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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8日
清远的酒店房间成了萧郁的“临时作战室”,整面墙上都贴满了安腾的笔记本上的内容,连挂靠在床对面的电视屏上都被密密麻麻贴满了十几张笔记本内容的“影印版”。
一开始有些字她根本辨认不清楚,但后来的笔记页上频繁出现这个字——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个“符号”。她便意识到这该是安腾的惯用写法。安腾的书写习惯中,似乎对几个字特别执迷于繁体书写。
比如周锐的锐,在他的笔记中更多用的是“鋭”,但大部分字体依然还都是简体字书写。她根据安腾混乱的笔记,在电脑上重新抄录了一遍,并以关键词为索引,将笔记上所有的信息材料重新排布组合。
她将笔记本上的信息分成“有效信息”和“无效信息”两类。安腾笔记本的后半部分,大部分都是有关周锐的记录。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不再是分析的句子,而只是罗列了几个关键词:钟、秦源、信、离开,内衣、余岚。在几个关键词后,也没做出任何批注和分析,萧郁没看出这几个关键词所表现的意义,只好暂时把安腾的最后一页笔记归入“无效信息”一类。
一系列的整理归档后,已经到了后半夜。她打了个哈欠,感到有些疲倦,最后,为了查漏补缺,她再次翻看这些资料,突然注意到原来在笔记的中间页部分信笔涂鸦上,竟然有一个人的名字,刘菲菲,听起来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安腾的画功非常一般,但在这笨拙的笔触下,却又暗藏有一股认真的劲头,如同在暗示自己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这是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他留在派出所里的那枚订婚戒指是不是就是给刘菲菲的?
“刘菲菲?这个名字我还真不熟,我帮你问你下小郝。”当萧郁来到自助餐厅,把这个名字告诉酒店大堂经理时,经理拦住正准备下班的一个酒店女员工,两人在门口交谈了几句后,大堂经理过来告诉萧郁,刘菲菲的确是安腾的未婚妻,不过后来不知为何两人没结成婚。而且她现在早不住在这里了,在去往市区路上一个加油站上班。萧郁问清楚了加油站的具体地址,搭车前往加油站,她随手带着潘文涛给他买下的几只扒鸡和鲫鱼。
加油站附近人满为患,车子排了很长的队伍。萧郁从出租车上下来,两个油泵前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男子年龄看起来像是还不到成年。还有一个女人带着加油站的帽子,帽檐之下的脸看不太清。
在油泵前,还停着三辆车。萧郁看得出,在她的脸上带有一种急躁,她一边拿着油泵一边大声指挥着起来倒车技术并不娴熟的司机,让他们准确停在油泵前面。等几辆车都加完油后,萧郁才走上前来。
“您是刘菲菲吗?”
“你是谁?”刘菲菲把喷枪挂到油泵上,问萧郁找她什么事。
“可以进去谈谈吗?”萧郁指了指前面的房间。
“你也看到了,这会儿正是车来车往的时候,我要做生意。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萧郁只好请刘菲菲往前走远点。当萧郁提到安腾的名字,刘菲菲撇了撇嘴,面露不快。
“刘姐,我不太清楚你和安腾之间有什么,但我想让你看样东西。”她掏出手机,让她看她拍下的安腾笔记本里的那张信笔涂鸦,她拿起萧郁的手机放大图片后,才看清那上面有她的名字。
“这都什么啊。”刘菲菲那被风水日晒、布满着零星雀斑的暗红色脸上,竟出现出一丝羞赧的笑容,但这笑容在被萧郁察觉到后,又快速地收回去。刘菲菲把萧郁的手机交还给她。
“你是为了安腾找我?”
“是,我想和你聊一聊他。”
“姑娘,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和安腾是什么关系。这儿的人,你问问,有谁敢向我提起这个名字。”刘菲菲把双手叉在腰上,一副要吵架的阵势。
“那看来我是无知者无畏了,刘姐。”萧郁并未被刘菲菲吓到,“我不知道你和他以前发生过什么,今天来找你,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又一辆SUV开到加油站。“再过半小时,我就交班。你往前走,有个搭着凉棚的小饭店。”刘菲菲伸手指给萧郁看,“你要是时间一大把,可以在那等我。”
刘菲菲换上了一套素色的运动衣裤。她一坐下就直说自己并没有太长的时间,一会儿还要去小学接儿子放学回来。萧郁也省去了多余的客套,说:“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他的事。”
凉棚外面的功放音响里播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刘菲菲跟着哼唱了几句,一碗大分量的芝麻酱拌凉皮端了过来。她动筷子吃了两口,随后就开始了诉说。
“已经有十一年没人跟我提过这个名字了。我们俩差点结婚,可能确实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吧……我还是跟你从头说起吧,十几年前的时候,我刚跟我的前夫离婚,回到了清远。父母死得早,其实也没什么亲戚了。离婚后刚回清远的时候,总是有小流氓晚上来骚扰我。有一回,我打电话到了当地派出所,就是安腾帮我摆平了那几个小流氓,把他们彻底给制服了,那几个小流氓后来也再也没给我找过事。后来,我就想谢谢他,一来二去,我们就开始慢慢好上了。”
“你们后来是想结婚的?”
