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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的授意?”
裴沐收回青藤杖,周身却仍有淡蓝风力缭绕。
她随手布下一个迷障阵,眼神莫测地看着姚森:“说说看。”
迷雾生隐,气息融合,将二人的影像、声音尽数隐去。甚至有飞鸟安然停驻在旁,对气势凌厉的二人视若无睹。
细巧之处见真章。这般举重若轻的手段……姚森暗自心惊。他虽然听说这位外来的副祭司大人力量强横,却并未亲眼见过,而今陡然交手,方才发觉其力量决不可轻视。
除了大祭司,连青龙祭司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压力。
也难怪大祭司选了他做副祭司。
姚森思绪流转,却并不耽误他眉目舒展、调整神情。
他试探着站起身,见副祭司并未阻止他,心中就更安定了一些。很好,看来这位副祭司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副祭司大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有勇有谋,不仅发现了我的计划,且想必是担心我将情报传递出去,才迅速出手吧?”
姚森先是夸奖一句,神色极为真挚,不禁就要令人心生好感。
裴沐却不为所动,只似笑非笑道:“说正事。”
姚森也不尴尬,仍是含笑说:“好。副祭司大人想必也知道了我的身世和经历,惭愧地说,确实颇为尴尬。不过这也令我更加容易取信于无怀部。因此,大祭司大人选中我,让我假装被无怀部收买,暗中为他们传递情报,而实际上,我是在为扶桑部收集信息,并在必要时刻以假消息迷惑无怀部。”
“这么说,你反倒是我们安插在无怀部的内鬼了?”裴沐沉吟道,“那你刚才是……”
“是要通知无怀部,我们今年粮食丰裕,且布防有所放松,好让他们安心宣战。”
迎着裴沐不善的目光,姚森面不改色:“这完全是大祭司大人的授意。实际上,我们准备充分,正要设法让无怀部轻敌大意,好一举歼灭无怀部,一统北方,最终效仿当年轩辕人皇,建立扶桑之国。”
“哦……不愧是扶桑部,真是志向远大。”
裴沐神情微妙地称赞一句。她思索片刻,忽然想起来,此前有一次,大祭司的确很肯定地说过,姚森不是内鬼。这样一来,姚森的说法确实说得通。
她缓缓问:“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在骗我?”
言语中,副祭司手中的青藤杖微抬,杖顶白色玉石隐隐变得透明,朴素杖身也变得通透起来。
姚森只觉宛如被数百尖刀指着命门,饶是他几经生死,此时也不由脑门见汗。不过,他仍含着笑,尽量保持冷静:“我有大祭司大人授予的信物。”
“哦?让我瞧瞧。”裴沐按下青藤杖。
姚森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自怀中拿出一件小心隐藏的物品。
那是一枚苍翠如绿叶的玉璧,上头阴刻着一个图案:两头微尖、椭圆形的图像里,刻了几根线条,好似一枚脉络清晰的叶片,也像一只血丝分明的、暗含戾气的眼睛;在椭圆形中央,还刻了一朵细小的、花蕊纤柔的桃花。
既像绿叶陪花色,也如眼底盛桃花。
裴沐在神木厅见过。她知道这就是象征他本人的图腾,是唯有他可以使用的印记。
她沉默片刻,明澈如水晶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难明,叫人不由紧张。
现在,姚森就很紧张。
忽然,毫无预兆地——青藤杖再扬!
在姚森的大惊失色中,旋风高啸、风刃闪光,尖锐的风刀瞬时往他眉眼间劈下,眼看就要将他的头颅切成两半——
却还差一点。
因为有青绿色的光芒放出。
千钧一发之际,姚森手中的花叶玉璧放出力量,青绿光芒有若大祭司亲临,转眼汇为一面屏障,将姚森牢牢护在后头。
“……看来这果真是大祭司给你的。”
副祭司倏然收手,还懒洋洋地笑了一声
姚森惊魂未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这位副祭司大人仍是不信,才突然出手试探。若非他手上的真是大祭司赐予的信物,恐怕今日就是命丧此处了!
他再不敢对这位年轻漂亮、眼神慵懒的副祭司有任何轻视,半晌无言,最后只能苦笑道:“副祭司大人……果然思虑周全。”
“我当然思虑周全,不必夸奖。”裴沐理所当然道,“好罢,我姑且相信你是站在大祭司一边的,可我怎么知道你没骗大祭司?”
姚森无奈:“谁敢欺骗那位……唉,那副祭司大人要如何?”
“我问你答便好。”裴沐满意一笑,“听闻先首领五年前被大祭司亲手处决,首领对此果真没有怨言?”
