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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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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霁的精神虽然不佳,好的却很快,出院的当天,她回了自己的公寓。

    第二天,沈白秋来接她,看到白皙臂膊上灼灼的红。

    她去纹身了。

    原先的伤疤隐在了盛开的蔷薇后,热烈的仿佛一团火焰,与冷色的白对比,添了几分妖异的美感。

    云霁问:“师父,好看吗?”

    沈白秋没说什么,带着孩子去玫瑰园吃饭。

    云霁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张云雷坐在轮椅上眼巴巴看着,他什么时候才能下地啊?

    于思洋跑过来,看着姐姐手臂上的蔷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问:“姐,疼吗?”

    隋云霁笑眯眯地说:“一点也不疼。”

    郭德纲和王惠其实都不想让孩子纹身,他们觉得女孩子纹身实在不好看,但经历了这么大一场变故,如今他们对孩子也没什么要求了,只要好好的,想纹身就纹吧!

    云霁虽然疤痕在手臂上,但没有像孙越老师那样纹一个花臂,纹身师是唐清乐推荐的,挺有艺术天分,用色极佳,构图也好,将疤痕遮挡的巧妙却不显繁杂,一眼看过去显得舒服。

    李鹤东也在,目光停留一瞬便移开了眼睛,颇有些不自在:“挺疼的,下次别去了。”

    云霁只是笑。

    岑禾插嘴:“我看蛮好看啊!”

    李鹤东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目光放在沙发旁边的景观树上,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看向云霁,对方正和陶阳说话,陶阳不知道什么话惹到了她,云霁手里的拐直接打了过去,陶阳笑嘻嘻地躲开,于思洋在旁边笑的都从沙发上摔下去了,张云雷和郭麒麟舅甥俩在旁边煽风点火。

    东哥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谁也没想到这顿饭其乐融融,却是这几年中聚的最齐的一次。

    姥爷和姥姥将孩子搂在怀里,说以后云霁就是他们亲闺女。要不是云霁,自家儿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郭麒麟和安迪都不好了。

    安迪因为年龄问题不被考虑,可是郭麒麟知道啊,虽然张云雷是爸爸的徒弟,可他也得叫声老舅,难不成将来还得管姐姐叫老姨?

    云霁也一起懵了,难道我还得管我妈叫姐姐?

    饭桌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坎儿过了,所有人都觉得明天就会特别好。

    连云霁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后她就走了。

    当天晚上她住在玫瑰园,王惠一直念叨着她要在家住,刚刚受了伤不放心,在家才能好好歇着。

    云霁当天晚上还给王惠端了洗脚水,说等她好了就给妈妈做新学会的菜式。

    第二天,人去屋空。

    桌上一封信,看完以后郭德纲和王惠要将孩子找回来,被匆匆赶来的沈白秋阻止了。

    沈白秋说:“拦不住的。”

    云霁是他师父教出来的,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没人能更改。

    王惠看着师兄弟两个不说话,急得直跺脚:“迩迩现在还拄着拐呢,你们就让她自己走了出什么事怎么办?”

    出事怎么办?

    出事能怎么办?

    他师父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将隋迩培养的刚强,能做自己的主。

    他大哥不也是这样吗?让隋迩自己来北京。

    他妈的!

    沈白秋浑浑噩噩走出去,发动车子,最终却熄了火。

    头靠在方向盘上,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隋迩的时候。

    姑娘腰上系着一根绳子在水里扑腾,师父在岸边看着。

    他问:“师父,咱家丫头才五岁,您这样是不是有点狠了?”

    师父眼睛微微闭着,将孩子拽上来,指着他说:“隋迩,以后这就是你师父了,跪下来磕头。”

    小孩身上湿哒哒的,跪下来磕了头,嗓音清脆喊了师父。

    回到家里,等隋迩睡下,他去了师父房间,师父说:“白秋,我活不长了。”

    他欲开口,被老人用手势阻止。

    师父说:“我活不长了,但二丫头得活,得好好活。爹妈都靠不住,我就得对她狠,我得让她性子刚强,将来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能撑住门户,不让人欺负。”

    沈白秋眼中含泪,声音嘶哑:“将来我护着她。”

    师父得了这一句话,像是放下了心,说:“白秋,二丫头也有爸爸,我只盼着等我走了,二丫头受了欺负,你记着你这句话。这是个拖累,也是我对不住你,但,唉!白秋,算是师父求你了。”

    “隋家对不住隋迩,你记着,以后要是有那么一天,隋迩跟你生活,那无论是隋家的谁都没有隋迩重要,小喻和迩迩有了冲突,你得无条件护着迩迩。”

    他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他的侄子隋喻因为白血病而住院,为了救小喻,哥哥嫂子生下了隋迩。

    隋迩的出生得到的就不是期待和祝福。

    隋喻跟着大哥嫂子在城里生活,隋迩跟着师父在乡下长大。

    不是隋迩欠了隋家,而是隋家欠了隋迩。

    沈白秋发动车子,他想回家,回去看师父。

    可是师父,我不敢回去了。我愧对您的嘱托,我没护好咱家二丫头。

    隋云霁在出国前回了趟东北。

    她去了妈妈住的小区。

    她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做。

    她会用最讥诮的语气去讽刺那个女人,去质问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去指责当年她对哥哥的袒护,甚至会砸了她住的地方,抒发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与愤懑。

    可是,当她到了的时候,她只是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在小区门口。

    香烟燃烧的气味消散在风中。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别的孩子爬树摘果下河摸鱼,招惹东家的狗拐走西家的猫,她关在家里背戏词练身段。

    她的衣服和鞋子永远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的玩具和零食永远是城里买不来的进口货。

    别的孩子羡慕她,也疏远她。

    表哥表姐对她好,也是很有距离的好。

    毕竟五岁看《三国演义》的孩子是真的很难亲近。

    她的吃穿用度永远是最好的,可是爸爸妈妈来看她总是来去匆匆,放下礼物,说几句话便离开,她站在村口目送他们离开,从不会追上去跟在后面跑。

    爸爸妈妈不是不疼她。她在恨什么?

    恨隋喻吗?云霁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恨他。

    她大概只是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哥哥能跟着爸爸妈妈生活,她要留在乡村和爷爷住?凭什么过年的时候别的孩子可以到处去玩,她要在家里和爷爷一起招待来往的亲戚?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只顾着哥哥的想法?

    云霁,或者说隋迩,自始至终难过的不是哥哥的冷漠。她难过的是即使哥哥将她留在了山中,最后爸爸爷爷选择的还是哥哥。

    他们不是不爱他,只是最终留下的仍是哥哥。

    真没意思。

    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