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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傍晚的春风又薄又柔。
阮安回到府上后,从白薇那儿得知,霍长决已平安到达益州,他辞去京兆少尹这一职的过程异常艰难,就连出城时都是乔装易容成了最寻常的百姓,其中莅经了不少波折。
白薇还打听到,京兆府廨的另一黎少尹也因母丧往朝廷递了辞呈,没再为萧家人做事。
兄弟二人久未相聚,霍平枭便在府中请来几名信任的幕僚,设了场酒宴,顺便将霍长决引荐给这些重臣心腹。
阮安觉得霍长决颇有才干,性情亦很仁厚,在霍平枭将来登基后,必定是能够辅政的贤王。
原想着直接去书房整理医录,却在后院见到霍羲带着几个书童在后院聚成了一堆,男孩们年岁都不大,叽叽喳喳地说话时,很是热闹。
阮安走到小团子身侧,随着他清澈的目光,也往天上看去。
却见一只麻雀大小的鸟形木弩正在半空中笨重地飞着,她乍一看去,还真以为它是只呆头呆脑的麻雀。
霍羲一见到娘亲也对他造的这只木鹊颇感兴趣,欢快地蹦哒了几下,奶声奶气地在阮安的面前炫耀道“娘,我造的木鹊成功了,它已经飞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掉下来。”
阮安知道近来霍羲一直在研究机弩连巧,待定睛一看,却见霍羲口中称的那个木鹊,完全不需要用绳线来牵引,仅仅靠着风和浮力,就能在半空飞翔。
“那没有绳,你怎么让它下来啊?”
霍羲没得到阮安的夸赞,不禁撅起小嘴,沮丧地回道“羲儿是第一次造木鹊,所以还没想好怎么让它下来。”
阮安失笑“那就只能等它自己掉下来了,不过羲儿还是很厉害,第一次做木工,就能造出这么精巧的物什。”
霍羲这才心满意足地眯眼笑了起来,再睁眼,男孩的瞳孔也恢复了往昔的清亮。
阮安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
霍羲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又软声询问道“娘,你明天不是要去药山看药材吗?我还有个造好的木鹊,你能把它带过去吗?”
阮安不解“你让我把它带过去做什么?”
霍羲卖乖地朝着她又笑,乌黑的圆眼也随着表情弯成了两道月牙,央求道“娘将它带过去,在山上将它放起来,它就能飞得更高了。”
小孩子的想法天真可爱,只是希望自己的木鹊飞得高一些,这么简单的愿望,阮安当然不会拒绝。
“好吧,那我就将它带到山上去放。”
说着,阮安将双手伸出,摊开朝上,任由霍羲用他的小胖手,将那只呆头呆脑的小木鹊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阮安在书房整理了会儿医录,待用纤手将它翻到草木那册时,却见上面,至少有十几方药材的品性记载得不甚周详。
医录既然都带剑南二字,阮安定然要将蜀地特有的良药品性都一一记载在册,
临近初春,正好是采药的好时节,她明日就能和梅殊一起去离益州最近的药山采集样本,好好地观察观察,这十几味药材在未被采撷前的野生状态。
这座药山也是被霍平枭改名为姁娘山的那座山,据她的生辰又过去了小半年,阮安也终于接受了这座药山的羞耻名字。
今夜在誊抄医录时,阮安的状态却不算很专注,脑海中还是会莫名想起魏菀说的那几句话。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总是忍不住去想,霍平枭前世的后宫到底有几个妃嫔?
牵手、抚摸和亲吻,是不是也对别的女人做过?
