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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地狱,煎烹恶果,业火殷红,斧凿刀劈,开膛破肚,剥皮抽筋,千奇百怪的刑罚加身,直至灵消魂灭,苦主便开始下一轮回,苦痛折磨,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之前被丢入其中的飘渺楼杀手,在‘心魔罪己’的刑罚之下早就失去人形,此刻仿佛沼泽内爬出的丑恶生灵,张开污浊腥臭的口器,啃食着悬空端坐的凌辰,而更早以前被黄泉鬼主封存在其中的魂灵仿佛已经放弃了任何挣扎,似发呆却又清醒地感受着不断叠加的痛苦。
即使能从少年的血肉本源中感受到些许甘甜,诸多飘渺楼杀手依旧难以忍受煎熬,哀嚎着,哭泣着,恶毒辱骂已经说尽,只能用最恶狠的利牙啃咬,它们确信少年正在渡劫,而且是生死大劫。
与神魔立方雏形的整体轮回不同,这无间地狱内的恐怖景象亘古不变,轮回加持在其内受苦之人的身上,为了迎合这处空间,凌辰将自己的自在和自由至理全部封存,即使身死,也会被恢复到刚进入其中的状态,重新清晰地感受这无尽的痛苦,让他几乎疯狂的是,之前的折磨记忆依旧存在,坐忘都忘不掉,而且在无限叠加。
“凌辰,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少年的“心魔罪己”伴随着每一次醒来都在心中响起,比之聒噪的飘渺楼杀手更让他觉得烦心。
“一百零四。”少年的身影刚出现就说出一个数字,诸多恶鬼一拥而上,无惧其身上浩然正气和夺目佛光,因为至正之物给他们带来的痛不及这地狱的万分之一,即使被瞬杀,也会顷刻复原。
不过五六个呼吸,再度消失的少年就重新出现,口中再念出下一个数字,锥心刺骨之痛虽无尽,可供他思量尝试的时间也无穷,即使凌辰告诉自己不必着急,却依旧心烦意乱。灵性来源、鸿蒙诅咒和主命至理古来无解,凌辰几乎无从下手。
不过在些许时间的急躁思索之下,少年却发现一件事,鸿蒙与主命绝对都是最好的遁术。
鸿蒙自太初到终结,横亘宇宙,无论时间空间,其都一并贯穿。
太虚至理五十遁去其一,主命至理更是来无影去无踪。
……
“一千八百。”
凌辰此时已经必须打起精神才让自己不显得疲惫,他经历过太虚永恒的枯寂,也忍受过太初生死边界的玄气加身,有着世人罕见的绝强意志,可只是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少年就感觉之前的记忆仿佛在万年之前,虚无缥缈。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凌辰不知自己这心魔是如何而来,加罪于己身,比身外的折磨更难以承受。
我绝对做了一些为道心留下隐患的事而不自知。
红尘万丈,包罗万象,凌辰以红尘之火淬炼道心,万般景象匆匆而过,却依旧道心无暇。
看来是外物所为,凌辰当即想到昆山之上的善恶罚大阵,自己营造至善至恶,又取巧将善恶相通,窃认为善恶是没有边界的,可后来在道洲秘境,灵道宗傀儡之内,被其久久鄙视的姜元替他信仰了神灵,那一刻,他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善恶的边界,那是光芒耀眼的救赎至理。
只是边界二字,就陡然让他思索中的灵光频频乍现,善恶是人性的两个极端,而世间之人不就是善恶交织的复杂体吗?不正是徘徊在善与恶的边界吗?
直至念出来的数字变成一万的时候,少年渐渐有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太初与终结之间的时间长河看似漫长,四方寰宇看似诺大,也许只是混沌与造化的边界。
无中生有的意识和灵性!处于无与有的边界。
生死是清晰可见的,但无法琢磨却又向死而生的寿元生机,是存在于生与死的边界。
当凌辰承受第一万零一次短暂轮回之时,他得到了一个结论:
在那‘无序混沌’与‘秩序造化’共存之处,那无与有交织的边界旁,有着一种生与死同处一体的东西,就是生灵!
……
“魏大脚,你的那些死士违反规矩后是被怎么对待的?”
剑阁空间内,杨去不知为何脱离众人来到了魏家附近,若无其事询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魏纯是什么至交好友。
女子青丝飘散,捧着先祖藤甲,神情怨恨至极,看向少年的眼神简直是要活吞了对方,两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死战!”
