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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门之外,几人牵着马绳套,就准备离去。
这时,蒙毅来到嬴政跟前问道:“公子,我这就去益阳工坊,查看账目明细。”
说完,就准备上马离开。
“等会~~回来!”嬴政连忙伸出手制止,随后上前低声说道:“我来之前就已经派吴成前去益阳工坊调取账目了,所以,你就不用去了。”
“已经去了??那公子你刚才??”蒙毅一脸懵,有些茫然地问了句。
嬴政当即回道:“我只是在王叶面前做个样子,让他们觉得这两天我只等益阳那边的结果,令其放松警惕。”
“……”蒙毅愣愣地看着嬴政,完全没有想到嬴政还有这一层算计,连忙又问道:“那这两天我去哪里?”
“你等会出城绕一个圈,随后天黑前秘密进来,直接来我公子府,晚上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嬴政跨在马上,两腿一夹马腹,晃悠悠地挪步出发。
“晚上?公子难道是想……”蒙毅眼前一亮,立马也察觉到了什么。
“王叶今天随口胡邹,又被我等拆穿,已是方寸大乱。我让你两天内往返益阳工坊查找证据,在此期间,我可不会相信他会安安稳稳过这两天,指不定今天晚上就准备有所举动。正好,晚上我们潜进来,指不定还能找到些什么东西呢!”嬴政嘴角微扬,笑得异常开心。
“好!”蒙毅也是笑了开来,对夜晚的来临开始期待起来。
…………
金乌初斜,阳去阴起,晌午炎阳西垂,暖意渐凉。
阳泉君府,芈宸的书房当中。
芈宸阴郁着脸,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惊惶不定的军需官王叶,沉声问道:“嬴政真是这么说的?”
“君侯,小人即便是死也不敢瞒报君侯啊!”王叶额头上冷汗连连,面容悲苦,对着芈宸说道:“公子已经说了,要让那蒙毅去一趟益阳工坊来核对账目,就两天时间!这折损品的军备去处都是去年新加的,工坊那边根本就没有对账,这一查肯定会出事的呀!!”
“……”芈宸冷着脸,心里异常恼怒。
见芈宸不说话,王叶顿时也慌了神,连忙哀求道:“还请君侯救我!君侯,小人不要那些财帛,只要君侯能遵照约定,事发之前将小人和家人送出秦国,小人家里的所有奇珍异宝都归君侯,小人一分都不要!但求君侯救小人一命啊!!”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嬴政顺着军备查到了王叶,那便只有弃车保帅了……”华阳的话,在芈宸的脑海中回荡,芈宸阴着脸看了看王叶,思忖了一会儿,目光一定,张口说道:“两天吗?应该是够了!”
“君侯?”王叶愣然问了句,有些不明白芈宸之意。
见状,芈宸面色稍松,展颜一笑,说道:“你放心,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你晚上回去收拾收拾,一更天会有马车来接你,马车会一路直达楚国,到时候脚程快一些,两天的时间足够你出函谷,到时候去楚国苦县,那边有我芈系置办的田产,足够你丰沃一生。”
“君侯!!小人谢君侯活命之恩!!”王叶听后感动得涕泗横流,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连着向芈宸磕了好几个响头,激动不已。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芈宸大手一挥,一副大人物气度的模样,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为我芈系奔波,是我芈系的大功臣,如今至此,也都与我芈系有关,芈系绝不会坐视不理!”
“放下心来,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晚上我会派人接你出咸阳。即为我芈系中人,我必不会见死不救!!”这话,芈宸说得是铿锵有力,异常坚决。
“君侯~~~”对坐的王叶,此刻已经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满眼泪花,难以自拔。
之后,在芈宸的搀扶之下,王叶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去。临别前又是一个大礼,直看得芈宸摆手摇头,大呼不敢。
最终,王叶面带和煦的笑容,步伐端正有力,迈动矫健的步伐,离开了此间。
在王叶离去之后,芈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继而消散得干干净净,微眯的眼眸当中冷芒吞吐,脸色一下子就回到了阴冷之相。
这一前一后,堪称两个极端。芈宸现如今的神情,阴冷充满杀意,若是王叶看到这一幕,或许就不会有那种充满生机的笑容了吧……
芈宸来到屋内,关上房门,对着偏室的垂帘道了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浮现在窗帘之后,周身阴郁骇人,杀机蓬勃。
见到那黑衣人之后,芈宸眯着眼说道:“今天晚上带几个人,趁着夜色,把王叶府上的人都给我尽数灭杀,不论老弱妇幼,不能留有一个活口!杀完之后,再伪造成府内失火,烧干净,永绝后患!!”
军备的事情瞒不住了,那便唯有杜绝一切不利的因素,弃车保帅,或可为芈系争取一时喘息之机!
芈宸面色沉着,静静地说出了这么一通骇人听闻的话,最后还“特意”嘱咐,要毁尸灭迹!!