“毫无。”姚森的回答出人意料地干脆果决,眉眼间有种冷硬的气质,“为扶桑部考虑,父亲出卖族人、意图毁损神木,罪无可恕,死得其所。为我自己而言……”
他顿了顿,才冷笑道:“我是父亲名义上唯一的儿子,但他从来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我。他一直想让卑贱的私生子取代我的地位,我为何要为了他的死去怨恨大祭司大人?”
“副祭司大人如果不信,可随意去问部族中的老人。但凡我有一字虚言,便随副祭司大人取我性命。”
姚森说得坦然磊落、堂堂正正。
这份光明之中未尝没有存着一些做戏的意图,但其中自信,不言自明。
裴沐已是信了七分。
剩下三分,等她回去问过大祭司,再来决定。
但临走前,另一件事闪过她的心头;如雨滴落出涟漪,又牵出水下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还有一件事……”
裴沐回过身。
她看见扶桑首领笔直地站在郊野中,不卑不亢,神情阔朗而坚定。只从这份姿态而言,他就不负“扶桑首领”这个名号。
这份带着刀锋般凛然的坚定,隐约与大祭司重叠了。
裴沐轻声问:“你认为,青龙祭司与朱雀祭司有没有背叛大祭司可能?”
这是个猝不及防的问题,也让姚森露出了真实的惊讶神情。紧接着,他失笑道:“无论我说怀疑谁,都有陷害他的嫌疑。不过,我也无所谓。若说背叛的可能性……青龙祭司罢。朱雀祭司虽然讨厌我,可他冲动易怒,做不来背叛的事。”
他说:“七年前,我没有选择去救青龙祭司的女儿,导致她与其他三千名战士战死,这是我的责任。但若再来一次,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什么?”
“副祭司大人是否了解当时的状况?不错,我选择去救另一支军队,也就是扶桑盟友的军队,但这不仅仅是为了巩固联盟。”
姚森面上滑过一缕奇异的神情,像是讽刺,也像一点说不出的苦涩。最后,他却是微笑道:“另一支军队中,有三百人都是星渊堂的预备祭司。”
“预备祭司?”裴沐心中一动,“你是说,他们都有使用巫力、培育神木的天赋?三百人……这么多。”
“大祭司大人推动联盟扩张,为的就是找到更多的祭司。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培育更多神木,也能通过祈求和祝祷,让扶桑部族民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人类之中,只有祭司能够使用巫力,甚至借用神木中的神力。祭司以外的人,则都是普通人。
但是,通过祭司的祝祷,普通人也能拥有更强的躯体,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子燕部的战士就是依靠裴沐的祝祷来对抗妖兽,而扶桑部的战士则依靠大祭司和星渊堂的力量。
因此,祭司力量越强、数量越多,一个部族的战士也就越强大。
姚森直视着裴沐,说:“父亲忘记了我们的力量来自于谁,但我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如果没有大祭司大人和星渊堂,我们不过是大荒上的一堆蝼蚁。”
“所以,副祭司大人该明白,我和大祭司大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要让扶桑部变得最强,就要尽力去保存那些更强大、更优秀的族人。”
裴沐沉默片刻,说:“但既然另一边有三百祭司,他们的战斗力无疑更加强大,生还的可能性也更高。你不去救援弱的一方,却去救援强的?”
姚森笑了:“副祭司大人原来不明白?我便直说罢。”
“——部族整体的繁荣,比个人的生死更重要。所以,能带来繁荣的祭司的性命,比普通的战士更重要。”
他的目光依旧直白,直白得过于尖锐:“副祭司大人,贵贱之分,不外乎如是而已。”
……
副祭司大人乘着清风消失了。
他带来的压迫感,也终于离开了这片不归扶桑部管的洼地。
姚森站在一片雪融不久的草地上,渐渐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低下头,发现手中象征大祭司的玉璧上,赫然有一道裂痕。
这样的力量……
他才发觉,自己背上已经满是冷汗。
大祭司明明还处于力量鼎盛的时候,为什么要找个外来的、力量如此强横的人做副祭司……姚森心中涌起了一些不敢说出的猜测。
他望着手中的玉佩,神情几变。
——哗啦。
不远处有人拨开树丛。
一个冷冷的声音如冰刃掷来:“姚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抬起头,瞧见朱雀祭司手中挽弓,正站在高处,冷冰冰地睨着他。
朱雀祭司也同样独自一人。
姚森缓缓眯起眼,露出一点他惯常的微笑:“这里是伏风妖狐的地盘,我想来猎些珍稀毛皮。倒是朱雀祭司,你明明往西而去,又为何独自出现在这里?”