“大婶,我还带着伤呢!”炫耀般露出胸口那脚印后的一块淤青,少年仿佛耍流氓般敞着胸膛向前凑去。
脸至厚,则无敌,杨去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你到底要来做什么?”魏纯手按在长剑之上,其身后死士隐隐将少年围住。
见这个模样还不错的大婶这么不经逗,杨去也失去了捉弄的兴致,冷笑一声,瞬间一本正经。
“你的剑很独特,像是断了的长枪,剑法也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刚好我有一位朋友也喜欢用断掉的长竹作剑,如果我没猜错,五年的道洲秘境内,魏家将军祠带走了一个悟道山弟子吧?”
魏纯看着前后变化这般大的少年,心中竟有些忌惮,到底哪一副脸才是这少年的真实模样呢?
收起一直使用的开阳剑,趁着之前的故意接近,杨去振手一推,一柄锁灵木剑破开女子护体灵光,瞬间抵在她的咽喉之上。
“你!”女子惊怒异常,但不免被少年之前的几句话镇住,万年青身为杨怀湘的弟子,魏家自救下对方就没有透露风声,怕的就是被悟道宗消失的几个大境界盯上,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眼睛这么尖,居然轻易从她身上看出了万年青的剑招。
挥手让身后死士退下,女子将自己的长剑丢在一旁,彻底放弃了抵抗,她即使如何诡诈,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家族来赌。
“你有什么条件,大可说来。”
掌心按在女子的额头,杨去拧转锁灵剑,断开女子的功法运行,叩开神宫,直接搜魂。
“靠,和天庭没联系,也来找老子的不痛快!”杨去本以为能发现什么大秘密,没想到这个女子真的就是因为自己骂了姓魏的祖宗才起了杀心,万年青确实在魏家,而且还是上宾,倒是这女子在家族的日子似乎十分受气,曾经和万年青关系不错的杨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木剑抵在脖颈周天大穴之上,被人随意搜魂,魏纯余光看向周围不少人看热闹的目光,傲然的心气彻底散了。
为了成为下一任家族,她所在这一脉冒着得罪悟道宗的风险将万年青绑到魏家,本想要让她在剑道榜大放异彩得到更多的支持者,如今先祖藤甲也碎了,还反遭他人羞辱,成为下任家主的计划就彻底无望了。
“看在你有我两三分奸诈的份上,给你指一条明路!”杨去收剑入袖,虚灵境小成的他在齐云正的教导下,也照猫画虎学了些宗师姿态。
魏纯思虑片刻,合手请教,“请杨公子指点。”
“我指点不了你。”
杨去又拿出开阳剑,触发剑鞘上的复杂纹路,似移形换影,一脸痞气的杨去突然换成了一位比女子还秀美的少年,正斜提一柄悬着剑穗的长剑平静地看着她。
见到来人,魏纯不免有些惶恐,魏家位于西南,毗邻西海,正在青灵宗南方,她不惧悟道宗,是因为对方树倒猢狲散,可对于相近的青灵宗,她却是敬畏至极。
温酒看着坚毅之色尽消仿佛连傲骨都挫断的女子,心中不由怨怼,这杨去欺负人也太没轻没重了。
“温酒公子,请救军阵一脉!”
“儒门钱文铮前辈评点过天下世家,魏家兵者诡诈,看上去难以倚信,其实却多生忠义之士。”温酒抬头看向沿着山路打得天昏地暗的李天一和魏蠖,缓缓开口说道:“如今魏家可有另选‘明主’之意?”
女子目光闪烁,缓缓低下了头,眼前少年以夸赞之言来揶揄,确实让魏纯有些无地自容。
“我并不确定,但也有所猜测,魏家‘将王一脉’可能已经和摄政王接触过了。”
魏家荣光来自于沙场,将王一脉主决策,掌管家族,军阵一脉执行决策,掌管的是私军,二者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王朝内部阴霾下的争斗比不得知根知底的沙场厮杀,自正道盟成立后,魏家的决策就连连失误,而在摄政王迁都龙陵镇守岐山大门后,将王一脉就有跟随的想法了。
“公子如果想让魏家分裂,就不必多言了!”魏纯坚毅的脸上神采奕奕,此时确实像极了一位统领军阵的主帅。
帮着女子重新找回心气,温酒这才不徐不疾地说道:“军阵一脉的你,在这剑阁执着于打杀天才,难道不是为了蓄养威势,得到家主之位?”