对面,黑衣人根本就不在乎这话有多么的可怖,回以平淡的一句:“知道了!”
好像这种事情,黑衣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完,便退了下去。
屋内,芈宸面色不改,目光涣散,轻声呢喃道:“王叶啊王叶,不要怪本君!要怪,就怪你时运不济,被那嬴政揪出了把柄吧!”
渗人的低语,在斜日的余晖之下,消弭于屋内的阴影当中。
…………
深夜,王叶府邸。
无边幽寂的夜幕当中,几道细不可察的身影,正借着暗夜的掩护,朝着府邸内悄悄潜入,融入到了黑暗当中。
书房之内,王叶一身素服,正焦急地等待着。
收拾东西的活计,已经安排了下去,都是往日里完全信任的副属,只要东西收拾完,妻儿过来,就能出发了……
想到能够离开秦国这个是非之地,存活下去,王叶已是心满意足了。只不过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叶的心里,隐隐泛上了些许的不安,好若附骨之疽,纠葛难消。
被这股心态搅得有些心烦意乱,王叶连忙摇了摇头,抓起桌案上的水壶,不管壶水冷热,径直灌了几大口,这才稍稍平复了内心。
“啊~~~”
蓦然,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在黑暗之中迅速传开,仿若雷霆一击,重重击打在了王叶的心头上。
“啪嗒”一声,水壶应声掉落在了地上,王叶惊慌不安地看着外面的夜空,内心的不祥之感迅速扩大,直至渲染整个心头。
“!!!”猛然间,王叶心神剧颤,立马反应了过来,白日里芈宸的阴沉面孔,浮现在了脑海当中。
“难道!!!”王叶身形一晃,差一点儿就摔倒在地,强忍着目眩之感,王叶紧咬牙关,一个念头浮现:芈宸,要灭自己的口!!
屋外,随着第一声惨叫袭来过后,似乎是突然爆发一样,濒死前的凄惨哭喊不绝入耳,浓郁的死亡气机笼罩在黑暗之中,令人心中止不住地发寒。
此起彼伏的绝望叫声,令王叶瞳孔骤缩,惧意骇破了胆,整个人都颤抖不止,心头禁不住大恨,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相信芈宸这个小人!!
听着外面不断接近的惨叫声,王叶猛地反应过来,连忙冲出了书房,来到书房院中的一个假山前,手伸进假山的缝隙当中,用力一按,沉重的假山立刻发出吱吱声响,随即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其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王叶顾不上迟疑,连忙飞身投入进黑暗的洞中,沿着地下甬道的墙壁向前,不多时便进到地下室之内。
黑暗的地下室之内,王叶从怀中摸索出一火石,凭借着对地下室了如指掌的熟悉,挪到了一个油灯面前,用手中的火石将油灯点燃。
昏黄的灯光,将黑暗一点一点驱开,映照出王叶那满脸惊惧。
同时,在灯光的映照之下,王叶身后,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的阴影,模模糊糊,犹如鬼魅,惊骇人心。
…………
两更天,咸阳小巷当中,四道身影正在穿梭其中,朝着一个方向摸去。
穿过了几条幽静狭长的小巷,四人来到一处府邸的院墙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看着周边,仔细探查。
“公子,周围没人!”一人走进说了声,却是残顾。而另外三人,自然就是嬴政、蒙毅和廷尉府的章邯。
“好!”听到残顾发话,嬴政点了点头,应声道:“走,进去直接到王叶的书房位置,去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东西!”
“喏!”嬴政一声令下,周边几人自是连忙应声。
就这样,四个夜猫子猫进了府内,开始朝着府邸中心的区域偷偷摸过去。
不过随着越深入,四人的心中却越是疑惑,怎么这王叶的府上,一丁点儿的人气都没有??
四人这一会儿都翻了近十个院墙了,途中别说巡逻的侍卫,连个人气儿都没感觉到,整个府邸仿佛是一片死地一般寂静,毫无生气。
就这样,四人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渐渐地放开了胆子,甚至还跑到屋内,转悠了一圈。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章邯一脸莫名地走了出来,看着嬴政说道:“公子,没有一个人!”
“……”嬴政眉头一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定,这府邸诡异的寂静,让人心神不由地恍惚。
“不管了,先进主院看看。”沉吟良久,嬴政决定先不管其他,先到王叶的书房去看看再说。
说完,四人一同又翻过几道院墙,来到了主院。
刚一从墙上翻下,嬴政的脸色就猛地一变,其他几人也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眼里带有些惊恸。
“血腥气!!”嬴政看了残顾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嬴政眉头紧皱,缓缓从腰间拔出泰阿,严阵以待。
仅在空旷的院子中就闻到了如此浓郁的血腥气,这府邸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方才经过的几个院落当中空无一人,又是为何?
