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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大河东去,而船则在不知不觉中西出天河千里长峡,离西都雍阳越来越近。而在这里,沿河看到是军船与士卒就益发地多了,河岸边更多的是征发的民夫,拉着船,推着车,挑着担,破衫烂褛,多数人还赤着脚。
阿弥陀佛!
南缘口念佛号,“此次大军西去,虽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乃天大的善事,却不知又要令天下多少苍生受苦?实在是让人想着不免……唉!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这也是难免!此次太子不辞劳苦亲至敕勒川,与西北诸胡会盟,一是为扬我朝神威,震慑塞外诸胡;二就是为了广结善缘,免去边民屡受骚扰之苦。”周如玉虽然也是修真中人,但毕竟是大家族出身,精力更多用在参与世事之中,话一出口,就是这等空话、大话,在场之人却还不能反驳。
嗤!
凌叶儿冷笑了一声!东昆仑乾元山离塞边很近,她本人也出身在边塞,深知胡人的脾气,就算会盟成功又如何?以西北诸胡的德行,遇到个什么小灾小祸,依旧该抢的时候就抢,总比饿死强!对这等狼性之人,只能以杀止杀。
两人不愿意与凌叶儿作对,权当没看到,两人自个聊。
“唉!周兄说得是。我佛慈悲!小僧唯有发下宏愿,愿此次会盟一切顺利,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苍生也能少受些苦。”南缘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低头朝西天礼敬,一脸虔诚。再配上他那俊逸的容颜,月白色的僧袍,很有那么点高僧大德的味道,引得一干俗人心生感念,纷纷称颂。
李墨撇撇嘴,一脸不屑,却知道眼下不是开口的时候,抓起个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将果肉嚼了,呸!使劲将果皮吐到大河里。
轩辕无道一脸笑意,但心里的不屑丝毫不亚于李墨。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看穿南缘那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比世人还重的尘心。他世袭郡王,自幼又拜在通天教主门下,有天下数以万计的截教门徒可供驱驰,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什么人没有接触过,这体悟人心一课,早就已经出师!倒是李墨这小子看起来还有点真性情,有心结交,可惜李墨就是不大买他身份家世的账,他也放不下面子去主动与那么一个臭小子结好。
近乡情怯!这个词开始逐渐爬上李墨的心头。母亲现在是个什么样?应该是老了。虽然他对母亲看待自己的态度一直耿耿于怀,但母子亲情是绝不容抹杀的!姐姐眼下已经是个大闺女,应该很漂亮才是,不知是否定了人家?弟弟呢?这个老实巴交的小萝卜头是他最难以揣摩出的一个,还有几位朋友、铁杆兄弟。
李墨一直不理解那些为了修真成仙,就斩情灭性,直到家中之人都死光了,也不肯下山一见的修士。这等人,无情无义,就算是修行有成,又如何能保证他对师门、师长有感恩报德之心?他一直深信,唯有做人至情至性,心性方能至真至纯;只有心性至真至纯,修为才能至精至极,最终达到真正的大圆满之境,破碎虚空,踏入仙界。
终于,在夕阳还挂在西昆仑之上的那一刻,李墨在船头远远看到了雍阳城外齐翠峰上的钟楼,很快,高大巍峨的雍阳城楼也跳入眼中,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风,暖暖的,让人心跳加速。
“来者
何人?”
一艘巡逻快船迎上,其上一名小校大声喝问,得知轩辕无道在船上时,马上让开航道。雍阳城外天河边码头,此时已经被无数大船连成了一座水寨,戒备森严,普通行船,都会被驱赶到远离雍阳的一个小河湾里停泊。
很快,一艘快船迎来,“小王爷,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在行宫中为您备下住处,请小王爷随咱家入宫。”
幸好!有轩辕无道在前领路,否则李墨就是回到自己的故乡,一时半会也进不了雍阳城。除了城门被御林军严密把守,城墙上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不少修行中人的影子,不论是五行遁术,还是御物飞行,都不可瞒过他们。
“什么狗屁太子,这么大的排场!”李墨心中腹诽,且不论是不是心怀嫉妒,但这番严密的布置,造成了不便,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却是事实。尤其是到了自己从前的地盘上,做主的变成了一些守在各个要口的小校和士卒。甲胄铁叶子发出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清脆悦耳,但原本宁静、平和的青石板街道,尚值初夏,却能感觉到了秋风肃杀的味道,挺破坏他回家的心情。
“你是……”
李墨敲开家门,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胖墩墩的,一脸疑问。他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看了看家中的陈设。几年过去,房子随着时月的流逝而老去,不过主人用心,收拾得非常整洁,给人的感觉清爽、舒适,爬壁虎高高攀至屋檐上,笼住大半个院子,令院中的风带着清凉潮湿的味道。
“小牙,是不是呼延家的人来了?”
