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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群臣散去,郕王这才逃回王府,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甚至根本想不起来还有家,只是刚才想起来,儿子去世,已经八天了,至今还没有出殡。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汪舜华,当天她在皇帝面前陈述的一切都不幸言中,而她推崇的于谦,也确实堪称社稷之臣。
但他还是忍不住战栗,刚才的画面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太可怕了。
进了家门,入眼都是白色,郕王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见济是他的嫡长子,又是他亲自带大的,非常聪明,才两岁已经开始跟着念床前明月光了,结果竟然被王振那个妖孽毒杀!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儿子的场景,也记得儿子亲他的面颊,也记得儿子伸手叫爹爹。
何况人间父子情。
头七已经过了,见济的遗体却还陈放着,仪铭等人劝说汪舜华让孩子早点入殓,毕竟王振已经死了,王长随、杨进忠等人没了靠山,自然很快就会被正法。
汪舜华置若罔闻,只是木然的捡起冰块放到儿子身边,妄图让时间驻留在这一刻。
这是她的儿子,也是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个孩子。
李香梅等人都很是难受,再三劝她,桂香也进来劝说她节哀顺变。
这时候看到郕王进来,众人行了礼,都退下了。
郕王看着汪舜华容颜憔悴,身形也瘦了一圈,到底不忍心:“孩子已经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王振已经死了,杀害咱们儿子的王长随、杨进忠也被打死了,獾奴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汪舜华闭了眼睛,吐出一句话:“是我害了獾奴。”
郕王搂紧了妻子:“是王振这个逆贼。”
久违的怀抱,汪舜华怔了一下,她看着郕王,瘦了,黑了,连胡茬子都冒出来了。
不过短短一个月,却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郕王的脸色很不好。
他犹豫着:“孩子已经走了八天了,如今仇人也死了,就早点入殓吧。”
他强忍着泪水:“现在大敌当前,后事怕是不能好好办;等敌军退了,我让人风光安葬。”
汪舜华无奈闭上了眼睛。
两口子都太累了,各自回房沐浴更衣。
出来坐下,家人摆饭,却都没有胃口,郕王有点尴尬,觉得应该找个话题:“没想到,被你不幸言中。如果当时皇兄能够听你的话,也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汪舜华怔了一下,很久,才发出了声音:“大军已经败了吗?”
她只知道事情的大概,具体时间地点真记不清楚,只记得整个过程非常快;但是现在交通不发达,怎么也要些时间吧?
郕王沉沉点头,八月十五,就是獾奴不幸的当天。
他闭上眼睛,全军覆没,主上北狩。
汪舜华呆了。她当然知道结果,但真没想到这么快。
那句话怎么说的,就算是三万头猪,共军三天都抓不完!
国军那么菜,三大战役最少也要40多天呢。
一将不明,累死三军。
心痛到不能自已。
她只能呢喃着:“我真没用,当时应该尽力拦住圣上的。”
郕王抱紧了她:“你已经尽力了,圣上被王振这个逆贼蒙蔽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汪舜华摇头:“你不懂。”
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圣上怎么样了?”
郕王有点不自在:“被北虏恭奉着,正到处宣旨呢。先去了到宣府,这会儿应该去了大同。”
汪舜华脑袋上了发条:“是被也先挟持着叫门吗?”
郕王闭了眼睛,点头。
真他妈的文雅,叫臣下献城都能说得这么委婉,也对——挟天子以令诸侯都能说成奉天子以伐不臣呢!被俘都能说邀留车驾北狩呢!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汪舜华咬咬牙,这件事她已经想了很久,她当然知道英宗叫门没有结果,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能知道有没有什么意外呢?虽然说严禁五常成建制穿越,但个人穿越时空管理局不管啊!万一还有其他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呢?更重要的是,承认也先手里那个窝囊废就是英宗本尊,无疑授人以柄,万一有脑抽的要开门迎驾呢?就算有一天郕王登基为帝,终究是个祸患——大家会想方设法把他接回来,接着祸害。到那时候,不仅兄弟俩,朝野上下也会围绕皇位谁属勾心斗角,等英宗复位,又会加害于谦等一干重臣。
——还不如死了让人省心!
