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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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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人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商人,只是作坊主。听到崔天赐说起可能遇到的风险,一家人也都担惊受怕的,毕竟崔家虽说是殷实却也称不上豪富,纸坊的利润稳定却不丰厚。若是遇到风浪,抵御风险的能力并不强。

    事实证明,崔家只是杞人忧天,买家到了日期,如约带来了银两,交割十分顺利。崔琰这天十分兴奋,吃饭的时候还调侃了崔天赐几句,说姜还是老的辣,云云。

    崔天赐日益出彩,作为老爹自然高兴,只是作为一家之主,未免也有小小的失落,这次证明了崔天赐的担心是多余的。崔琰又找回了一家之主的信心,很是得意。

    崔天赐也很高兴,谁都不想意外发生,只要家人没有损伤,丢的面子算不了什么。

    之后的日子纸坊又接连接了几个类似的订单,刚开始还有些谨慎和兴奋的崔琰,渐渐也习惯了大单上门的日子,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样激动和忐忑了。

    这一日,巨单上门了,还是原来的主顾,这次的订单足足顶的上崔氏纸坊十年的产量。价格虽然比往日要低上一点,崔琰心中却是狂喜,这么大的单子,原料的价格他可以跟供应商议价,相信会降下来不少。工人的工钱是固定的,这样摊下来成本能降下来不少。

    崔琰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这笔生意做了,崔家在他这一辈基本不用为钱发愁了。订单接了,定金拿了,困难也来了。

    现有的资金根本没有办法有足够的原料来完成这个订单。这个崔琰想了很多办法来筹措,最终还是成功筹措到了足够的资金。

    巨单的量非常大,作坊里全部的人手全力以赴赶工也足足干了三个月才完全生产完毕。做好的纸张堆满了崔家能放东西的大小角落。

    这次虽说量大,还借了外债,崔琰却没有当初的忐忑,毕竟是老主顾了,一直都是守时守信,顺风顺水。

    约定的日期到了,对方并没有出现,崔琰并未当回事,毕竟杭州城到裕罗村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耽误个一两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日升日落,转眼五天过去了,买主还是没有出现,崔琰再也坐不住了。因为是老主顾,当初只收了十两的定金,为了筹措原料钱,崔琰把家中能抵押的都抵押给了当铺,期限也快要到了。

    这时崔琰才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若是买主不要,那后果太可怕了。

    翌日,崔琰带上谢安匆匆进城去了。几日后回转,面容上的绝望任谁都看的出来。牵涉到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崔琰也没办法瞒家人了。

    崔天赐这些日子都忙于学业。看到崔天赐学业突出,先生特意加了担子,美其名曰能者多学。崔天赐

    也知道先生的好意,看他是读书的苗子,有意培养。

    看到最近父亲脸色似乎脸色不大对,只以为是操劳过度,这次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买主是杭州城书芳斋的掌柜候千里。一直以来都是崔家的主顾,只是平时销量一直稳定,没有大的波动,只因为是多年的主顾,才会上了这等恶当。

