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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唐季常上辈子在大学的时候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选修游泳课。
他不会游泳,被绝色公子踹入潜龙江后,慌慌张张把头伸出水面喊了两声“救命”,之后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冒几个泡就没了。
汗啊,刚穿越过来半个月又玩完了。
临死的人通常有很强的求生欲,唐季常也不例外。
已经沉落水下的唐季常,他拼命伸手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可是他的手只能抓住冰冷的水流,只要稍稍用力,水流便会从他的掌心无情地滑走。
肺部要炸裂了,脑子一片空白,唐季常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只能乖乖闭上眼睛等死了。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唐季常忽然感受到有东西缠住了他的腰,之后……
月色朦胧,大地沉寂。
起了雾,也有点点灯火刺破了雾。
一阵夜风袭来,雾气吹散了些,就在那潜龙江的下游,一条孤单的小渔村隐隐约约可见。
唐季常醒来了,他睁开迷糊的双眼,只见一盏油灯将破旧的小瓦屋照得忽明忽暗,四周有着简陋且蛀虫的家具,自己则是躺在了一张破木板床上。
这时候,一位赤着脚,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渔翁捧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
老渔翁朝着唐季常和蔼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就像干枯了的树皮,这一幕不禁令唐季常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老母亲。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月亮,她现在一定还守在屋檐下伤心落泪吧……
唐季常晃了晃脑袋,他将这极有感触的一幕剪辑成短视频收藏在大脑的文件夹里,就这样,他抖擞了精神,揉了揉红润的眼睛,朝着老渔翁笑了笑。
老渔翁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小伙子,来,喝碗姜汤去去寒。”
唐季常点了点头,双手捧过泥碗,咕噜一声全部喝了下去。
老渔翁瞧见唐季常一口气喝完姜汤,他立马伸出大拇指在唐季常面前点了点,唐季常心领神会,报之一笑。
男人之间的交流就是这样,简单,粗暴,明了。
唐季常坐在床上问道:“老大爷,请问这里什么地方?”
老渔翁答道:“这里是文昌城外郊区的小渔村。”
唐季常点头道:“这里只有你一户人家么?”
老渔翁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了那摇曳的灯火。
过了一会,老渔翁才说道:“唉,望着江水吃饭,也望着江水吃人。早十几年前,小渔村还是有许多户人家的,可是好几十次洪灾过后,死的死,跑的跑,如今也就剩下十几个老弱病残的,还愿意守着祖宗留下的产业。”
唐季常轻轻叹了口气,道:“小生唐小常,老大爷您怎么称呼?”
老渔翁捋一捋山羊胡须,他即使年纪大了,但身体仍旧健壮结实,他笑得眯眼,露出了一排大黄牙,道:“你就叫我老鱼头吧,大伙都这么叫的。”
老渔翁似乎很喜欢笑,至少在唐季常看来,老渔翁是这样的一个乐观的人。
“汪汪汪汪……”
唐季常与老渔翁聊得惬意,村子里突然传来土犬的狂吠。
唐季常有些好奇,出门走到了小院。
老渔翁跟着出来,有些无奈道:“村子里盗贼猖獗,老毛病了,没事的,小伙子,到屋子里睡去吧。”
唐季常点了点头,鞠躬行礼道谢:“小生自他乡而来,本计划天黑前进城歇脚的,可没想到观赏潜龙江时失足落水了,这次多得大爷出手相救才得以生还,在此,小生给大爷您鞠躬感谢了。”
老渔翁连忙伸手扶起唐季常,眼睛笑得又眯了起来。
后半夜,小渔村很安静。
唐季常躺在床上打呼噜,老渔翁趴在桌子上歇了会,随后提着油灯驾船出去捕鱼了。
待到月亮悄悄躲入云层,天地渐渐失去了最后一缕亮光,夜色随之变得昏暗凝重。
唐季常睡得并不沉,老渔翁院子里养着的那条大黄狗突然吠了几声,他立即就睁开了眼。
此时,唐季常安静地躺在床上,他隐隐约约听到瓦屋外的木门处传来断断续续的钉铛声,似乎是有人在撬锁。
唐季常的心抓了抓,又有些恼怒,心想这盗贼还真是嚣张,竟敢跑到太岁头上来动土。
没过多久,小偷打开了锁,他慢慢地推开木门,把半个头颅伸进屋子里四处瞧了瞧,最后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他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
小偷前脚刚踏进屋子,后脚还没落地,蓦然听到屋子右侧,有一男子吟诗的声音传来:“大风起兮月正昏,有劳君子到寒门!诗书腹内藏千卷,钱串床头没半根。”
小偷听后吓得头皮发麻,正准备转身开溜,可这时候声音突然像发动机熄了火,霎时间就没了动静。
小偷挠了挠脑壳,心想应该是屋子的主人做梦说梦话也说不定,未必就是发现了自己,再等等看吧。
又过了一会,小偷满头是汗,煎熬难耐,已然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没听到再有声音传来,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走进屋子。
就在此时,男子吟诗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出户休惊黄尾犬,越墙莫碍绿花盆。夜深难以披衣送,收拾雄心重做人。”
这几句诗念完后,小偷仿佛听到了鬼哭狼嚎,吓得屁滚尿流,飞速翻墙逃跑了。
第二天清晨。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唐季常早早起床,他把昨夜念的那首诗用笔写在了一张黄麻纸上,并给诗附上了标题“赠渔村盗贼诗一首”。
他把这首诗粘贴在老渔翁屋子最醒目的一处墙壁上,而这时候,老渔翁正好打了几条打大鲤鱼回来。
老渔翁热情邀请唐季常吃了一锅鲤鱼豆腐汤,唐季常吃完后,摸了摸撑得圆滚滚的肚皮,屋内两人又欢快地聊起天来。
过得一个时辰,唐季常收拾好东西,穿上烘干了的布衣,背上书箱辞别老渔翁出门去。
老渔翁连忙出门相送,可这时候唐季常已经走远了,只见一道青春爽朗的背影洋洋洒洒的走在空旷的泥路上,而拥有那道背影的少年在朝阳光辉的沐浴下,却显得格外的孤单寂寞。
老渔翁朝着那少年挥了挥手,那少年忽然转过身来也朝老渔翁挥了挥手。
老渔翁用沙哑的嗓音喊道:“一路保重!”
那少年双手合成喇叭状,笑着大喊一声:“老鱼头保重!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在城里给你买一套房子,到时候你搬到城里来住吧。”
说完,那道年轻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路的远方,留在原地的老鱼头慢慢放下了他的手臂,同时,眼眶里的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他干瘪的脸颊,最后恰好滴落在他那刚被渔网割破的指尖上,感觉痛彻心扉。
曾几何时也有过那么一个少年走在老渔翁的身前,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说着:爹,相信我,等我回来时必定拜将封侯!
可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位少年依旧杳无音讯,后来托人打听了才知道,那少年的尸骨早已埋没在了北方战场的黄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