会不会也给过别的女人在意的目光,和温柔的眼神。
这些臆想一旦在脑海中产生,阮安的心就狠狠地往内缩了又缩。
她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也觉如今的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心,到现在,就连霍平枭的前世也想独占。
又担忧,他在将来成为皇帝后,身侧真的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思及此,阮安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都赶走。
抬眼看向远处的莲花更漏,时间已然不被她察觉地尽数流逝,她竟然胡思乱想了大半个时辰。
阮安想去院子里吹吹风,好清醒清醒。
刚要起身,忽觉发顶蓦然拂过一道冷冽的气息,是醇酒和龙脑、金屑掺在一起的味道,闻上去很令人迷醉。
烛影微摇,霍平枭落在桌案上的高大身影已将她笼罩。
男人的站姿略显懒散,修长的右手正扶着腰,虎口卡在蹀躞带旁,与她四目相对后,竟对她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阮安愕然起身,觉出霍平枭明显是有些醉了,同时又觉,他这么笑,和霍羲简直一模一样。
她从未见过他的眼睛弯成了这样,这两个人真不愧是父子。
未等阮安开口说话,霍平枭懒洋洋地朝她伸出手臂,力道仍带着习武之人的劲猛,一把将她摁在怀里。
男人大手扣着她软软的腰窝,哑声在她耳侧说“宝贝儿,抱会儿。”
阮安任由他将削挺的鼻梁埋在她的颈间,似狼般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她无奈地轻抿柔唇,小声问她“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啊?”
“嗯。”
他拖长尾音,只回了她一个字。
阮安觉出男人因着醉意,多少有些神志不清,她用小手尝试推了推他,哄着他说“你先松开我,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霍平枭却突然侧脸亲她,无赖又霸道地回道“不许你走,我还没抱够。”
“那好吧,就再让你抱一会儿。”
阮安没见过他喝醉的模样,倒是觉得这样的霍平枭也挺有趣的,就是有些粘人。
她将小脸贴近他胸膛,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体温。
忽地,阮安以极小的声音问他“仲洵,你以后真的会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这时霍平枭掀开眼帘,漆黑的瞳孔却未恢复清明。
他将薄唇贴近她耳,斩钉截铁地回道“老子就要你一个人。”
阮安的唇角终于有了温甜的笑意。
她相信霍平枭,他只要对她做出了承诺,那她就信。
阮安决定将前世的事放下,这一世,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许是因为霍平枭醉着,有些话再说时,阮安也不再觉得难以启齿。
她像只鸵鸟般,将脸埋在他怀里,声如蚊讷地说“仲洵,我好喜欢你的。”
霍平枭听清了这句,他低低哂笑一声,立即回道“老子也喜欢你。”
阮安喃喃又说“但你不知道,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比你知道的还要久。”
次日,临近午时,霍平枭才悠悠转醒。
枕旁自然是空落落的,他清醒后,想起阮安今日要和那姓梅的医女去药山。
霍平枭从床面坐起,用指腹揉了揉眉心,隐约记得,阮安昨夜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话。
“喜欢他。”
“喜欢他很久了。”
霍平枭蓦然睁眼,觉得这两句话应当不是他的幻觉,因为她说的这几句话,昨夜他睡的也难能安沉。
此时此刻,霍平枭迫切地想知道,阮安到底同他说没说过那两句话。
如果她说过,那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是在他和她成婚之后的不久吗?
男人的思绪沉浸在这件事中,很快洗漱完毕,换上一袭劲装弁服,准备即刻驾着金乌,从益州前往姁娘山。
依着金乌的速度,只用两个时辰,他就能到达山脚。
那对药材异常痴迷的小医姑说,她得清晨出发,在山上待到傍晚,正好他过去时,就能将她接回来。
回程的路上,他再好好地盘问她。
霍平枭仿佛已经见到了阮安害羞的神情,和她因着害羞,而泛红的那对小耳朵。
按说,午时的日头应该最盛。
可今日不知怎的,骄阳一直隐匿在浓厚的云层中,天空是大片大片的阴霾。
转瞬,益州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霍平枭原本的出行计划被打乱,想着姁娘山应该也下起了雨,阮安应该躲在哪处山洞正避着雨。
他站于廊檐,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长手转玩着玄铁流镖,正忖着等雨稍小些后,他就启程。
“轰隆隆——”
天边忽地响起了数道惊雷,其势穿云裂帛,徒惹人心惊。
霍平枭手中的流镖“啪”一声落在青石板地,突然涌起了极为不好的念头,他眼神阴沉地看向冒雨奔来的小厮,厉声问“怎么回事?”
