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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国都,朝歌城外,端木易乘坐着车辇往南行着。
老欧赶着车,不大高兴地说道:“先生,咱们大费周章地赶到这里,您看了一眼,便就走了?”
“那还能怎么办?上去扶着灵柩,痛哭一场?”端木易反问道。
“那就不能不来吗?你不是说和老卫公关系并不怎么好吗?”老欧有些不明白端木易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所以啊,我才必须要来看看。看他如此走了,我心里高兴。”端木易嘴上说着高兴,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喜色。
“切,得了吧。您就是死鸭子嘴硬,刚刚我都看见您偷偷抹眼泪了。”老欧咧嘴笑道。
“嘿,你这好的不学,俏皮话学挺快啊……”
老欧不待端木易继续责备,便抢着答道:“那还是先生教得好。您说这卫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见全城上下,百姓皆穿缟素,哀哭痛绝者,大有人在。难不成,他竟是如此受庶民爱戴。”
听老欧如此说,端木易点头道:“这你倒是说对了。我虽与老卫公交恶,但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作为一国之君确是当世楷模。不仅广施仁德,而且爱民如子。这卫国百姓因为有了他,才有了几十多年的安稳日子。”
听完端木易的解释,老欧似乎懂了端木易的心情,脸上也浮现出一起悲伤之色,轻叹一声,说道:“这么说来,那就怪不得那些百姓们如此悲伤了。”
“嗯……”端木易也是面色黯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老欧问道:“先生,咱们重新南下?”
沉吟片刻,端木易道:“南下吧,不过这次从郑国走吧。”
“嗨!”
……
路上又行了七八日,到得郑国都城,天气渐热,已是初夏时节。
主仆二人在路上各自换上清凉的薄衫,即便这样,行至午后,仍是免不了汗出。
似乎这一年的夏日,较以往都要更加炎热一些。
入郑都城时,职守的兵将核查端木易的照身帖,在上面看到了郑伯有意留下的印记,便知道是来了贵客。
因此,他们并没有直接放端木易入城,而是出动一支小队,直接护送着主仆二人去了驿馆。
通往驿馆的路上,端木易悠闲地观赏着城中气象,而老欧却是十分忐忑。
因为有专人护送,所以驾车的差事也交到了前来接待的郑军将士手里。
被人抢了活儿干,又对接下来的安排丝毫不知,老欧如何能安下心来?
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他,一度怀疑端木易是不是曾经在郑国犯了什么事,以至于他一亮出身份,就惊动了官兵。
好在这些兵马对二人礼遇有加,这才让老欧稍稍放下心来。可这种被兵马护送的感觉,还是让他极为不自在。于是,老欧向端木易问道:“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驿馆。”
“不住客舍了?”
“有人替咱们出资,咱们不用自己花钱。”
“噢......先生,您确定不是要把咱们关押起来吧?”老欧掩面凑到端木易身边,小声问道。
端木易斜眼瞪着老欧道:“你......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我与郑伯相识,所以才会受此殊遇。”
“又认识?您不是商人吗?怎么哪国的国君都和您相识?”老欧十分惊讶。
但见端木易一件得意之色,语气平淡地说道:“无非是帮他们制定些国策。”
“嘿,您还会治国呢?”老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端木易仍是满脸自得地道:“技多不压身嘛。”
“啧啧啧,那先生当年也是叱咤风云啊?”老欧称赞道。
被捧地上头的端木易喜滋滋地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想当年,先生我也是各个诸侯国间响当当的人物。”
“那如今,就沦落城这个德行?”
老欧的一盆冷水,浇得端木易心情郁闷。于是他吓唬老欧道:“你还想不想干了?”