——你不会打仗还不会死吗?跑去叫门真的不知道后果吗?你有没有想过江山社稷、宗庙陵寝、亿兆生灵?
汪舜华看着郕王:“确定圣上是被也先俘虏了吗?会不会是也先派人假扮的,意在动摇我军军心?”
郕王怔了一下:“应该不会是假的,是皇兄亲自派人前来通报消息,还带了他的亲笔书信;而且宣府大同的兵将都认得皇兄,他刚刚才去了。”
真是个老实汉子!
汪舜华看了眼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圣上被也先挟持,亲自去叫门,边将该怎么办?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郕王很老实的回答:“我已经传谕边将,若虏寇诈言大驾回还,胁迫开关,切勿轻听,堕其奸计,直接剿杀就可以。”
看来脑子是正常的,但是不够。
汪舜华的声音还是有点沙哑:“所以呢?他毕竟是天子,你毕竟是监国,下面该听谁的?如果也先一意胁迫,边将是否都能分清轻重缓急?”
郕王皱了眉头。
汪舜华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也先说可以无条件放圣上回来,到时候是接还是不接?”
郕王马上表态:“当然是迎驾,只是…也先肯吗?”
汪舜华看着他:“也先挟持圣上,不过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果有一天圣上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自然会放了他;甚至为了搅乱朝廷,可能还会主动放他。”
郕王听不明白:“怎么可能,如果也先肯放皇兄回来,那才真的是江山有幸。”
汪舜华冷笑:“是吗?——当年宋高宗赵构,为什么不肯迎他的父兄回来?”
郕王实在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汪舜华的表情很是淡漠:“以长远之计,圣上还是不要回来了,最好,也不要由着他到处叫门。”
郕王一呆:“你的意思是?”
汪舜华声音很冷:“就说已经证实,圣上已经在乱军中殉国,那个到处叫门的,是也先弄的冒牌货;要么,…两军交战,刀枪无眼。”
郕王呆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置皇兄的安危于不顾,直接说他死了?”
汪舜华点头:“我大明开国以来,从无做俘虏的皇帝、更无领敌寇喊门的天子!此人竟领虏兵南下叩关,必是奸细假扮,辱及列祖列宗身后之誉。似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军民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郕王惊愕半晌,才张开嘴:“不行,我不能这么做,他是我亲哥——你,我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无父无君、大逆不道之人!简直该杀!——我知道你恨皇兄,但是见济是王振害死的,不是皇兄!你当时那么说他,他都饶了你,你居然恩将仇报,你不是人!我错看了你!”
郕王指着她骂了半天,这才夺门而逃。
汪舜华闭了眼睛静静地听他叫骂,直到声音已经没有了,李香梅等人进来,说殿下大怒,骂咧咧的走了,快去跟殿下请罪吧,这才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只是心痛的厉害,为了儿子,也为了牺牲的将士。
至于郕王,他很快就会明白,只是那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二天,汪舜华面无表情的招呼下人见济的后事,眼泪已经流干了,嗓子也已经哑了,外头的事情她也管不了,只能希望一切都和历史上一样吧。
确实和历史上一样。
当天,郕王还是得进宫,继续主持国事。累了这么些天,昨天又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本来想回家好好睡一觉,没想到汪舜华居然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实在令他又惊又怒,觉得在自己身边躺了四年的女人简直就是心如蛇蝎的冷血动物。
可耻、可恨、可杀。
皇兄纵有千般、万般不是,也是大明的君主,也是他的哥哥,她居然能那样淡然的说出抹掉他的存在的话。
无父无君,至此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