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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国师弄参要去面见翟君,给翟君恭贺新禧,也就是拜年。翟都的重臣都必须在新年第一天去给翟君拜年,这是老规矩。
国师弄参早早来到翟君大殿外面等候宣召。翟都有资格给国君拜年的大臣陆续都来了。狄浑王爷也来了。
新年第一天,大臣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恭贺新禧”。弄参和狄浑作为重臣中的重臣,自然站在恭候队伍的最前面。他们两个见面也互道了新年祝福,面子上的事总是要做的。
时辰到了,宫内宦人的管事出宫,宣各位重臣进殿给君上恭贺新禧。
狄浑峨冠博带,衣服十分华丽,假惺惺地对弄参说:“国师先请!”
弄参说:“王爷先请!”
狄浑不再谦让,昂首挺胸,腰别铜笛,走在了最前面。弄参年纪大了,弓着腰,勉强跟在狄浑身后。二人的精神面貌形成了巨大反差。
翟君端坐在国君宝座上,在宦人管事的引领下,接受大臣们的礼拜和新年祝福。众大臣,包括弄参都给翟君三跪九叩,口呼“吉祥”,唯独狄浑站在队伍最前面挺而不跪,只是微微躬身,随大家说着吉祥话,仿佛众大臣在给他和翟君礼拜和祝福。
“同喜同喜!”翟君回应众大臣的贺拜,“诸位平身!”
众大臣平身有秩地站在大殿上。
翟君说:“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请国师代寡人乞求天地和列祖列宗赐福给翟国!”
弄参掌管着翟国的祭祀大权,代替国君祈福,与天地神灵和祖先对话,这是他份内的事情。
弄参出列,来到大殿祭祀的地方,当着君上和众大臣的面,恭恭敬敬地给天地祖宗叩头,继而挺身在供奉天地祖宗神位几案前面的香炉中焚香,口中念念有词,时而说些人话,时而说些凡人听不懂的与天地祖先沟通的冥界语言,显得十分专业和虔诚。
供奉天地祖宗神位的几案上早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这是供天地祖宗享用的新年祭品。
这会儿,弄参在香炉中焚香,烟雾很快弥漫了整个大殿,整个大殿笼罩在神秘的氛围之中。
宦人的管事指挥宦人们,早已经将祭祀用的青铜盆内的炭火燃旺了,并将占卜用的龟甲和牛骨放在了青铜盆的旁边。
弄参代表国君叩拜天地祖宗并祈福毕,进入了占卜环节。弄参作为国师,履行自己的职责,其基本程序是:先拜天地祖宗,次祈福,再占卜。
翟国的祭拜程序符合常理,先给天地祖宗行礼,包括礼节、礼品,然后,乞求天地祖宗在新的一年内佑护翟国及国君,最后,用占卜的方式请求天地祖宗回答乞求之事。
到了占卜环节,弄参恭恭敬敬地跪在青铜盆前面,拜了三拜,口中说着与天地祖宗沟通的冥界语言,将龟甲和牛骨放到了碳火正旺的青铜盆中焚烧。
占卜,就是以小见大,以微观见宏观,通过焚烧龟甲等媒介物,使其变形炸裂,再根据变化了的形状和裂纹,推断翟国和国君的吉凶祸福。
几声炸裂,十分清脆,翟君和大殿内的人们几乎都听到了。人们心中明白,这是天地祖宗正在给翟国及国君“书写”新一年里的吉凶祸福。
时辰到了,弄参用火筷子小心翼翼地将“书写”有“卦文”的几块龟甲和牛骨夹出了青铜盆。
弄参年纪大了,从高温的碳火盆中夹出龟甲和牛骨显得力不从心,战战兢兢,中途夹掉了好几次,这是占卜忌讳的的事情。
弄参察看经过焚烧的龟甲和牛骨,仔细辨认其形状和裂纹,最后得出占卜的结论。
弄参辨认罢,转向翟国国君,高声说:“启奏君上,占卜完毕,形状和裂纹符合占卜要求,天地祖宗已经给出了明示。”
翟君说:“老国师辛苦,请平身宣读天地祖宗圣意。”
弄参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高声说:“谢君上体谅老臣!”