几人手持剑器,严阵以待,缓缓向书房逼近。
残顾两手扶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书房的房门,走到内里,借着微薄的月光看到了书房内乱糟糟的景象,像是被人翻动过。
残顾不动声色地扭头,朝着自己身后的嬴政摇了摇头,示意这里面也没有人。
“没有人?”嬴政有些发愣。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若是这屋里也没有人,那这久久散不下去的血腥味,又究竟从何而来的呢?
这时,常年跟刑狱案件打交道的章邯,环顾四周发现了端倪。
这院中虽有绿植小树,但是并无池塘,为何正中偏偏要放一座假山?
心怀疑虑,章邯朝着假山的位置走进了几步,猛地发现,越靠近假山,这渗人的血腥气味便越是浓郁!!
“难道?!!”章邯悚然一惊,悄悄地来到这假山之前,绕着假山转了两圈,甚至伸出手在假山之中摸索了几下,直到摸索到一处凸起。
“!!!”章邯顿时心头一颤,明白了过来,这假山之下定然另有乾坤。
发现了这一问题,章邯并没有提前动手触动机关,而是抽身来到了嬴政的身侧,小声说道:“公子,那座假山之下,应该是一处密室。”
嬴政闻言,立刻转过脸看向身侧的章邯,微微眯了眯眼,随即朝着身边几人点头示意,随即便朝着假山逼近。
来到假山跟前,嬴政向章邯使了个眼色,章邯心领神会,伸手摸到了方才感觉到的那个凸起,轻轻按了下去……
“吱吱”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笨重厚实的假山随之一分为二,朝着两边缓缓移动,显露出中间一个大洞。
大洞显露出来,一股微风拂过,洞口瞬间涌来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气味,众人闻之就像是置身于尸山血海,满嘴的腥臭味,直冲灵庭!
“……”几人相视一眼,皆内心震荡,嬴政身子一动,就准备下去。
“公子!”见状,残顾连忙出声叫住了嬴政,张口说道:“洞中或有凶险,让我先去前面探路!”
嬴政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叮嘱了句:“小心点。”
“嗯!”残顾应了声,然后拿出了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火把,点燃之后,手持火把进了洞口。
嬴政三人跟在残顾身后,时不时关注着身后的动静,身形缓缓没入黑漆漆的洞口。
穿过长长的甬道,众人一直小心进入,突然间前面的残顾停下了脚步,跟在身后的嬴政顿时心神一紧,还以为出现什么问题,连忙问道:“怎么了?前面……”
话说到一半,生生停了下来,嬴政两眼瞪大,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如遭雷击,心里不住地发寒。
“咕嘟~~”嬴政身后,蒙毅和章邯借着亮光,也都看到了面前地下室当中的景象,顿时满眼惊惧,艰涩地滚动喉咙,震惊不已。
只见眼前狭小的方室当中,堆满了浑身鲜血的尸首~~尸首堆砌成了一堵人墙,猩红的血液流淌而下,在地上流出一滩血池,空气中的血腥味犹如实质,哪怕是屏息凝气,也能感受到整个鼻腔当中那一股让人作呕的咸腥味。
人墙之上,所有的尸体的脸上皆显露出浓浓的惊恐和绝望,每个人身上都有着数道血印,死得凄惨,一张张充斥着浓郁恐惧和不甘的面孔,在几人的面前一一浮现。
老人,少年,仆人,管事,在此刻仅仅只是这堆砌起来的人墙当中的一部分。更有甚者,人堆当中还有几张带血的襁褓,隐没在血色肢体当中,异常刺眼。
“咯吱吱~~”一阵牙酸的响声,从嬴政捏紧的拳头当中响起。
“芈系!!”嬴政双目充血,牙关紧咬,看着眼前这修罗炼狱般的一幕,怒火犹如炎炎烈日,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内心。
难怪今夜府邸当中没有一人,嬴政本以为是王叶畏罪潜逃,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咸阳城中,唯有芈系有这个动机,灭杀王叶全府上下。只可是,这可是芈系自己人,却遭受到如此对待,嬴政虽然并不同情王叶,但是这其他的老弱妇幼,这些跟军备一案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依旧被人当成了灭杀的目标,不,准确地来说只是附带的目标……
这,让嬴政心里异常愤怒。
这时,章邯身形一动,来到旁边一侧,一个趴在地上的尸体面前,借着火把的光芒看了看,回头看向嬴政:“公子,是王叶。”
嬴政闻声望了过去,看到尸体熟悉的衣服,面色阴沉,缓步走到跟前,将尸体翻过来一看。
双目瞪大,血丝遍及眼眶,面目狰狞,手掌紧紧收缩,仅凭这些都足以让嬴政感受到难以言明的怨气。是王叶无疑。
嬴政默然,抬手抚平了王叶的眼皮,令其瞑目,便又将王叶的身体放回了原处。
“嗯??”刚刚起身,嬴政看到王叶那有些奇怪的姿势,顿时起了疑心,后退了一步,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