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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的一间课室内,刚结束一堂课业的孙凌羽,看了看旁边两个空座,朱瑞与卢勇两个玩伴今日都没来,这让他有些许无所适从。
正百无聊赖地合了书本,想要起身出去,一个小学弟来到他座位前,将一串铜版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这是兰音掌书归还剑光斋长的钱,共计两百三十文。兰音掌书说,书院的规矩,不得携带任何点心吃食入藏书阁,望剑光斋长知悉。”
小学子留下这一句话,便飞也似的转身离去。
孙凌羽面色阴沉地看向桌上那串铜钱,良久后,傲慢的唇角微微扬起,神色玩味,似乎有了新的决定。
……
苏攸攸自打来了文府,还未曾同师父文斐说上几句话,就想着今日定要找个时间和师父说说体己话,尤其问问有关玉佩的事。
许是师徒二人心有灵犀,当苏攸攸与阿遥若溪在博雅堂向诸位长辈请了安用了早膳后,就有人过来回话:
“叔老爷请苏姑娘去常青阁一叙。”
常青阁是一座独立小楼,原是文家收集藏书之处,同时用作书房课室,后来有了青云书院,便将课室改为书房起居之所,或为家中客人下榻之用,只是楼上仍有少量藏书。
文斐自幼常随祖父与父亲在此处读书,颇为怀念,因此一回来便让人打扫一番住在了这常青阁。
书房里,师徒二人四目相对,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说话。僵持了片刻后,还是苏攸攸先笑嘻嘻道:
“师父叫徒儿来,不知有何指示?徒儿洗耳恭听!”
文斐却是扬着眉反问道: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与为师说的?”
“徒儿的话倒也没那么要紧,还请师父先说!”
“昨日书院打架之事,你难道不打算与师父说说?
“昨日之事师父不是早已知晓了嘛……”
“只知晓一个大概,之宁那丫头又不曾亲眼目睹你们动手,你还不快细细与为师说来!”
苏攸攸无奈,便将昨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文之宣那一部分。既然文之宁不愿让人知晓她丢失玉佩之事,那么她也不想多事。
思及此,自己原本还要问师父的玉佩之事,也索性不提了,免得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文斐听完沉默半晌,苏攸攸小心道:
“徒儿是不是给师父闯祸了?”
文斐端起茶杯斜睨了她一眼,道:
“哼,我看你这架打得理直气壮,竟还有心顾及为师的面子?”
“那师父是觉着徒儿不该打这场架吗?可徒儿也是为了帮阿遥……”
文斐呷了一口茶,正色道:
“为师问你,若非阿遥先动了手,以当时的情形,你会如何?”
苏攸攸想了想,道:
“那朱瑞与卢勇两人仗势欺人,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弟,按理说徒儿不能见死不救,况且他们打的那个谭卓,师父晓得的,是徒儿旧识,理当出手相助。
不过他们当时拿了钱本是要走的,这种情形下,徒儿便不一定会出手了。毕竟失了钱财不同于性命之危,钱财日后尚可缓缓图之。
再说徒儿也不晓得那二人实力,若是轻举妄动,一旦打不过,徒儿受伤事小,丢了师父的脸面可是大罪过……”
“行了行了,少拿为师打岔!我看你这道理也懂得不少,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你可知,那朱瑞和卢勇是什么身份?”
苏攸攸一愣,对于那二人身份她早有猜测,既然他们同江宁知府之子孙凌羽在一起厮混,也无外乎同他一样是官二代,只不过那两家的官级肯定比孙家这个知府要低上一些罢了。
文斐也不等她回话,直言道:
“朱瑞的伯父朱郢,是江宁府团练使,而卢勇则是隔壁扬州府通判卢庆海之子,这卢庆海与江宁知府孙正有同窗之谊,且两人的夫人又是亲姐妹。”
苏攸攸了然,看来师父已经做足了功课,从院长那里了解到这些信息。
闹了半天,卢勇和朱瑞一个是孙凌羽的两姨表兄弟,一个是他老爹下属的侄子,难怪他们要仗势欺人,遂忿忿道:
“凭他们出身如何,既在书院求学,那他们的身份不就是书院学子吗?既是书院学子,就该有学子的本分,谨守书院的规矩!”
“你说得倒是大义凛然!你与阿遥呈一时之气打了人,心里算是舒坦了,可留下的烂摊子,还不得由书院出面料理!”
听师父这么一说,苏攸攸沉默了,听闻那卢勇被阿遥他们打得不轻,莫不是家长找书院来闹了?
文斐见她面有愧色,眼底闪着笑,面上却是揶揄道:
“怎么?良心发现了?”
苏攸攸垂首黯然道:
“徒儿给师父和文家惹麻烦了……”
其实从昨日知晓她偷偷溜出府,并且在外面同人打架时,文斐便一直心事重重,他倒不是怕她惹了什么麻烦,而是感觉到孩子突然间长大了,他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实刻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让他心中怅然若失,一时不大能接受。
单就打架这件事而言,文斐也并不认为她有错,此番训话,不过是想敲打她两句,遇事不可冲动,免得日后吃亏。
但见她现在这副模样,终是于心不忍,反倒自责起来,这孩子已经算是难得的周全稳妥,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咳咳!这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书院自然也有书院的章程。青云书院能够历经风雨几十载,岂会因这点小事而乱了章法?”
“那师父,这事如何补救?需要徒儿做些什么不?”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丫头来补救!
此事你也莫要再操心了,我那大侄子文重……咳咳……书院的院长自会处理!”
苏攸攸点点头,想说句什么,却被文斐摆摆手打住。
“为师还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打银票,在苏攸攸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将银票一张张在桌面上摊开,面额有二千两的,三千两的,还有五千两的,最小的面额也是一千两,一共不下十张。
“师父,这是……?”
“这三万两银票,是临行前为师从这几年给你攒的嫁妆里取出的,原本在家时就应当同你商议此事,奈何那日走得匆忙,又想着也许这钱也不一定能用得上,便未提及。
攸攸啊,你也知道,为师离家多年,却不曾为家中之事尽过心,眼下……”
不待文斐说完,苏攸攸瞬间明白师父的意思,直言道:
“师父的钱师父自己做主便是,又何须与徒儿商议?”
文斐道:
“既说好了是给小攸攸攒的嫁妆,为师如今要用在别处,自然要同你商议了,否则等哪天你发觉钱少了,还不得找为师算账啊?”
苏攸攸佯装生气道:
“师父!原来徒儿在师父心中竟是这般小气,哼!既如此,那这笔帐徒儿就记下了,到时候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文斐哪里不知她是故意的,这师徒二人向来有默契,此事三言两语就商议妥当,文斐收起银票,苏攸攸认真又好奇道:
“所以眼下师父的家里很缺钱?”
文斐长叹一声:
“原以为我文家世家大族,虽非大富大贵,但祖辈尚有基业留存。多年来我闲散离家、不曾过问家中诸事,皆因家有父兄守护,至不济也可让这几代人衣食无忧。
若非此次兄长病重,我竟不知如今家中境况已然不同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