照顾着他。
回忆朝朝暮暮，陈青帝幡然惊觉，她似乎从来都没为自己活过哪怕一天。
从来都是对自己逆来顺受，从来都是默默无言，心里有苦有怨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照顾着自己，仿佛自己便是她的天。
“走下西凉后，我曾言辞凿凿，数次承诺要给你幸福，给你未来，可……”陈青帝闭目自语，忽然觉得惭愧，觉得心累，更觉得这些年下来，依然对苏惊柔，处处不公平。
“师姐的命苦，我知道。”陈青帝长吸一口气，瞩目凝视青阳子，相较于先前，他此时无论态度，还是语气都收敛不少。甚至重新面对青阳子之后，带着一丝渴望，祈求的味道。
青阳子抬头凝视陈青帝，笑而不语。
陈青帝跨前两步，一手握住苏惊柔，然后与她并肩而坐，其后才神色郁结的平视同样坐下的青阳子，“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只要我在这世上活着一天，就不会让师姐受苦！”
“话虽好听，但你做不到。”青阳子摇头，一针见血的给出判断。
“为何做不到？”陈青帝发火，他举起和苏惊柔十指相扣的手臂，“我现在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不离不弃，如影相随，这还不够？”
“你在江湖。”青阳子食指先点向陈青帝，再指向苏惊柔，幽幽出声道，“她则在红尘俗世。”
“你们目前是两个世界的人，嗯，换言之，你想照顾她，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未必能尽善尽美的做到。”
陈青帝狐疑，“你看出来我是混内江湖的？”
“草莽气息如此重，老夫其实早已看出。”青阳子开诚布公。
“好吧。”陈青帝耸耸肩，表情无所谓道，“那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你天生情种，红颜无数，我也看出你江湖之路沉沉浮浮，跌宕起伏。我更看出你，未来有一日，生死一线牵。”青阳子哈哈大笑道。
陈青帝嘴角讥诮，“生死一线牵？按照你的意思，我可能会死？”
“人生嘛，本来就是一场由生向死的旅程，无外乎区别在于，有人英年早逝有人寿终正寝，有人意外而死，有人不想死却必须死……”青阳子点向陈青帝眉心，笑颜道，“你未来会有一劫，几乎九死无生！”
此话一出，无端带起惊人杀气。
苏惊柔紧扣陈青帝的五指，倏然收紧，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陈青帝下意识握着苏惊柔，示意她放松，继而重新平视青阳子，语气克制道，“道长今天的话有点多啊，先是说我师姐命不好，现在又准备替我测一卦？”
“她的命，几乎没有回旋之地，至于你嘛……”青阳子说道这里，卖起了关子，眼睛一眨，然后补充道，“只要熬过了那场生死劫，往后命格硬朗起来，注定无风无浪，一世荣光。”
陈青帝讥笑，“那如果熬不过去？”
“那就横死天地，化枯骨一堆咯。”青阳子淡笑，“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熬不过去，只能这种结局。”
陈青帝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虽然没有先前勃然大怒，但依旧没改变自己对青阳子的憎恶之情，他深吸几口气，不再说话。
青阳子双手伏在桌子上，语气悠然道，“二位觉得老夫这测相看的准不准？”
陈青帝和苏惊柔互视两眼，面面相觑。
“我看道长胡说八道够了，也有点口干舌燥了。”陈青帝笑看苏惊柔，建议道，“我们还是别打扰人家了，走吧。”
“二位慢走不送。”青阳子开始收拾旗帜，貌似要趁着日头尚未落下，及时下山。
陈青帝抽出几张纸币，准备先走一步。
“哎，不必。”青阳子伸手挡了一下，而后解释道，“老夫测相讲究一个原则，不准不要钱。”
“我没说你不准。”陈青帝执意丢下钱财，“至少有一部分算的很精准，至于其他，不做评价。”
青阳子两指夹起钱币，放回陈青帝掌心，“既然精准，那这钱，等往后老夫测算的卦数一一应验，再给不迟。”
陈青帝一头雾水，“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
“有缘自会相见。”青阳子捋动胡须，笑颜道。
“我可不想再见到你。”陈青帝嘟哝两句，也没继续争执，拉起苏惊柔便离开了现场。
中途陈青帝低声询问苏惊柔，“师姐，你觉得那个道长像不像神棍？”
苏惊柔抿嘴微笑，“那你觉得呐？”
“貌似比师父那个神棍看起来靠谱一点。”陈青帝挤眉弄眼道。
“你又说师父坏话。”苏惊柔敲了陈青帝一下，然后道，“那位道长其实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深表认同。”
“什么话？”陈青帝好奇。
苏惊柔深深看了陈青帝一眼，故意加重语气道，“他说你天生情种，红颜无数，这一生注定与女人纠缠不清。”
陈青帝，“……”
“师姐，你别取笑我了。”陈青帝无言，想讨好苏惊柔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惊柔笑着安慰道，“好了，不取笑你了，我们去吃斋饭。”
陈青帝知道苏惊柔怕他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于是岔开话题，想了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索性跟着苏惊柔。
青阳子收拾完铺子，朝向陈青帝和苏惊柔渐渐离开的方向，先是微笑，而后摇头，“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之一字，最伤人。”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