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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已经结束,欧阳没有留在军中,准备告辞离去。他沉默地站在安梦洁对面,捏紧了手指,心底是离别的不忍,还有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舍,让他说不清楚的东西。
那些和安梦洁在一起的日子,像一副副画在他眼前回放,伴随着自己的欢悦和惆怅。
他心中不想离开,可是现实还必须不得不让他离开,他此时感觉身体被抽空了一样,就这样呆呆望着安梦洁,眼瞳里泛起惆怅的波澜。
“欧阳兄?”安梦洁感觉他要说什么,却又见他说不出口,便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欧阳兄,难道你真的要走吗?我们什么时候还能相见?”
欧阳眸色中沉浸着一种忧伤,他温柔地看着这个精灵古怪的贤弟,其实他已经猜出了女扮男装的贤弟。如今,看着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子,却要又一次与她擦肩而过。
他不忍再细看,眼光匆匆掠过安梦洁的脸,嘴角浮起一个苍凉的笑意,答非所问道:“贤弟,你要是有个妹妹多好,我一定娶她。”
安梦洁愕然,呆呆地看着他。
欧阳眼中的忧伤一闪而逝,眉宇间又现出卓然爽朗,轻声道:“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看着这个曾经潇洒相挽的男子背影,安梦洁也无奈一笑,多少有点惆怅:相逢又分离,人的一生要经过多少个离别?回到房里,她忍不住在白色丝帛上写下“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轻轻叹息一声,撂下笔,却再也写不下去。这一段时间和欧阳的朝夕相处,他的体贴,他的关怀,都如他那丰神俊朗的笑容一样,印在心底。还有救助之恩,相随之情,此时想来竟清晰如此。
“欧阳公子真是个好人,公主为什么让他走呀?”怜儿不想让他离开,心生依依不舍之情。
安梦洁低头叹了口气:“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们与之相遇!已经很幸运了。”
苍天爱和她开玩笑,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这下子又分开了。
“人生总有聚散时”,她这样宽慰着自己,想抛掉这些烦心事,不想让心头总萦绕那些烦心事。忽然,想到父王已经命令李牧回朝,自己也要一起回去。难道自己又要回去,面临嫁给秦王的命运吗?想到这里,更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何以解忧愁?安梦洁记起以前李牧送给自己的一竹箫,不由地展开眉头。她想起自己刚开始吹箫时,总是手法错乱,调门不准,大家都捂住耳朵,只是那时母后还在,人家敢怒不敢言。当时太子看着这个淘气的妹妹,实在受不了了,把箫偷偷地藏起来。安梦洁不愿意了,在宫里哭得天翻地覆。最后是李牧亲自做了一把箫,送给了她,还把自己吹箫的老师也推荐给她。安梦洁还算给面子,马上停止了哭闹,像模像样地学起来。从此以后,她每次吹箫,只要李牧在王宫,总是会听到他的合奏。
夜色如银,不如就此舒展一下心情。想到此,安梦洁顽皮的性子又回来了,她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怜儿,把玉箫拿过来。”
安梦洁接过怜儿递过来的玉箫,临窗吹奏一曲。曾有词配曰: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箫调婉转清丽,曲折动人,静夜里听来如思如诉。
忽听远处传来了玉笙的和鸣,笙声渐响,霸气从容,遥相配合,恰似吹笙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笙曲里流淌着诗意: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
帐外的士兵们虽然不懂乐曲,但听得箫笙却是丝丝入扣,百折千回,萦绕不绝。在这样的夜晚,听这样的曲子,也算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他们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舒服和宁静。一瞬间,整个营地寂静无声。
安梦洁迅速跑出去,看见李牧已在帐外,唇角勾笑,说了一句:“风骖不驾缨,翼人立中庭。”
“箫管且停吹,展我叙离情。”安梦洁莞尔一笑。
李牧眼神微微一挑,嘴角暖暖地上翘,已然站到安梦洁面前。
月光淡淡地射在安梦洁脸颊上,只见她嫩脸匀红,口角间浅笑盈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更趁十分娇美,娇美中略带腼腆,更增风致。她抬头看着李牧,李牧亦瞧着她。李牧的目光出神又入神,迷离又闪烁,真想让人一头扎进去。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李牧的手轻轻抚上安梦洁的发际。
依稀记得五六岁时,也是这样站着,李牧学着小大人的样子,递给她这支玉箫。当她破涕而笑时,李牧也不由地露出高兴的表情,也是用手慢慢地理着她哭乱的发丝,一字一句地说:“梦儿,长大我要像廉颇将军一样,做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等我凯旋归来时,你做我的新娘吧?”她睁着哭肿的大眼睛,揉着小鼻子,高兴地点了点头。
想到这,安梦洁含羞望一眼李牧,柔声道:“牧哥哥,还记得我们小时说过的话吗?”
李牧的目光也满是温柔,声音这次不再迟疑:“梦儿,你会等着我吗?等到时机成熟,边界稳固,我去向大王提亲。”
安梦洁诧异又惊喜地看着他,神情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心底最深处瞬间柔软,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李牧。
李牧再次用带着低低的醉人意味的声调道:“自从小时在御林苑中,第一次见你,我便在心中发誓,长大后一定好好保护好你。”话语中带着挚诚,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安梦洁嘴微微一张,想说什么,李牧用指尖轻柔之极地拂过她的嘴唇,接着说道:“这次,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
安梦洁知道李牧生性坚韧,便是遇到重大挫折,也不过一笑置之。而且,对于她,心底划了一条深深的底线。
李牧看着她,他怕触碰心中的底线,碰到便如黄河决提,彻底奔溃,他怕自己遇到她,心底一软,便再也不想离开她。他那么急迫地想彻底打败匈奴,就是想一战立威,向大王提亲的那一天,没有阻碍。这次打败匈奴,他觉的是最佳的时机,他早已不想等待,他怕自己的心再也经受不了时间的煎熬。
此时,暖暖的夜风中,似乎吹来淡淡的伤感。有的人为了身份,会被规矩压一辈子。李牧不再想做守规矩的人,他要做个立规矩的人,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他的梦儿一一辈子。
安梦洁再度把目光灌注到李牧身上,她看到李牧那淡淡的一身春衫,轻灵飘逸,像春日里一抹不胜娇羞的花瓣。李牧的眼神也洒向她,仿佛看到安梦洁身上凝了一池太液春水,那春水泱泱,似乎要透进她的骨髓里去。
安梦洁已两颊滚烫。李牧伸出手突然把她搂在怀中,安梦洁禁不住身子颤了一颤,把红红的小脸贴在李牧的胸口。闻着李牧身上那自小就熟悉的味道,娇嗔道:“牧哥哥,你真的愿意只记得我,以后心中只能有我一个人。”她含羞带怯的咬着嘴唇,瞪着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睛望着李牧。
“傻丫头,我心中本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说罢,心里有什么地方悄悄发软,一腔爱意再也无法抵挡,就如那喷薄的火山。这不是梦中,他的梦儿是真真切切的拥在他的怀里。李牧不由地用下巴蹭着安梦洁那柔柔的青丝,闻着那特有的发丝清香,心情激荡,他想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在李牧火热的怀里,安梦洁轻轻嘤了一声,浑身酥软,动弹不得,面颊上如饮了浓酒一般。
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在笑看这两个人的痴,也动容于两个人的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