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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胤禛提出成为牛痘试种者,起因当然不是为了全力支持武拂衣的实验。
即便阅览过对于养牛户的调查数据,感染过牛痘病的人群都没有再被天花侵袭,但那也不足以表明就是牛痘预防天花。
没有针对性实验,就不能得出确凿结论。
换句话来说,以身去验证是冒着极大不确定的风险。
胤禛却不得不冒险,他也不是一时冲动。
“弘昐,今年本要种痘,我们都希望他能接种风险更低的痘苗。其他人再怎么尝试,都不如我亲身去实验一番。正好,这具身体没有接种过人痘,是能尝试牛痘。”
武拂衣不可置否地点头,胤禛想为儿女去蹚雷是实话,但恐怕不是全部。
“你为弘昐考虑是人之常情,但赶在这个时候”
依照目前的实验进度,二月下旬给对一半的实验者进行人痘接种。
如果这些人能熬过轻微天花感染,牛痘预防天花的成功性就有得到初步证实。预计三月初,另一半的人再进行烈性天花实验。
死囚毕竟只有二十五人,这点人数不足以作为牛痘功效的充分证据,接下去还要招募下一波实验者。
也就是说,等弘昐能接种牛痘,起码也是夏秋之事。胤禛想以身试之,完全能等死囚实验结果出来再做。
为什么要赶在第一批
武拂衣猜测胤禛被刺激到了,他索性也就把心一横提前实验接种牛痘。
是谁背后作祟也不难推测。
北郊庄子上就四波人,本属四贝勒的仆从、死囚犯、来看守的侍卫以及太医。
“有人暗中说了点什么”
武拂衣语气肯定,“是那几位医官吧,认为牛痘防治天花实属天方夜谭。他们没办法抱怨做出决定的四贝勒,只能说武氏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后院。你想成为立刻实验者之一,也就能堵住了那些闲话。”
倘若是福晋或侧福晋负责管理实验,医官还不敢多加抱怨,可武氏只是四爷府的一位格格。
胤禛被说中心思,仍是面不改色。
种痘医官瞧不起武格格挑起了他的怒气。但,成为第一批实验者之一不只是怒气上头,更是权衡利弊的决定。
“反正都是要试种的,或早或晚都要做这件事,不如赶在第一批。”
胤禛思路清晰,“于你于我都有利。武氏此时试种,是对四贝勒的支持,也就没人敢说四爷让一个格格插手管理女囚实验者。”
武氏为了支持四爷的决定,有身先士卒接种的想法,那么密切关注实验过程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这是堵住了太医及其他反对者嘴。让这批人入宫述职时,也没有办法在康熙面前绵里藏针地说闲话。
胤禛说的这个理由,听起来是武格格对四爷情深义重。
“你可真为四爷着想。”
武拂衣知道这是个合乎逻辑的理由,但让胤禛来庄子时也想好了对外的借口。
“其实让武格格管着北郊庄子本就合情合理。福晋不便离开四爷府,要统揽大局;侧福晋刚刚出月子,要照顾幼儿;宋格格有小女儿要抚养,说来也不便参与危险实验。”
有人说海氏哪里去了马嬷嬷被处死了,海氏是永远被圈紧在府内的荒院内。
因此,如果要选一个女眷,武格格成了唯一的选择。
武拂衣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一旦康熙问及,也能给出名正言顺的理由。
她一针见血戳破了促使胤禛做此决定的深层原因,“为四爷的名声着想是真,但更多是武格格的名誉考虑也是真。
第一批实验者终是不同,那些死囚是被动被选,而武格格是主动选择去做,谁不赞美武氏有情有义。”
外人不了解牛痘,更不了解四爷与武格格的详情。
即便是康熙听闻武格格请缨的举动,也得发自内心承认这人直面危险而主动奉献。
不仅如此,武拂衣直视胤禛,就似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羞于言说的念头。
“武格格此举,当立一功。等将来人们意识到牛痘的重要性,救万民于天花威胁,只要操作得当是能为其请封侧福晋。我说的,对吗”
胤禛,在争,以武氏的身份争夺侧福晋的位份。
旁人很难往这方面想,因为脑子正常点都知道争位份有个前提,是要有命去享。参与第一批牛痘接种实验是拿命在搏,一般人只要不傻就不会赌。
当下,偏厅有一瞬安静。
胤禛被看穿了隐秘的心思,他傻吗
他不傻,只是狠,对自己的处境有清晰的认知。
不知道要以武氏的身体活多久,说不好就是下半辈子,那就要去争取。
否则今日有太医能背后说闲话,明日也不知会被谁磋磨。即便武拂衣能为人宽和,但也有看顾不了的地方。
牛痘实验是难得的机会,他必须赌。武氏需要功劳,非同一般的善举之功。
“你说得都对。”
胤禛从前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要自己去争夺侧福晋的位份,现实却让人必须对命运妥协。
那也不必颓唐,他争就是了。“既然这样做于我们都有利,不如就赌一把。”
武拂衣闻言,有一瞬沉默,胤禛无形中把压力给到她了。
不论起因是什么,这顿操作事实上就将命押在了她对牛痘实验的把握上,也是把给武氏造势的后续押在了她的良知上。
“你这人,真是”
武拂衣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其实她也不能百分确定实验一定会成功,因为世界不同就存在差异性,就怕是平行时空出了差错。
千般思量,终是化为一句话,“我可真谢谢你的看中。”