那小厮跪于地面,回话的声音透着哽咽“侯爷…侯爷,夫人在药山意外失足,坠崖了……”
梅殊胆战惊心地跪在半山的泥水地上,手里持握着阮安的半截衣袖,面带泣容,伪装着尝试挽救过阮安的模样。
霍平枭冒雨骋马赶来,刚到半山,梅殊就瞧着他的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男人的面庞犹带着怒意,连伞都没让随侍之人为他撑,看向崖底的眼神却透着茫然,瞧着空洞洞的,又带着几分凄怆。
失魂落魄,不外如是。
梅殊悄悄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佯装着哭泣。
反正这种高度,不用她说什么,霍平枭也该知道,阮安是绝无生存的希望了。
因着通往这处半山平地的夹缝狭窄,梅殊和阮安在钻过山缝时,便让侍从侯在了外面。
而梅殊早就命暗桩在此地等候,他们伪装成了上山砍柴的村民,早就悄无声息带着晕厥的阮安下了后山,已经在出城的路上了。
正此时,霍平枭将视线从崖底收回,眼神狠戾地看向跪在雨中的梅殊。
这个女人还在,他的阿姁怎么不见了?
男人淋了数个时辰的雨,唇瓣发着颤,色泽已变得青白,浑身带刺,就像只受伤的孤狼一样。
滂沱的大雨没将他的背脊浇弯,他虽目眦泛红,却失了平日暴戾的气焰。
隔着雨声,霍平枭喃喃问“阿姁在哪呢?”
梅殊知道阿姁应当是阮安的闺名,她假惺惺地朝眼前身量高大,却在失神的男人扣了几下头,语带泣声道“夫人意外失足,小女没及时察觉,虽然小女也曾用力尝试过将夫人救上来,却还是没能成功…还请侯爷节哀……”
“我的阿姁呢?”
梅殊的神情微微一变,方才意识到,霍平枭压根就没在问她,而是在自言自语。
她抬眼,见男人的神情由狷戾转变成了偏执和癫狂。
他说话的嗓音似野兽在低嘶,伴着不休不止的如注暴雨,悲怮到令人心中慌颤,又问“我的阿姁怎么不见了?”
霍平枭咬牙说着,亦猛地将梅殊手中的那一小截从她身上撕下来的衣料抢过,并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
来的路上,他没有任何实感,自然不肯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昨夜还在同他温声软语,说着喜欢他的姑娘,怎么就不见了?
她跑哪儿去了。
她不见了,那他该怎么办?
霍平枭仍攥着那块藕荷色的锦布,似是要将它揉进肉中融为一体,硬朗面容上划过的水痕,不知是泪还是雨。
梅殊没料到,阮安坠崖的事,会让霍平枭如此失控,他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完全没了平日以一挡万的杀神气势。
忽地,男人似是看到了什么曙光般,又往崖底看去。
他踉跄地走到崖边,霍长决这时终于赶来,召着一群侍从在他要纵身往下跃时,将他及时阻拦。
霍平枭虽然失了神志,可那几名侍从加起来的力气也很难敌的过他。
几个人莅了番缠斗后,终于将他撂倒在地。
霍平枭落魄地倒在混着雨水的泥地上,华贵考究的弁服染上大片的脏污。
他仰面躺着,将手覆在脸上,似哭似笑地抖着双肩,说话的声音令人发瘆,一直念着“没了…阿姁…没了……”
霍长决看着曾经如此骄傲的长兄竟变成了这副模样,自然于心不忍,刚要将霍平枭扶起,却见他竟自己从泥地挣扎地爬起。
男人起身后,眼神直勾勾的,瞧着有些木然,又带着可怕的阴鸷。
他哑声说“我要去找她。”
霍长决虽然存着期冀,希望阮安还有气息尚存,可他知道这种希望极其渺茫。
况且山地下有条溪流,下了这么久的雨,那处已经涨了洪水,说不定尸身早就被冲走了。
不然在他们来之前,这里的侍从已经冒雨找了一遭,却只寻到了阮安的一只绣鞋,还有兄长送予她的那枚狼符。
霍长决知道,兄长在没找到阮安的尸首前,是不一定会罢休的,只能跟着他一起下山去找,这样也能在路途看着他,别让他再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霍平枭走到众人身前,下山的步伐跌跌撞撞,在石阶上险些摔倒多次。
他能觉出,他的思绪处于极为的混乱状态。
可再这样,就该找不到阿姁了,阿姁一定还在等着他,等他接她回去。
隔着泠泠的雨声,远方忽地传来山中禅寺的钟磬之音。
