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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兰经常开完了会直接到朱建华的办公室,今天也一样。早晨,学完文件,常兰又如令到朱建华的办公室。一个女性坐在那。
“你这个案子不立。”朱建华说。
“真的不立吗?”女人说。
“没有真假。”朱建华说。
“近期的离婚案,一概不立,这是朱建国说的。”常兰心里重复着朱建国的号令。
女人起身走人。
常兰坐了一会,朱建华问:
“于建国撤诉的事怎么样了?”
“说了,他不撤。”常兰实话实说。
“你是怎么说的?”朱建华问。
“一个院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常兰耐着性子解释。
“他不撤诉也赢不了,法院不是讹人的地方。”朱建华说。
“我就这样跟他说?”常兰不悦,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常兰麻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
“常兰,朱庭长在叫你。”李小兰推门进来说。
常兰跟着李小兰来到朱建华的办公室,朱建华说:
“常兰,她这个是起诉离婚的,你把开庭传票写一下。”朱建华说。
“离婚案,离婚案不是一个不立吗?”常兰心里不解,嘴上没说,她仔细一看,这不是刚来过来过的那个女的吗?
“您不是说不立吗?”常兰用目光询问。
“我刚才说不立我现在说立。”朱建华用不悦的表情作答。
常兰拿过传票,发现开庭日期已经写上了,她只需要把其它内容写好。
“这女人是什么关系?什么来头?想离婚还能把法院的大门敲开。”常兰猜想着,却没有明确的答案。刚才朱建华还在那坚决不立,现在怎么了?
她把开庭传票给了这个女人。
女人冷着脸,接过传票,连个“谢”字都没说就走了。
朱建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那头通了。
朱建华说:“你那个案子我给你立了。”
放下话筒,朱建华长期严重下垂的四角似乎也变得平直了。
“常兰,你给被告打电话,让他马上来法院一趟。”朱建华说。
常兰拿起话筒,重复着朱建华的话,叫被告马上来法院一趟。
“我现在没时间。”对方说。
“你告诉他,她老婆告他要离婚。”朱建华说。
常兰把朱建华的话鹦鹉学舌了一遍。
“我马上去。”对方说。
看来婚姻是大事,对一个男人来说,老婆要离婚事更大。“他还敢给我不来?真是的!”朱建华说,口气很得意。
“前边那个是告老公,不对,是前老公,坚决不立案,现在这个告老公,一个小时前也坚决不立案,一个小时后马上立案,这是怎么回事?原告大,被告大?原告份量重?被告份量重?这差别也太明显了!”
常兰面对这这些,疑惑和不解越来越多。其实,常兰的疑惑和不解不是源于法律知识的缺失,而是源于她对实践经验、尤其是法院工作经验的空白,这一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被告来了,进得门就说:
“我是梁丽的丈夫韩大为”。
“你坐吧。”朱建华笑外不笑里。
“你在我们县呆多少年了?我怎么不认识你?”朱建华问。
“我在乡下,现在从事纪检工作。”韩大为说。
“纪检干事?”朱建华道。
韩大为没应答。
“我和我老婆的老家都是甘肃农村,我部队转业后来到咱们县。八年前同梁丽结了婚。她在同我结婚前没有工作,结婚后做了一年家务,我把她带到咱们县,通过我的关系把她安排到咱们县医院做护士。工作了四年,市医院招聘护士,她想去。当时我儿子已经三岁了,为了给儿子也给她一个好的环境,我同意了,我在市里给她租了房子,她带着儿子在市里上班,我每周都至少去看他们一次。”韩大为叙说的很激动。
“现在,她日子过好了要离婚,我坚决不同意,还带走我儿子,我更不允许。”韩大为说。
常兰知道自己的储多想法都和朱建华不一致,就象朱建华也知道她的想法与已不同一样。她怕自己什么话说的同朱建华的不在一条轨迹上,她就对朱建华说,早晨在房子里没吃饭,想到隔壁的包子店吃包子。
常兰来到包子店,找到对着门的一个座位坐下,要了俩包子加一个茶叶蛋即开吃。
她正吃着,看见一男一女走进包子店。
“前面走的女的不是梁丽吗?”常兰心里想。
梁丽从常兰身边走过,坐到同常兰斜对的位置上,同常兰是背对背。常兰转过身仔细看了一下,就是梁丽。
跟在梁丽后面的男人坐在梁丽对面。他脚穿乳白色休闲鞋,头戴乳白色小沿儿软边礼帽,面皮白晰,一眼看去像个南方人。