一看形势不对,老欧赶忙陪笑道:“先生,咱们就是聊天而已,聊天而已。”
“真是的,越发没有一个仆从应有的自觉了。最近怎么这么贫啊?”端木易没好气地责问道。
只见老欧扑哧一笑,说道:“那是先生教得好。”
“哎哟,你、你、你......”端木易一时竟被噎得无言以对。
恰好这会儿,已到了驿馆门前。
在郑国兵马的簇拥下,主仆二人下了车辇。端木易此时也不再和老欧斗嘴,而是洒脱地往驿馆内踱步而去。
老欧下了车,却不急着进门,而是学着官兵的样子,把他的长剑系在腰间。随后,操心地牵着马,拉着车辇一同从偏门入了驿馆的后院。
打理好马匹车辇后,老欧又嘱咐了驿馆的馆丞几句,让他们好生照料马匹,才回到前院来寻端木易。
老欧回到前院时,端木易才将领他们前来的郑军兵将送走。见到老欧的模样,端木易忍不住笑道:“你别说,这么把剑系到腰间,还真像个老将军。”
老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也不禁自嘲道:“都这把年纪了,当将军的是还是留给后人吧。我老欧还是给先生继续当仆从的好。”
“切,没出息的样子。”端木易轻声叱骂道,脸上却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对了,老欧,一会儿我得去趟宫城。还是老样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安排。咱们手里的钱你随便花,别到处乱走就行。”
“放心吧您就。”老欧答道。
这时,端木易又想起一事来,对老欧交代道:“还有,下次在喜欢什么了给我说一声,别像上次一样,抠抠搜搜地买一把破剑。”
“怎么能是破剑呢.......”老欧面色委屈,小声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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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端木易变了脸色,老欧赶紧道:“啊,没事。先生说得极是。”
“嗯......这还差不多。”端木易总算是放下心来。
两人稍作休息了片刻,老欧向端木易询问了许多关于郑都的事情,以方便安排自己这几日的出行。他虽是郑人,但从小到大,始终生活在边城。别说这新郑都,就是原来的郑都,他也未曾到过。再加上郑国建国至今也不过十余年,各地风土尚有许多不同。所以,这郑都的一切对老欧来说,都十分的新奇。
过了正午,宫里有人来请,端木易便留下老欧一人,独自入了宫。
午后的宫城,夏蝉于树荫里吱吱叫个不停。有人听得无比惬意,便有人听得意躁心烦。
几个宫人领着端木易入了阴凉的大殿。殿中,郑伯和姜夫人已在等候。
夫妇二人并排在大殿正中坐着,见端木易进来,郑伯便起身相应,姜夫人仍自危坐,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诸侯之间无论是互通使臣,亦或是相互造访,都极少有携夫人一同接待的规程。除非至亲登临,才会如此。端木易于郑伯夫妇二人,虽不是骨肉手足,但却都有极深的渊源。甚至在郑伯看来,端木易还救过姜夫人的性命。因此,以此礼相待,双方都并未觉得不妥。
待端木易落座后,郑伯欣然问道:“几年不见,寡人和夫人都对先生甚是挂念,今日先生总算重回我郑国了。”
端木易端坐着,说道:“多谢郑伯和夫人牵挂在下,在下此行南下楚国,途径郑国,便想着到到此来拜访一下。多有打扰,还望郑伯、夫人见谅。”
郑伯道:“无妨,先生能来此处是寡人的荣幸。我已命下人取备酒,待会儿,咱们好好饮上几杯。”
端木易拱手道:“多谢郑伯款待。”
“先生不必客气。当年先生营救我夫人,促成郑国与申国的联姻,于寡人是莫大的恩情。只可惜当年先生不辞而别,竟是连寡人的喜酒也未吃。今日正好补上。”说着郑伯看向身旁的姜夫人,眼里充满了宠爱。
恰在此时,宫人们也将备好的酒水送了上来。
见夫妇二人也算相敬如宾,端木易安心不少,问道:“郑伯与夫人天作姻缘,在下只是施举手之劳罢了。不知这些年,两位过得可还好?”
幸福的笑容顿时在郑伯圆润的脸上绽放,他得意道:“我与夫人恩爱有加,夫妻和睦。只是夫人才嫁来那一年,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病了些日子。好在恰逢曹国来使,那使者先生精通医术,为夫人诊治之后。夫人总算好转。”
“那便好。”端木易简单应了一句。他已猜到郑伯所说之人便是无名。
这时,郑伯竟突然叹息道:“只是可惜那使者先生,他本为说服我一同另立天子而来,后来听说兵败洛邑。被乱军砍杀后,还被吊在了洛邑城门上陈尸。”
一直没有插话的姜夫人本在为郑伯添酒,听了这话竟如遭电击。她将手中的酒觞打翻后,僵在那里,脸色煞白。
“夫人!”
“公主!”
郑伯和端木易同时惊声叫道。端木易喊出声后,顿觉失言。好在郑伯关心姜夫人的状况,没有注意到。
姜夫人被两人的叫喊声惊醒,眼神呆滞地说了两句:“没事,没事。”
说着,失神的姜夫人把那杯添好的酒自己饮了。酒入愁肠,直浇得满脸的愁绪恒盛。
“都怪寡人非要提起那件血腥事来,惊着了夫人。”郑伯一边轻抚姜夫人的脊背安慰着她,一边自责着。
端木易见此场景,知道此事自己不便多嘴。便只说道:“郑伯,夫人身体要紧。不如先送她回去休息吧。在下左右无事,便在宫中到处走走,等夫人好些了。你我二人再接着叙旧。”
“也好,也好。那就委屈先生了。”
端木易没搭茬,向夫妇二人行了个礼,便要到殿外等候。
转身正要出门,忽听身后郑伯又急切地惊叫道: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