霍平枭停住脚步,神情阴沉地扶着山壁,循着这道钟声遥遥看去,霎时间,他好似想起了那些被封尘的遥远往事。
记忆纷至沓来,脑海中,亦忽地响起一道清冽低沉的男音“有一件事,贫僧觉得,陛下应该要知情。”
记忆里的他,身着一袭旒裳衮冕,置身在长安的大慈寺中。
他接过了虚空递给他的十余枚平安笺,并将它们一一拆开,垂眼看去——
玄康二年,二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玄康三年,九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玄康五年,十月
定北侯大捷,平安得胜归来。
初承元年,二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初承八年,五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初承十年,三月
霍平枭平安得胜,康健无虞。
……
上面的字迹,记忆中的他并不认得,但现在的他却一辈子都忘不掉,阮安没被他教字之前,字迹就是这样歪扭有笨拙。
但他能看出,纵是这些字观感不佳,却都是她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写出来的。
上面的日期,正好对应着他每一次征战的日子。
后来他在蜀地叛变,自称为孤王,被朝廷褫夺了郡侯的爵位,那些平安笺依旧未断,阮安依旧在为他祈福。
记忆中的他,却神情错愕地看向了身着玄色袈裟的虚空。
虚空说“陛下,有个女子,默默地倾慕了您十几年,她还曾为您生下过一个孩子。”
“虽然她被关在掖庭,受尽折辱,却从没忘记过,在您出征前,跪在佛前为您祈福,还为您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笺。”
前世的霍平枭,因阮安暗自倾慕了他十余年,深深触动,心中久久不得平复。
而现在的他,也终于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十几年……
他苦笑。
他何德何能,竟被她默默地喜欢了十几年。
她对他的爱意本就藏匿于无声之中,他属实恨自己,曾因她的温吞和不善言辞,对她透露出过些微的怨怼之情。
他又想起,前世的她死于乱箭,是他手底下的叛军将她的心脏射中。
那就等同于,是他害死的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怀里,曾经那张白皙柔嫩的脸颊尽覆狰狞疤痕。
霍平枭终于知道,这一世的她为何会如此落寞的说,没有人喜欢在脸上留疤。
而他舍不得握的那双小手,也都遍及着冻疮,她分明才二十几岁,却因饱受折磨,形容可怖,就像个老妇一样。
前世到底是谁,将他的阿姁害成了这副模样?
霍平枭的神情犹自发狠,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两月后,皇帝去世,太子萧崇登基。
萧崇的龙椅还未坐热,就立即派了使臣前往益州,勒令定北侯霍平枭即刻回长安复命。
同时,萧崇也做了另手的准备。
先帝去世前,剑南道的副节度使就和正节度使生出了龃龉,正节度使已然对霍平枭表示了臣服,副节度使的手中却还有八千的精兵。
到时不管霍平枭反与不反,萧崇都会命副节度使,在霍平枭平日所居的官邸中,将他和其余叛臣即刻围剿。
长安的使臣趾高气扬地进了大殿,见主位坐着的男人慵懒地阖着眼眸,看都没看他一眼。
身上穿的冕服,和发上戴的冠子,全都逾了规制。
看来陛下提前下的那道旨意是对的,这等子忤悖皇旨的不驯之臣,就该下令剿杀!
使臣不禁眯了眯眼,沉声道“定北侯,你只是当朝一郡侯,九章衮冕这种服饰,不该你来穿。”
话音甫落,霍平枭亦掀开眼帘,却只冷冷地看向他,未发一言。
瞧着他这副睡不醒的模样,使臣暗觉,这逆臣都死到临头了,还对周遭的危机没任何察觉。
他听说,定北侯自丧妻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阮氏失足坠崖后,尸身好似被洪水冲走,霍平枭没寻到她的尸身,就笃信阮氏没有死,不许府上的人为她发丧,更不许世子霍羲为他亲娘哭,还勒令下人,只许说夫人是失踪了。
他夫人到底死没死,他心里还没数吗?