服务员给梁丽的桌上放了两个茶碗,又放了一壶热茶。
梁丽拿起茶壶将热茶倒进一个碗里,左手将茶碗端起在碗里转了一圈又倒进另外一个碗里,右手将另一个碗端起来将茶水转了一圈倒进地上放的垃圾桶里。
“你给中院打电话,叫他们快点。”男人说。
“我不是打了吗?不是立案了吗?你老催啥?”梁丽声音似吵架。
“立了案了,啥时候离呀?”男人说。
“不是答应立刻处理了吗?”梁丽的声音仍然似吵架。
包子和茶叶蛋上来了,梁丽将一个茶叶蛋的皮剥光放到男人面前的钢盘里。
“他们啥时候处理呀?”男人说。
“我怎么知道?”梁丽声音还似吵架。
“我不吃啦,你吃吧!”梁丽“啪”的一声把筷子放下。
专注的看着的常兰被吓了一跳,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在窥视别人的隐私。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常兰想:
“带着情人来离婚,这个梁丽也真够潮的了。”
韩大为还在朱建华办公室,他一再重复着梁丽的“发展”史,一再宣示着他的权利。朱建华则反复的强调着,让他考虑妻子的要求。
“她要儿子,这样也解除了你的累赘,也不影响你以后的生活。”朱建华开导。
朱建华开导完了,韩大为又重复,双方这样几个回合,朱建华见无效果,又把常兰叫来。
“梁丽好象没走,我刚在包子店吃包子的时候看见她了。”常兰说。
“她在干啥?”韩大为问。
“在包子店能干啥?”朱建华说。
“我出她进,她干啥我没看见。”常兰是为了掩饰自己亲眼所见,谎撒得有点儿圆滑。
有人笑常兰,常兰也没有意识。
“我给她打电话,我同她谈谈。”韩大为拿起手机打电话,电话通了,韩大为吼道: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
对方挂了机。
常兰想,人家都把幸福带到身边了,你还在这发傻。古代的文人墨客们,总是把女人比做挑花,把男人比做流水,流水逝去不回头,挑花凋谢化泥土。在这个小县完全相反,由于男多女少,就变成了男人是水,女人是泥。男人这汪水永远都洗不净女人这滩泥。
梁丽来了。她是一个人。
“那个男人躲到哪里了呢?”常兰想。
“你啥意思?”韩大为问。
“我啥意思你不知道吗?!”梁丽说。
“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没工作我给你找工作,你要到大城市我给你租房子,你现在过好了呀你!”韩大为一边说,一边用手推梁丽。
“咋啦?我就不和你过啦!离婚!现在就离,我什么都不要,全都给你!”梁丽大声吵嚷。
“你说的什么都不要?”朱建华说。
“是,我什么都不要!”梁丽说。
“那儿子呢?”朱建华问。
“我现在不要了。”梁丽说。
全场都呆了。
这个女人,一个小时前还在那信誓旦旦,一定让儿子在自己身边受到良好的教育,一个小时后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六岁的儿子,怎么舍得!”常兰在心里感慨。
朱建华似有不悦,他做工作最难的地方,就是儿子归梁丽,现在她说不要了,本来他应感到如释重负,感到解压,可他却把脸沉下来。
“你不要儿子,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韩大为激愤的站起来去打梁丽。
“你们法院判吧,他这个德性!还说啥?!”
梁丽说完,怒气冲冲的走出办公室。
韩大为跟着冲了出去。
二人刚离去,朱建华又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然后说:
“歪,不是说一定要孩子嘛?现在怎么又不要了?你好好确定一下,到底要还是不要?你一会要一会儿不要的,我们怎么处理。”放下电话朱建华说,“女的在外面应该是有人了。”
“我看见了。”常兰说,“一个穿着乳白色休闲鞋,戴着乳白色窄沿儿礼帽的白面书生。”
常兰这样说着,别人都以为他开玩笑。
不一会,梁丽和韩大伟夫妇从外面回来,都说同意离。
这女人用的是什么招数?常兰心里想。能随便把利益相官方摆平的手段,足可以摆平任何一个观望着。法官在当事人面前,同原被告方比,怎么也算不上利益攸关呀。看来,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常兰真的觉得在当事人的面前,连小学的水平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