胤禛没回答,若真回一句不必客气,反倒显得阴阳怪气了。
武拂衣也把话往明了说,“虽然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个体存在差异性,人也说不好会不会倒霉到极点。你想清楚了,那就去试种吧。”
胤禛说得郑重,“我想得很清楚。”
武拂衣点了点头,也一扫严肃气氛,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你来都来了,这会菜也上了,要不一起吃顿饭下一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听听,这话说的。
两人很少一起用餐是事实,但放在这个场景,联系之前的对话就变了味。
胤禛也顾不上原本心情阴郁,都被这话气笑了。
“你这话多是对行刑前的囚犯说的。吃了一顿断头饭,这辈子就不见了。”
武拂衣脸色无辜,“胡思乱想,不是好习惯。我的意思是给你壮壮胆,帮你送送行。话说回来,从正月初督促你跑步锻炼,一个月过去了,你瞧着精气神好了很多。现在看来就是未雨绸缪,让身体健康更利于试种。”
胤禛听到这一茬,立刻被勾起了再寒风中跑步与每日锻炼心得的记忆。他没有不识好歹地抱怨,既然是对身体有益处,跑着跑着也心甘情愿了。
但是
转折又一次出现了。
他认识到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正月里隐秘的期盼怕要落空。
武拂衣来到庄子上虽没有再起早摸黑,但是依旧保持锻炼。
瞧着老鬼的架势,不管是跑步速度,还是习武场的挥刀速度都是他比不了的。
胤禛只能自我安慰,不是他的错,是武氏的身体在过去十七年都没受过系统训练。
拒绝去思考比起自己用了二十二年,武拂衣为什么只花费半年就让四阿哥身手矫健。
有的真相太残酷了,只能看破不说破。
武力值这的上限很可能与个人灵魂相关,属于羡慕不来的天赋。
想到这里,胤禛还真就坐下来一起吃饭了。“既然你诚意邀请一起吃饭,那么我也不客气。”
这就唤了苏培盛进来,让加一副碗筷。
随后,武拂衣被逗乐了。
胤禛还有真观察入微的本事,在这一桌菜里精准判断她最喜欢那两道,然后就针对这两盘菜下筷子。
这反制手段真够幼稚的。
哪怕吃空盘了,也能叫厨房再做重样的,不过就是等上片刻罢了。
武拂衣似乎关怀备至地说,“想吃就吃,只要你喜欢这菜式,让厨房再给你多上三盘也行,管够的。我去后厨遛弯时确定了食材储备充足。“
胤禛拿着筷子的手一颤。
这老鬼就会言辞上挤兑他,三盘,是把他当猪喂吗
武拂衣面对胤禛的瞪视,却是开心地笑了。
“不必这样感动地看我。你都决定去接种牛痘了,确保你想吃就吃,这是我力所能及表达的支持。”
谁感动
胤禛有点后悔,他怎么就一时冲动坐了下来
哪怕心情有些小郁闷,但是参与牛痘实验的步伐不停。
胤禛雷厉风行,将手上的事安排妥当,隔天就去种痘了。特意找上了背地里说武格格闲话的冯医士,让这人亲自动手。
什么
冯医士得知此事,宛如被雷劈了般惊讶。
他有胆子在背后讽刺武格格多管闲事,应该安分点在内院绣花养孩子,但是真没胆量以身试种。若非种痘科所有医官早年就被皇上要求接种人痘,真是怕这一回被要求成为牛痘实验者之一。
眼前的局面却好不到哪里去。
给死囚接种是一回事,给皇子的侍妾接种是另一回事。前者哪怕实验中死亡也不会被追责,但后者就难说了。
冯医士无法不多想,在震惊过后就是无穷的惶恐。
四贝勒都让武格格来管理庄子并且监管女囚的实验事宜,本就是非常看中这位。
眼下,武氏成为实验者之一,万一出点三长两短,负责她的医官岂不是要负连带责任。
哪怕不至于陪葬,丢了官职怕是难免。虽然医士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官,可总好过没有。
“武格格,不如请张御医为您接种“
冯医士企图祸水东引,“比起微臣,张御医的医术更加精妙。”
胤禛怎么可能改,他就是冲着冯医士来的。
也不是拿身体开玩笑,近几天认真旁观了所有囚犯的接种过程,四位医官的手法没有多少差异。虽然冯医士对武格格出言不逊,可还是要肯定康熙会选人,这人的种痘技术是过关的。
“不必过分谦虚。”
胤禛说得冠冕堂皇,“你负责为女囚接种,更为熟练对女子种痘,这事就不劳烦张御医了。”
冯医士仍旧想要挣扎一下,他对牛痘没有信心,非常害怕负责。
也顾不上会被上司穿小鞋,是找四贝勒再度提出了换人负责武格格。表示武格格身体精贵不可以与囚犯并论,该请官职更高的医官接种。
武拂衣当场拒绝,直接命令冯医士负责,还把这件事似不经意地透给了其他三位医官知晓。
冯医士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真是万万没想到昨天还在抱怨四贝勒没事找事研究牛痘,还有女人就该安分点相夫教子。
仅仅一夜过去,今天恨不得跪拜漫天神佛保佑武格格身体健康,以及四贝勒的牛痘试种实验务必成功。
人接种牛痘之后,反应不严重。
叫人心情紧张的是接下来的一关。三月初,武格格要接触烈性天花,以而证实牛痘确实有预防效果。
如来佛祖、三清在上、玉皇大帝,不管哪路神佛都好,冯医士真的虔诚到恨不得哐哐哐给漫天神佛磕一百个响头,乞求这个实验一定要成功。
一种米养百种人。
武拂衣不奇怪会遇到冯医士那类利己主义,却更关注此事之下的另一隐患。她希望牛痘推广向全国,但太医院能领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