“一开始我是以为他想跟我结婚的,那时候我已经跟前夫有个三岁的儿子了。他表面上总是推诿,但我知道他就是嫌弃我有个儿子。后来,她把我逼急了,我说不结婚的话干脆就不要继续往来了。他这才答应,又是买戒指,又是租婚纱,又是装修房子的。”
“那后来又是为什么没结成?”萧郁问。
“还能为什么,这个孬种,狗日的,最后又肯定觉得娶个还带着孩子的二婚女人脸上不光彩呗,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他肯定害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你知道最可恨的是什么吗?是婚礼都已经通知了亲朋好友了,结果他在婚前几天突然说不想结了,分手吧。当时可真把我气得够呛……”刘菲菲突然沉默了起来,像是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中。
“听说安腾是从镇子上不告而别的,派出所的同事根本不知道他要走。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吗?”
“他最初走的时候,我以为是结婚把他逼成那样子。可后来这几年我想,不至于吧。不想跟我结婚,他大可以提出来,我又不会宰了他。他实在没必要玩消失,一个大男人,也太没出息了一点。”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不是在调查一起案子,当事人是一个自杀的人,名字叫陈自力。”萧郁觉得,是时候该抛出真正的问题了。
“自力是我上小学时的同学。那时候安腾为陈自力的死费了不少心,他有段时间确实跟疯了一样,成天自言自语躲在房间里说陈自力绝不是自杀的。可他不是自杀的,还能是怎么个死法,那么多人都看到他吊死在化工厂附近的大树上。”
萧郁问,安腾在那段时间有没有跟她提起过,如果他觉得陈自力不是自杀,那杀了他的人又是谁?
刘菲菲将塑料碗中的凉皮吃完,又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麻酱汤汁,摆摆手,说自己记性很差,他当年具体说了什么,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再说自己也觉得他有点疯魔了,那些话自然根本没往心里去。
“他有个笔记本,那上面记录了他要的东西。你还记得,镇子上曾经来过一个叫周锐的人吗?安腾当年一直的怀疑对象就是他。”
经过萧郁的提示,刘菲菲拍了拍脑门,“就是住在镇上酒店的那个人吧,我想起来了,安腾是经常念叨他,那时候,他好像是说过陈自力的死有关。”
在安腾的笔记本上,杀害陈自力的嫌疑人一直锁定在周锐和翁红月身上,笔记上写道:“周锐之所以借口留在镇子上,也许真的不是因为他以前犯过事?他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翁红月而留下来。”
想到这段笔记,萧郁问:“那你记不记得,安腾当年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说陈自力的死是翁红月和周锐联手干的。”
“哎呀,自力那个老婆啊,就是那个样子的,现在我听说还在坐牢吧。活该!这些年,她一直水性杨花的,跟很多男人睡觉,而且都是社会上的不入流青年。别嫌我话难听,我跟自力还算是熟悉的。”刘菲菲看了一眼手表,站起来说他得去接孩子了。似乎是看到萧郁很困惑,刘菲菲赶忙解释:“我这个孩子是我跟我现在的男人生的,前一个孩子今年下半年就该去上大学了。”
她看着刘菲菲远去,《我只在乎你》此时已经循环播放了十几遍。萧郁突然追上去问:“你跟安腾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记得。”
“如果你还记得他说过什么,也请务必告诉我。”
“以后别再联系了。我是说,最后一次联系时,他说,以后别再联系了,孬种!就这么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萧郁看得出,虽然刘菲菲表面上怨恨着安腾,可她看起来又对十几年前和安腾共处的时间有种怀念,这怀念一直在她的内心封闭着,今天借他的提问而重新被释放出来。
回到酒店,曾勇打来电话,告诉她,检方根据现存的证据,已经决定开始正式起诉余岚。“可是在周锐死亡的案发现场,也没有目击者能证明余岚在周锐死亡时还在他的公寓。”
“还记得我们前两次审讯余岚时,她一直说自己从周锐家出来后,就马上开车离开吧?但最近检方在那个小区找到了一个目击者,目击者说他曾经看到余岚长时间在车前徘徊,大约停留了二十几分钟。也就是说,她撒谎了,她当时根本没有立即离开那个地方,而是停留了一段时间。”
曾勇向萧郁解释了目击者的身份,然后提醒萧郁如果在清远没有什么新发现的话,就赶快赶回来。
“曾队,这里发现的东西,对于解释周锐的死有很重要的作用,我有个请求,您能不能想办法,让检方推迟起诉余岚?”
“你以为我是他们的领导?他们做出决定了,我们就要赶紧配合,说再多有什么用?”
萧郁知道,曾勇断不会为了她口中那些莫须有的线索而去和检察官纠缠。
“曾队,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找到了杀死周锐的真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