朱雀嗤了一声,柔美如女子的面容不耐烦地皱在一起:“我跟人比赛捕猎,你管我去哪儿?怎么,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发现了?”
朱雀充满怀疑地盯着姚森。
姚森笑了笑,向这位四大祭司之一的尊贵存在微微一礼:“怎么会?在高贵的祭司大人面前,我这个部落首领也不过是普通战士,如何敢作祟?”
“只不过,同样是为了部族,朱雀大人为了未婚妻的死亡,已经怨恨了我整整七年。要等到何时,我们才能化解干戈?”
朱雀的神情变了。
他的眼神变得更冷,却也更炽热;那是冰冷的愤怒,用怨恨作为燃料。
他盯着姚森,过了好一会儿。
“……我越来越厌恶你们这种人。”朱雀用一种格外压抑的语气说道,“为了部族,为了更加高贵和重要的人……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只不过是因为牺牲的人不是你们自己而已。”
“我们?”姚森抬起眼,“朱雀大人指的是谁?”
对方冷淡地说:“所有跟你一样卑鄙的人。”
姚森的眼神变得阴郁起来。但片刻后,他又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朱雀大人,你也好,我也好,都无非是大祭司大人手中的傀儡。你也只是一个比我高贵一些的傀儡罢了。”
“既然是傀儡,就安心做事,不要想得太多更好。”
……
一双眼睛藏在影子中,将洼地中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而后,它重新飞起,继续追着副祭司的方向去了。
……
裴沐乘风来到一处树林。
她速度放缓,在林木中绕来绕去。
然后突然消失了。
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的小东西顿时一呆。
它四处看看,又使劲抽抽鼻子,最后不得不飞出来,毫无头绪地四下转悠。
直到一只突然伸出的手,准确地抓住了它的翅膀!
“……呜呜呜!”小东西吓出了两汪眼泪。
“怎么还会哭?”
裴沐把它拎起来,很有点嫌弃地盯着,还上下晃了晃。
她手中拎着一只乳白色的生物。它大约有她两只手掌加起来那么高,长得很像个缩小版的小姑娘,却又多了一双羽翅。它的翅膀也是纯白的,只在羽尖泛着淡彩色的光。
“裴、裴沐……!”
小东西发现自己挣脱不了,抹了抹眼睛,试着说话。它的声音娇嫩异常,像鸟雀,也像个人类幼崽。
“裴沐!阿沐!”小东西的声音变得顺畅起来,“阿沐,放开!阿沐,好闻!”
裴沐有些没办法将它看作别的生物了。这似乎就是个小姑娘。
她叹了口气,改拎为捧,让小姑娘坐在她的掌心:“你就是神木里住的那个生物?我注意到你好久了。你不是胆子小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她。很快,她发现自己是安全的,便露出了快乐而单纯的笑容。
“跟着阿沐,阿沐好闻。”她比划说,“大祭司,香香,可怕。阿沐,香香,软软。”
裴沐无奈:“你究竟是什么?”
“是,神木之心,灵。”小姑娘努力形容,“人类死掉,灵魂、情感,跑到神木之心里。我,醒来。”
裴沐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她原本以为小姑娘是住在神木中的动物,或是神木之心生了灵智,但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是人类死后的灵魂碎片汇聚,被神木之心滋养,最后产生的新生命。
她还不算个完整的新生命,而更接近灵魂的状态。
根据她的说法,裴沐和大祭司的力量让她觉得很亲切。但是大祭司太吓人,她更喜欢待在裴沐身边。
“你想跟着我?”
小东西点头如捣蒜。
裴沐还是有点嫌弃:“会不会损害神木之心?”
小姑娘一顿比划,指天发誓说不会。她只是一个灵,和神木之心并没有太多联系。
“但是,可以,找到!”她说,“另一半神木之心,能找到!”
她为了能跟裴沐一起走,绞尽脑汁地展示自己的用途:“还能,一下子过去!从这里到那里,有力量就可以,一下子过去!”
裴沐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你能找到另一半神木之心的位置,还可以带我一起身随意动?”她顿时对小姑娘刮目相看,“真的?”
小姑娘喜滋滋地点头。她保住裴沐的手指,指着另一侧山丘咿咿呀呀,然后扇动翅膀——
裴沐在风里回头。
她已经身在山丘之上。
再回头,小东西已经累得坐倒在她手掌上,呼呼喘气,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裴沐收起惊叹,郑重地举起手,让目光与小姑娘平齐:“你还会什么?”