不过他也快去下黄泉,见他那位爱妻了。
使臣来的目的,是想佯装将他劝降,让霍平枭的意志松懈。
他刚要再度开口,外面就进了一传讯的兵士。
那兵士朝着上首的霍平枭行了一跪礼后,便恭声道“王上,孟广将军已将原剑南副节度使廖延斩于马下,孟广将军托小的向您呈上他的首级。”
使臣嗅见了那浓重的血腥味后,神情骤然一变。
王上?霍平枭竟然已经造反称王了?
还有那颗人头竟是……朝廷派来要剿杀霍平枭的副节度使,廖延!
使臣大惊失色时,霍平枭已从蟠龙金椅处起身,走到他身前。
男人落于地面的高大身影被斜斜拉长,透着股带着威严的压迫感。
使臣的身体有些发抖,本以为霍平枭会拔剑直接将他斩杀,出乎他意料的是,男人竟面无表情地提起了廖延散落的发,将没来得及被阖上眼眸的那颗人头提到了他的眼前。
廖延的凄惨死状是让使臣不敢直视,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在霍平枭幽沉目光的注视下,使臣忽地会出了他的意图,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
那颗还带着热气的人头,便落在了使臣的手心上。
他想松手,却又不敢松。
使臣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此前也出使过别的国家。
可眼前这人的样貌虽生得明昳俊美,唇边的笑意却阴测又邪肆,就跟地狱里的修罗一样。
那种可怕又诡异的气势,快要将他逼疯了。霍平枭沾了血的那只手生得修长且指骨明晰,似是将他的脸当成了抹布般。
他边羞辱性极浓地在使臣的脸上一下又一下地揩着血,边眼带睥睨地沉声说“拿着这颗人头,回去告诉萧家的那几条狗,就说孤王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古言《养娇入怀》,求收藏~
c雅贵疯批摄政王vs温朗失忆小娇娘
文案如下—
(1)
梨园戏落,美人轻舞水袖。
顾起潾拾起她遗落折扇,置于掌中把玩,男人指骨明晰修长,风度谦雅。
京中人人皆知,顾起潾扶持幼帝登基,是当朝的摄政权王,性情外宽内狠,像只笑面虎。
摄政王一向冷静自持,却独对那程家女动了掠夺心思,强阻了人家姻缘。
程雪意大婚在即,郎君是尚书次子,可他却在婚前聘了一女为良妾,那妾室已有身孕,程父也撒手人寰。
祸不单行,程雪意因意外磕伤脑袋,失了忆。
众人都叹,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也难逃命运捉弄,将来定会凄惨度日,被困深宅。
及至摄政王娶妻,婚仪享无上尊崇。
而被人觉得可怜的程雪意,此时却坐在鸾凤华车中,即将成为被万人景仰的王妃。
(2)
程雪意额前绷带被拆开,嗅见陌生温淡的沉水香,顾起潾将她抱在腿上,垂眼察看她状况。
刚苏醒,程雪意有些头痛,探寻看向顾起潾,讷声唤了句“夫君?
顾起潾眸色微怔,随即掩住眼底深重占有欲,温和唤她小字“娇娇,你让我好等。”
正是这声略带迟疑的夫君,让他在那个男子妻妾成群的时代,予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偏爱和独宠。
(3)
婚后,顾起潾在程雪意纤细手腕上套了个臂环,如镣铐般,她无法将它摘下。
惟有每夜红帐轻落,男人才会用密钥,将它亲卸。
后来,程雪意恢复了记忆。
想起男人过往狠辣手段,与竹马探花郎共谋逃跑,只想远远逃离,顾起潾却轻而易举将她抓获,还亲手砍掉了探花郎的一条腿。
男人依旧风度翩翩,慢条斯理地揩拭着溅在虎口上的鲜血,手干净后,他掐着美人纤如杨柳的腰,将她堵在斑墙一脚。
顾起潾平日伪装的温和尽失,眼底乍现摄夺之色,将薄唇附于她耳侧,冷然威胁问“娇娇,还敢跑么?”
从他将那臂环套在她手腕伊始,程雪意就被他娇养在华贵又安全的金笼里,被他宠护,却又此生难逃。
看文指南——
(1)架空宋明,甜味强取豪夺,男主疯批极端,占有欲强,但守男德。
(2)1v1sc,狗血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