眼前少年虽然有种柔弱之感,但名气实在太大,魏纯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这般被动过,一切都被人看透,可到现在她都不明白对方目的是什么。
“魏纯,天洲在剑阁内要有大动作,可能目标就在道洲的剑道天才上,此间你若是有功,青灵宗可保魏家在王朝争斗中无忧,这件百战藤甲,我也可以重新帮你祭炼!”温酒说明情况,既然杨去并未发觉对方与天庭有什么勾当,他相信这个女子会答应下来。
“公子所言,魏纯义不容辞,悉听吩咐!”无论是对方说出的情况,还是提出的条件都不能让她拒绝,女子脸上多了些铁血之意,执剑跪膝,如临阵将领,其身后数十位死士也悉数拜下。魏家门风便是沙场之礼,这倒是让温酒有些无所适从。
阵法铺开一闪而逝,当女子再抬起头,竟发觉自己和死士已经站在了山外腾飞的巨大傀儡鸟上。
“见过魏姑娘!”
一个姿容不凡的温柔女子正向她行礼,细细感应竟是一位人仙大圆满,对方一身天剑宫道袍十分扎眼,魏纯当即惶恐回礼。
“慕姑娘,道洲是以境界为尊,入乡随俗,你可以不拜的。”许卿实在受不了这个女子动不动就行礼。
“谢过许少侠指教!”慕君又对他来了一礼,许卿无奈。
“天宫大陆来混元,得到了天洲之主的接待,但此人不是大陆的主人,虽然其说明要和天宫一同进入恶魂星域,但最后真正与我们联盟的却是道洲。”女子开门见山直接说道,“道洲天庭答应的联盟,但宫主更希望与道洲修炼界和俗世打好关系。”
软语细言,慕君的气质实在太招人喜爱,尤其是此时带着善意说出这几句话,就连醉心于剑的许卿,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请问,魏姑娘的死士违背规矩,被送出去后会受到什么惩罚吗?”慕君关切问道。
“干扰虚灵境挑战,没有严重后果的话,只是终生不得参加剑道榜,但是干扰死斗的话,会被废去执剑之手,后果严重的话,以他人伤势的十倍奉还,不计生死。”
魏纯显然在到来之前就做足了研究,之前与杨去的几次战斗,少年被逼得手忙脚乱却始终没受伤,所以后果也不严重,此时看来显然是对方故意为之,女子在与杨去死斗时,又始终没有让手下插手,这确实让几人对其形象有些改观。
“请魏姑娘让手下将这枚传音玉交给地府!之后还会有不少消息需要传达,拜托了!”按照师尊的吩咐,慕君在进入剑阁之后,就算是地府的人,所以她不能僭越地府去帮助修炼界和俗世。
军阵之人行事果决,几乎瞬间就有一个少年上前接住玉佩,后方有两人互相挑战,而接了玉佩的人插手挑战的一瞬间就有接引之光将其送走。
似乎去了一件心事,众人没有再商议其他,只是将目光放在封剑山的争斗上。
李天佑和魏蠖在剑道和境界上都不分伯仲,却也都不想真的搏命,在一次尤为激烈的碰撞之后,二人弹剑分立,对视一眼,各自退走,正在太子左右相顾之时,有一根巨大的飞羽拉扯着一丝接引光芒将之放在傀儡巨鸟之上。
“诸位,对这些监察使有什么看法?”李天佑这些年一直居于俗世,若不是有这个机会也无法在于修炼界和天庭之人接触,内心虽有种种猜测却难以作下定论。
“李兄可知麒麟剑?”许卿指了指高处的剑外天。
“太古遗宝,神婴大帝之物,只是褪下的尘锈便可成三千柄麒麟牙,加以重铸,三千剑皆可媲美道器榜后列的道剑,许兄这般讲来,此剑是要褪尽铅华了吧!”作为悟道仙帝的弟子,李天佑比大多数人都了解天洲,只是稍加提点,就瞬间领悟。
确定心中的猜测,李天佑眉头愈发紧缩,沉吟着从近处看向远方,满是残剑构成的风景映入眼中,语气凝重地说道:“这里的每一柄残剑曾经都是不错的道剑,却全部用来滋养了这柄麒麟剑,剑断有怨,也造就了山河湖海般的剑煞之气,若是三千麒麟牙的剑煞丹丸孵化,恐怕此地九成剑客要道心蒙尘了。”
李天佑又问向许卿:“此事何解?”