李荣的浑家用围裙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看到李墨,先是一愣,而后大喊道:“那口子,那口子,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李荣大步冲出,胖胖的身影有股说不出的矫健,冲到李墨面前,仔细看看他的面容,呵呵笑起,猛地一拍小牙的后脑勺,“快进内院给夫人报喜,说大少爷回来了!”
母亲迎出来的脚步是急促的,但等面对面之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闲淡的样子,李墨年纪逐渐长大,很多东西已经不会去刻意强求,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喜欢扑进妈妈怀里追求宠爱的男孩,只是淡淡地一笑,“娘近来身体可好?”
“还行!就是夜里有些睡不好。”
“哦!我这里有点药,您收着。修真中人,对这个倒是很有研究。”
李墨这这样清淡地和母亲说着话,走进内院。
“这……这大少爷,和夫人怎么一个脾气?不温不火的。”厨房门口站着个新来的仆妇,一脸怪异。
李墨走进内院,只看到一位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表情矜持地坐在桌子的后面,手里拿着本诗集。他凝神看了看对方,点点头,“小弟呢?”
“小少爷马上就回来!”李荣在身后接口,一副与有荣焉副的表情,“小少爷文品德操都是一等一的,官学的教谕都很喜欢他,常常留堂指点经义。”
哦!这益发和了母亲的心意。李墨心中微微有些萧索,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将来不可能呆在家里不走,弟弟有出息,对母亲、姐姐也是件好事。
月色清凉如水,银辉滴撒,李墨走到院子里,弟弟李皓依旧在房中点灯夜读。他想了想,从脖子上取
下那块从出生就跟随自己的聚灵佩。
“哥!”李皓见李墨出现在自己房内,放下书。李墨将玉佩系在弟弟的脖子上,“这玉佩是父亲留给我的,是传家之物……”
“既是传家之物,又是父亲留给你的,为何……”
李墨摇摇手,“以后家里就靠你了,这东西给你,也是理所应当。”
“是!哥哥尽管放心。”李皓起身长揖。
李墨瞅着自己弟弟,十二岁的人,一举一动,就已经像是个夫子,甚是没趣。不过,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而他的路,在哪里?
瞬间的迷茫,并没有让李墨感到气馁,不管怎么样,他有个蓝无伤做目标,至少一、两百年内,不会迷失方向。
“要走了么?”母亲的声音在李墨的身后响起。
李墨转过身,微微一笑,“我回来,只是想看看家里好不好。”
母亲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你的事,云霄观已经来人和娘说了,并且送来不少钱财,以示歉意。”
哦!
李墨心里涌过一丝暖意,在一个地方久了,就会有归属感,云霄门中有人待他很好,他都记在心里。
“你堂兄李勃现在也在雍阳城中,是行宫边上那座云霄观的采买执事,这一年来,经常送些东西来家里。你若有心,去谢谢他。”
哦!看来自己一走,李勃这个资质不好的人,终于无法在观中继续呆下去。他一转身,掏出个乾坤袋,打开口子,往桌上倒了一大堆的金币,足有上万枚,“这钱是我留给姐姐出嫁、弟弟读书以及家里开销用的,您收好!”
母亲看了眼桌子上这金灿灿一大堆,轻轻叹了口气,“修真之人,就真这么有钱?”
“那也不见得!得看个人的手段。”李墨傲然,这钱都是从禾山五个白痴身上搜刮来的,来得虽然不容易,却很快。
母亲想了想,点头收下,“也好!你是家中长子,为家里解决一些负担,也是应有之义。你姐姐很可能明年就要出嫁,有了这些,也能替家里撑起些面子。”
“哦!她要出嫁了?对方是什么人?”李墨很是好奇,坐到母亲对面。
“西宁侯呼延家长子呼延长兴!”
李墨猛地一下站起身,“他家敢用强?”
“坐!你坐下。”母亲知道李墨有所误会,“也是一次偶然之事,你弟弟与官学中几位纨绔起了争执,是长兴替他解的围,并好心送他回家,正好遇到你姐姐,两人……两人后来……”后面的话,做母亲的,总是开不了口叙说。
“若是两情相悦,这倒还马虎!”李墨重新落座,沉吟了一下,“他家里是否正式下聘?”
母亲黯然地摇摇头,没说话。李墨明白了,呼延老家伙肯定是不愿意与贫寒小吏之家联姻,这事,呼延长兴说了不算!
“他们不会是想让姐姐给呼延长兴做妾吧?”
母亲看李墨的脸色很难看,本来有些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
“这事交给我!”李墨的目光冷冷地飞出院子,融入到森冷的夜空当中,“他们家若是敢让我姐姐做妾,我会要他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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