    崔天赐问了父亲这次去杭州的结果。当日崔琰他们主仆二人到了书芳斋候掌柜明确表示不会购买崔家的存货。当初是崔琰听错了,他定的只是十两银子的纸张。

    谢安这血性汉子哪里听得这等无赖话,当时就要暴起。候掌柜被这狰狞的老仆吓的直退,立马就有院里的护院上来。崔琰一看便知道对方早有准备,自己主仆二人讨不了好。

    出了书芳斋,崔琰赶忙去拜访其他主顾,期待能有主顾接下,哪怕是亏本出售。哪知一圈拜访下来,没有一个主顾愿意购买。

    一问才知道,他们都囤积了至少一年销量的货品,再问,供货商都是书芳斋。价格就是从崔氏纸坊的进货价。现金都进成了活,哪怕价格再低,也没能力吃进了。

    瞬间便明白了,阴谋,规划好的阴谋。前几次的定货全是预谋好的。

    崔琰主仆又去找了全绪升,看有没有别的渠道可以想办法。全绪升虽说是杭州城黑道理可以话事的人物,对于生意场上却是爱莫能助。

    崔琰也知道隔行如隔山,只是逼得没办法,只能死马做活马医。

    崔琰说完,轻云母女已是在轻轻啜泣。这是想把崔家往死里逼啊!这是让崔家倾家荡产啊!想想崔家本是小康之家,一夜之间就要变成赤贫,任谁都受不了。

    崔琰看着妻女伤心的样子,心中的内疚想毒虫一样噬咬着。若不是自己贪心,何至于此呢。自己也真是鬼迷了心窍。只看到得利却忘记了危险。

    看着父亲悔恨的模样,崔天赐安慰道:“父亲,母亲,不必伤心,水来土掩。既然对方是有心算计,父亲再怎么小心,总会有中计的时候。不怕敌人出招,怕的是他不出招,不出招我们就容易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无法防范。”

    崔琰知道儿子是在安慰自己。想想自己本想给儿子留下份家业,结果现有的家产却也保不住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父亲,这书芳斋有没有提其他的要求?”

    崔天赐觉得此事有蹊跷,要说他们崔氏纸坊和书芳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崔氏纸坊是供货商,书芳斋是销售商,彼此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啊!

    更何况书芳斋把崔氏纸坊的纸张原价卖给其他销售商,他自己根本无利可图。不贪图蝇头小利。

    这样看,只能说明他们所图者甚大。

    “当时你谢伯伯和他们争执,随后我们便被赶了出来,书芳斋并没有提其他的要求?”

    “那以前有没有提过,或者暗示过呢?”

    崔琰看崔天赐说的认真,便调整了一下情绪,仔细思索起来。半响才道:“一年多前,就是在李家向你姐姐求亲之前,书芳斋的侯千里曾问过我一件事。”

    “是什么事?”崔天赐很紧张的问道,他此时意识到这也许是事情的关键。

    “他问我,若是书芳斋想买崔家的造纸秘方,崔家打算开价几何?”

    “父亲当时怎么回答他呢?”

    “为父只以为那侯千里是在戏言,都知道秘方是手艺人的根本,是要传子孙万代的,哪有卖给外人的道理。无论卖多少钱,只是一时得利,却是断了子孙的饭碗。当时为父就拒绝了,说我崔氏不是到山穷水尽绝不会卖祖传的秘方,否则上对不起崔家列祖列宗,下对不起儿孙后代。”

    “那侯千里怎么说?”

    “侯千里当时只是一笑,说他只是戏言,是我太认真了。”

    “父亲,看来书芳斋的真正目的是咱们家的造纸秘方。等不到秘方他绝对不会罢手的。”崔天赐想了想说道。

    “为父为了这批货源,将咱家能抵押的都抵押了,本以为只是短期的拆借,如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当期就要到了。哎,难道只能将秘方给这恶毒的候掌柜?”崔琰痛苦的揪了揪头发。

    “怕的是秘方即使给了书芳斋他们也未必能放过我们,今日他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定是要等我们山穷水尽之时去求他,他才会提出苛刻无比的要求。”

    崔琰仰天长叹“天要亡我崔家啊!”

    崔天赐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父亲的抗压能力太差了些,做生意人受些挫折本是正常,哪能动不动怨天尤人呢。

    说到底还是父亲不是个纯粹的商人,加之以前一直都太顺利。

    崔天赐自然不能责怪父亲,更不能看着父亲一蹶不振,便道:“父亲,既然杭州城没有人能接手我们的货,那我们去别的州城试试如何?”

    “为父也想过,只是最近的州城苏州也要半个多月的脚程,若是拉着货去的话要一个多月?根本来不及,更何况我们与那苏州城的货商从无来往,去了也未必有人肯接受。”

    是啊,时间根本来不及,崔天赐想起这是在宋朝,交通实在无法与后世相比。怎么办?怎么办?这侯千里真是该死,想来他设这个局的时候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将所有可能的后路都堵住,让崔家真能让他屈服,乖乖把秘方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