小姑娘想了想,一拍手:“看过的,听过的,放出来!”
一道光线从她手中放出。
光线在半空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幕。上头呈现的是姚森,还有朱雀祭司。
他们在说话。
裴沐意识到,这是她走了之后,发生在姚森和朱雀祭司之间的对话。
——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只不过是因为牺牲的人不是你们自己而已……
裴沐沉吟不已。她一句句思索着两人的对话。
这段对话看上去似乎没有特别的含义,唯一让人疑惑的只有朱雀祭司的突然出现……不过,狩猎中分散比赛,原也是常事。而且朱雀一直怀疑姚森,特意跟踪也不奇怪。
她思索半晌,才对一脸期待的小姑娘说:“好,你可以跟着我。你叫什么?”
小姑娘摇头:“没有,姓、氏、名,没有。”
裴沐想了想,笑道:“那就跟我姓,叫你裴灵吧,好么?”
“好!裴灵,好!”
小姑娘快乐地飞起来,忽然在裴沐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她栖息在她发间,倏然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呵欠声。
裴沐摸着头发,心中涌起一点被人亲近和信任的暖意。
日落西方,晚霞渐染。
裴沐降落神木厅。
翠色神木身披晚霞,清净宁和中又多了几分绚丽。
就如树下那名背对着她的人一样。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裴沐先开口:“你都看见了。”
大祭司回过头。他眉眼染着霞光,暖色背后,仍是冷色,如山巅千年雪、深海万丈冰。
他淡淡道:“姚森手中玉璧被激发,自然瞒不过我。”
而他力量所到之处,都能化为他的耳目。
如此看来,他不惜耗费巨力,让神力笼罩烈山方圆百里,并不仅仅是为了庇护扶桑,也是让自己耳目通达。
裴沐用前所未有的、认真而仔细的目光,描摹着大祭司的轮廓。她有些诧异地发现,原来此前一段时间里,她竟然都用一种太简单的方式去看待他。
她好像错误地将他当成了一只受伤的孤单小动物,或者别的什么令人怜惜的存在,所以一时头脑发热,还生出了许多的胡思乱想。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姚森是你安排的人?”
大祭司转身面对她。这下,夕阳彻底笼罩了他的面容,让他苍白的脸也有如天神的辉煌与庄严。
“我说过他不是内鬼。”他的声音像流速不变的、宁静寒冷的江水,永远不起波澜。
裴沐叹了声气:“但你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你明知道我在查这些事,也明知道我希望你将事情都和我说清楚。如果你早告诉我这事,我何必费力去查姚森?”
大祭司还是那么淡淡地看着她,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姚森是我安排的,但这也没有意义。他过去没有背叛,现在没有背叛,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背叛。”
裴沐问:“那朱雀祭司和青龙祭司呢?他们又是不是你安排的什么人,有没有可能背叛?”
“整个星渊堂都是我的属下,他们也不例外。至于背叛……”大祭司望着她,神色忽然变得严厉,“裴沐,你要知道,任何人都可能背叛。所以你要在乎的不是谁会背叛,而是让所有人都为你所用。”
“如果你能让叛徒也成为你手中的工具,那谁是叛徒又有什么意义?”他说,“你是我选定的下任祭司,所以你必须学会掌控一切。”
裴沐凝视着那双冷漠的深灰色眼睛。
她明白了:“所以,大祭司不相信任何人。你不相信你的属下,也不相信我。你只是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乖乖听你的话、按你说的去做,当好趁手的工具。”
大祭司微微蹙眉:“你不是工具。”
“但你并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任何人。”裴沐笑了笑,有几分感慨,“下任大祭司么……也是另一种工具。还是那句话,谁爱当谁当去。”
她走向神木,不再看大祭司。
大祭司的眉头,隐约皱得更紧了:“你……”
“我会践行我的诺言。我会找回剩下的神木之心,也会找到为你医治身体的方法。”
裴沐冷淡地说。她坐在树上,没有再看大祭司一眼,
“裴沐……”
“我需要专心梳理神木之力。如果大祭司没有别的事,还望不要打扰我。”
“……”
男人站在原地。
他身姿依旧挺拔如青松,面容也依旧冷峻如覆盖霜雪的山崖,眼中碎星般的细芒犹如无尽闪耀的星空。
他仍是凛然不可侵犯、高贵不可直视的扶桑大祭司。一切如常。
唯一不同寻常的……是他那略有茫然的神情。
他抬头看着树上,喉头几滚,想要出口的话语却都被那前所未有的冷淡阻挡了回来。
裴沐……
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