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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城，那个平和的城市中，永远和煦的阳光可能是所有心病的一剂良药。
伸手，阻挡阳光的离去，这十来年的恩怨情仇似乎只是泡影。那苍白手背上能细微辨认出的伤疤也在流影中抹去，其实这或许才是凌霄真正的人生线。
一年前，天门门主君辸离世，天门支零破碎。而凌霄没有去满世界地找寻君辸死亡的原因，也没有如同小说般地去寻起死回生之药，他回到了江南，却成了一个高中学生。本就是十六七岁的年龄，尽管没有学籍档案，但是解决起来也并不困难。就在这所名为“青楠高中”的学校旁边，用这几年做杀手所赚取的赏金，租了一套几十平米的房子，买了辆自行车，像孤身从乡野来到城市中的孩子一样生活。
在这里，课本中没有天门、烟雨楼，没有那段恩怨情仇，欧洲当年的混乱只是因为人民反抗压迫，而不是西欧的地下势力作怪，再正常不过。穿着一件白色连帽衫，站在受烈日灼烤的树荫下，或许是因为他的清秀而寡言，不时有扎着马尾、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生走到他身边，报以微笑。凌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巳时将近，该回教室去了。
穿过绿草如茵的操场，来到高一十七班的教室，坐到左方靠窗的最后一排。这一堂课似乎是国学，高中的国学课也就等同于平常所说的语文，但真正的国学涵盖的却不只是语言文化。关于这一点，早在去天门的最初几年，凌霄就研读过《古今国学通览》等一干由国学大师编撰，无论是汉字、学派、中医等都讲解得再详细不过，因此对于这语文课提不起什么兴趣。
百无聊赖中，尽管修为尽失，但多年静修所养成的敏锐感觉还是令他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
“看到没？”一道因青春期变声而有些沙哑的嗓音低声道：“就是那小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居然被破格招进青楠。听说他还没有学籍档案，看来又是哪个二世祖贿赂校长进来的！”
“我觉得也是，青楠可是这江南最好学校，尽管和朔北那几所百年名校比起来只能算垫底，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更何况咱们十七班可是贵族班，这小子居然还坐在女神的后面。我说，这小子不会是对然女神有想法吧？”
“就是，看他还学古人蓄长发呢？又是一个靠装13吸引然女神注意的狗吧，哈哈！”
······
凌霄闻言只是淡然一笑，想着要不要去王老那讨杯茶喝。可惜，现在的学生都不能带茶具，手都有点痒了。
正想着，教室大门被推开，一位身穿中山装的老人抱着一本线装书走了进来。老人脸色肃穆，当他的左脚迈进教室时，原本嘈杂的声响骤然消失。这就是十七班的国学教师王老，嗯，是一个极为尊重传统文化的老头儿，在学生中也极具威严，而之所以能将这些纨绔子弟治得服服贴贴是源自于他的伟大事迹：他曾经力排众议，将一个在学校中作威作福的二世祖开除，甚至从中华两千多年的礼教说起，最终让这个身后站着一个数十亿财团的二世祖自愿承认品行不端，甘愿辍学。当所有人等着看这位资历极深的老人是如何被批斗开除的时候，那个财团的董事长，也就是那个二世祖的老爹居然带着价值数十万的礼品上门道歉，点头哈腰的样子让周围与王老共事的老师都看呆了去。最终也是王老点头，礼物不收一毫，让那二世祖上了一所三流高中。自此就再没有人敢在他的课堂上放肆······
这样的一个老学究，正缓步行至讲台上，转过不肯弯曲一分的腰杆，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之上写下苍遒有力的三个字“孔夫子”。说道这老爷子的字，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行云流水，如皓月出云，即便是以凌霄的眼力也挑剔不出什么。在外界似乎有人已数万元一件收购他的字帖，却极少有人肯卖。
王老转过身，以苍老却悠远的声音道：“各位对这位先生作何感想？”下面不少人在内心中嗤笑作声：这谁不知道啊，无非就是对教育事业做出巨大贡献云云，有什么可说的？甚至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举手高声道：“孔夫子是我国最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千篇一律的答案。
台上的老先生摇了摇头。有些浑浊的双目扫向讲台下的学生，最终定格在一道身影上：“周瑾然同学，你有何看法？”凌霄身前的女生站起，也就是在那些人口中的“然女神”。明眸皓齿，笑的时候脸颊旁两个酒窝似乎能令人陷进去一般。齐腰的长发用丝带挽起，没有化妆，气质却浑然天成，即使身穿简洁的校服依然如同清水芙蓉般惊艳。只听见一道轻柔的声音道：“您刚才称孔子为‘先生’，而并非大家圣人，那么，在您的眼中，孔夫子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的模样。孔夫子一生重礼法，通教化，可以说，在春秋战国那样的战火纷争中掘出了一方名为‘仁’的净土。一生弟子众多，也是与仁分不开的，他认为没有什么人不可以教化，因而他就去做了。门下桃李何止三千，三教九流之辈甚众，但他没有将他们看作庸人，只是将他们看作学生，我想，这也就是您所敬仰的吧？夫子因材施教，不仅可以看出他远超所处时代的思想高度，同样可以看出他对于教育二字的尽心——教育，不仅仅是告诉学生你应该知道什么。他善于以自身所遇教化，现身说法，将对待天然事物的感悟发于语言之中，希望通过越来越多的人感悟自然，感悟内心，最终平定纷争。圣人之举，亦有圣人通达。”女生向台前的王老躬身一礼，那些早已看呆了的人方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声叫好，手掌拍的通红。
台上的王老闻言，看着她，微微颔首，淡然一笑道：“不错。不错。请坐。”周瑾然有些疑惑，她自认为一番言谈也是出于内心经学，言谈畅然而未超矩，而王老评论道“不错”意味着表现已经不错了，但是这第二个“不错”却意味着：只是无错而已。难道还有人能答得更深入这位学者的内心么？不过也知道此时并非发问的时候，只见王老看向她身后那道漫不经心的身影，轻轻一笑。
“凌霄，你作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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