翟君说:“老国师不必回避众臣,当面转达天地祖宗圣意可也。”
弄参说:“是,君上。卜曰:在新的一年里,翟国和国君总体运势顺畅,然而,翟国会有凶险事情发生,或动刀兵,或有大的变动。君上宜谨慎行事,多听良言,自有贵人相助。”
翟君说:“现今天下,诸侯林立,弱肉强食,翟国弱小,被称为北狄,受到歧视。寡人希望所有狄人在新的一年内齐心协力,共谋翟国强大。寡人认为,寡人的贵人就是诸位大臣,卿等应多进良言,使翟国避凶趋吉。”
狄浑说:“臣弟有良言要进。”
翟君说:“讲。”
狄浑说:“臣弟有三句良言,望君上采纳。其一,将守卫翟都的虎贲军与地方军队对调;其二,考虑国师继承人;其三,为翟叔隗公主报仇,雪狄人之耻。”
狄浑的这三句良言,句句戳中翟君要害,使翟君不寒而栗。弄参对狄浑的三句良言极为不满,心中骂道:篡位的奸贼,等不及了吧!
翟君忌惮狄浑,支支吾吾地说:“各位爱卿,臣弟之言如何呀?”
大臣中立即有几位站出来,说:“愚臣认为,狄浑王爷所言极是。”
翟君更加害怕,说:“老国师认为如何呀?”
弄参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老臣认为,君上不应采纳狄浑王爷的三句良言。”
翟君说:“老国师能说出理由吗?”
弄参说:“第一句,将守卫翟都的虎贲军与地方军队对调。老臣认为,这万万不可。虎贲军是翟国精锐中的精锐,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翟都乃翟国之核心,国君和诸位大臣居住的地方,必须让虎贲军守卫,方可万无一失。”
翟君连忙说:“国师言之有理,就按国师意见办,不对调了吧。”
狄浑说:“臣弟也有道理要讲。”
翟君说:“请讲。”
狄浑说:“臣弟认为,翟国应以攻代守,主动攻击别国,以求自保,从而强大翟国。虎贲军是翟国军队中的精锐,精锐军队应当调出翟都,充当攻城野战军队,扩疆拓土,强大翟国,而不是放在翟都内让其产生惰性,长此以往精锐将不成精锐矣!”
狄浑说罢,又有许多大臣随声附和,强烈支持狄浑观点。
翟君说:“臣弟与国师均言之有理,这如何是好?”
多数大臣支持狄浑意见,少数大臣支持弄参意见,形成两派。两派在殿堂之上争论起来,互不相让。
翟君说:“罢了,罢了,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来日再议此事吧。”
狄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君上总是受老朽国师的蛊惑,不能采纳良言,翟国危矣。”
弄参说:“王爷不要危言耸听,意见不统一,乃是国之大幸,说明君上贤明,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嘛。”
狄浑怒曰:“弄参老朽,尔企图葬送翟国乎?”
弄参说:“老朽三代重臣,为翟国鞠躬尽瘁,王爷不要血口喷人!”
狄浑骂道:“老不死的,别以老卖老了!”
弄参正待反击,翟君说:“两位爱卿是寡人的左膀右臂,请不要再争吵了!寡人知道,你们都是为了翟国,为了寡人,听寡人劝,不要再争吵了。这个话题今天到此为止,来日再议吧。”
狄浑和弄参都向对方拂袖,不服地“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翟君说:“若各位爱卿没有别的事情奏报,都散了吧。”
狄浑说:“臣弟还等着君上采纳第二、第三句良言呐。”
翟君说:“臣弟的第二句良言是‘考虑国师继承人’。老国师三代重臣,劳苦功高,虽然年迈,但是,仍能胜任国师,还是暂时不考虑他的继承人吧。”
狄浑说:“君上差矣!弄参年迈昏聩,不能胜任国师矣!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他代表君上祭祀时,战战巍巍,有亵渎天地祖宗之嫌;占卜时,几次将媒介物跌落,人为制造裂纹,篡改天地祖宗圣意。这样的人,还能担当国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