又是秋雨胸有成竹地走出,女子来的突兀,其实是早就从公输闲鼎那里得到消息,“如今剑阁的剑外天内全是天洲来的真仙监察使,而且都是神婴大帝的人,此事无可避免,但剑神剑圣和杨怀湘前辈已经在剑阁关闭前进入了,他们会适当出手,拦下麒麟剑,但三千麒麟牙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适当出手?修炼界又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李天佑对天庭藏有五座噬灵大山的消息有所耳闻,不免也生出一种无奈,道洲自从被天庭掌控近万年以来,完全是在为天洲提供人才,而天洲的就向这里流放一些罪人。
如今的道洲,除了一些古金仙存在,就只有近千年内的一些大修士,其间九千年,似断代般,无一真仙,因为只要结成人仙印的人,都心甘情愿为了得到轮回成为执法使或者是监察使,更有天资不凡的,直接被引渡天洲。
好不容易在道洲秘境之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善,却不成想,天洲连这点让步都不想给。
“凌辰怎么样了?”突然问起,李天佑也知道,修炼界的希望又落在拥有半步无量金剑的凌辰身上。
那几天,天空连着布下五次天幕,唯有凌辰大获全胜,镇压玄洲仙子,守护地府威名,而之后金仙的战斗虽然让天庭知道了道洲如今的实力,但在显圣宫的噬灵之物威胁下,无人敢轻举妄动。
“仓促迎战,伤的很重。”许卿语气凝重。
李天佑知道事情恐怕不太乐观,也许凌辰这一次是真的挺不过去了,虽然轻叹一声,却还是说道:“为何这句话放在凌辰身上,就一点不让人担心呢!”
几个人知道李天佑经历过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思及凌辰,即使笑容也难掩苦涩。
这位太子当年还被悟道真君差遣的时候,于昆山之上就见到凌辰被玄霄殿几人围攻,最后活了下来,而后其又跳入善恶罚大阵,依旧没死,甚至前往妖族大营自寻死路,还是没死。
悟道真君让他追杀少年取回鸿蒙古气,半路上他被白芷柔打成重伤,后来想借助在沉景的江南楼暗线出手,直接对重伤的凌辰下手,却被少年提前捣毁了这条暗线,忍无可忍的李天佑决定亲自出手,可他又傻眼了,因为少年直接放弃了鸿蒙古气。
天宫大陆之人不知道李天佑还有这段‘凄惨’经历,只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事关大局的人重伤将死,这些人却还要胡乱笃定,甚至商量之后的计划时,也只当凌辰是活着的。
“许少侠,为何你们心底明明确信凌辰难以活下来,却还要露出违心的笑容?”
慕君传来一道来着疑惑语气的传音,单落入许卿的耳中,少年面色复杂,还是细致解释道:“可能是道洲与天宫大陆的风俗不同吧,在我们这里,一个朋友独自陷入险境生死未卜之时,一定要往好处想,也不能说丧气话,这也许会让冥冥中的力量去帮助他。”
“真的有这种力量吗?”慕君似乎十分在意,许卿转头之间正与一双期待的眸子对视,少年苦笑摇头:“美好的念想只会让痛苦来的晚一些罢了。”
“原来是逃避。”慕君似有些失望。
“不是的,是凌兄弟话,我们是相信他真的能撑过劫难的。”少年感觉对方会错意了,他讲的是冥冥中的力量不存在,对方听到的似乎是凌辰根本不可能活。
“嗯,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故作鼓励表情,慕君甚至还用了道洲的词来回应,这温柔女子显然是在表现‘冥冥之中的力量’以入乡随俗。
许卿一只手扶住额头,用力捏着太阳穴,这个天剑宫主的大弟子怎么感觉有些呆傻。
骤然间傀儡鸟拍打翅膀,秋雨当即示警:
“小心,剑外天,有动静了!”
女子提醒刚出口,这方小世界的天空瞬间化作了铁锈般的褐红色。
紧接着声声爆炸声响起,造型古怪剑刃弯折扭转,一柄柄怪剑向下坠落,那褐红色天空仿佛粘液一般被坠落的长剑携带着拉长,使得正片天空都渐渐向下方接近。
轰——布满残剑山麓也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那些本就失去灵性和精华的腐朽断剑,因剑阁内细微的波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溃,剑刃松林、剑柄悬崖,一瞬间崩碎,铁屑如同流沙从高处滑落,无数修士御剑飞入高空,整座剑阁成了一片铁屑沙漠。
陡然间,这漫山遍野发出万千剑鸣,就连几人手中的七星剑都止不住颤抖,被蕴养出些许灵性的宝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巨大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