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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个感觉怎么样?”我看静宁在屋里忙着收拾和嘉送来的东西,略有些担心。
“不碍事的,就是腰有点酸痛。”静宁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脸恬淡,略低着头,脸上似乎也泛着柔柔的光彩。
“这些事情就交给下人们干好了,何必还要你亲自打理?”我走上前,轻轻揉着她的腰。
静宁一扭身错过我的手,脸上晕红流霞,丽色生春,虽是嗔怪,却止不住眼中满是笑意:“好了,我的爷,我的好哥哥,这些事哪是你做的?饶是这么着,还有人说我恃宠而骄,老让你一个爷们围着我转。”
“她们那么说,是她们妒忌你,哪里让她们也找我这么一个好人。”看她俏脸生娇,不由心中一动,握了她的手笑道。
静宁不由啐了一口,星眸微斜,拿着另一只芊芊细手点了我道:“哎哟哟,哪里有人这么夸自个儿的,我都替你怪臊的。快别说那些下人,真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整理这个家的。我几日前去了库房,这么几年来各处赏的东西倒不少,可那堆的,可不是一个乱字能形容的。好在家人少,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所以才要你来,少不得要你劳累一些。”
“哼,尽说些好听话哄我。”静宁嗔了我一眼,想起什么,又道:“昨儿个大公主派了人过来拿婉儿妹子的东西,怕是要在那里常住。”
“她住在大姑姑那里也好,总是住在我王府,对她女孩子家的名声多少不大好。”萧婉儿认了干娘后,和敬常常接她过去家住。
“要我说这样就挺好,看晴姨萧叔叔不大管事的样子,婉儿妹子认了大公主做干娘,不说别的,就是以后还能许个好婆家,而且看在大公主的面上,也断不至于受了委屈。”
“晴姨萧叔叔可不会在意这些个。”我笑道,微微撇了撇嘴,他们哪会在乎这些世俗的东西,在他们眼中高尚的爱情就可以代替一切。
静宁又要说什么,但听门外静宁的陪嫁丫头名唤揽翠的过来道:“和府派人来说,今个儿他们爷有事,请王爷下午不用再过去了。另外···”
握着静宁的手不由一紧,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和绅总是在忙着与往来官员应酬,以前虽然也这样,可断不至于如此。一个人位高权重,有人巴结是常理,可若是张扬到这种程度,这怕是埋下祸根,难怪嘉庆帝一上台就···
“哎哟!”静宁惊呼一声,夺出手。
“另外车马已备好,王爷要不要现在就进宫去?”揽翠说完,在门外静等我吩咐。
“不急,等会再说,”我心里蓦地一下闷闷的,“你派人去那边院里问问,他要不要进宫去。”自从我成亲后,阿玛和南木头,他们对于静宁来说一个是公公,一个是小叔子,我们与他们混在一起多少不方便,就在王府边上另辟了一个院子,单于他们住。外面正好临着街,又开了一道侧门,方便他们进出。
“是,王爷。”揽翠答应着离去。
静宁却是瞟了瞟我脸色,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找和大人有什么要事?他也真是的,有什么要紧的客人。要我说,不过又是些阿谀奉承之辈罢了,你何必再跟这样的人来往。”
“你怎么知道就是些奉承之人了?”我回了一句,自己却先不信了。
“怎么就不是,我阿玛也这么说。”静宁想了想道:“我阿玛说,现在下面的官员们都说,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过不了的坎,找和大人一准就成。和大人自从做了吏部尚书,想通过考核的,想升官的,都得先孝敬和大人。依我说,你也别跟他来往太近,不然那些人也把你编排进去了。”
静宁将和嘉给的送子观音摆好:“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尊白玉福禄寿三星,下个月是忠勇侯的寿辰,咱把那个送过去吧?”
“这些事你就看着办吧。”我不甚关心。
“不过我玛法却是为和大人说话,说他也是不容易之类的。”静宁回过来,扶上我身前:“所以你也别为别人的事烦心,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到底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既是他心里有主张,我又何必瞎想。
静宁却也抿了嘴,不再言语。
我闷闷地想着心事,过了片刻,揽翠过来回道:“那边的说同王爷福晋一起进宫。”
“是了,知道了。”静宁道。
看着揽翠丫头利落的下去,我笑道:“你这个丫头倒是不错。”
“那是,你也不看是谁的丫头。”静宁似笑非笑道:“怎么了,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也是,我现在身子又不方便···”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白了她一眼。一般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都是默认的储备小妾,可我一个都不想要,何必还要再添一个给自己找麻烦不成。“我那管家周从倒是跟我提了好几回这个丫头,像是对她有点意思。”
“那感情好,”静宁转笑道:“改明儿我找个时间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若是真跟了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嗯。”我们一行说着,一行收拾妥当,叫上阿玛一路进宫去。
阿玛一人一乘小轿,我与静宁一乘轿子,静宁揽了我的手,侧身靠在我肩上,又想起什么,笑道:“我记得上次去景阳宫里,书房里额娘的画像有些破边儿了,再叫宫里的画匠裱一下可好?”
“还是你有心。”我握了她的手,心下不由触动。静宁自从知道了阿玛他们那些破事,却也是依礼逢年过节给阿玛敬茶,清明忌日给额娘上坟,一点儿也不错。倒是带动的阿玛居然也提出下一个忌日去看额娘一回,真是可笑。我现在倒也觉得无所谓了。当初只是想为额娘争这一口气,为额娘不值。现在看了阿玛这个样子,越发为额娘不值了,我还以为他但凡有一点好的呢,竟是一点也看不上眼。不知道额娘看了阿玛现在这样会怎么想,我如今是一点也不想让他们那些人打扰到额娘的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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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间到了宫里,给皇玛法请过安,阿玛便一径先向储秀宫的方向走去。我们也不管他,一行来到撷芳殿,喜塔拉氏已是领了众姬妾迎进去。
“前些日子我娘家送了一批广东粤绣的扇子,我看着做工还不错,单给你留下几个,让你挑挑。本是你有了身子的人,我原该亲自与人送过去。只是看着今儿天气好,请你来宫里逛逛,晒晒太阳。你们年轻,又是头胎,不知道,这有了身子的人也该常常出来走动走动,方是这个意思。”喜塔拉氏牵了静宁的手,将我们领进屋。
桌子上一个锦盒内,把几把精致宫扇拿出来。静宁客气一回,亦是取了细细欣赏,赞不绝口。其余姬妾众人皆是手里一把,却不及盒子里那几个。
他们那些女人家的东西比来比去,我看了无趣,便问道:“皇叔呢?”
喜塔拉氏忙转过来笑道:“他呀,刚刚一直还在念叨着,等你们半晌,却不巧被人叫出去了。看样子没有什么要紧的,想是一会儿就回来。”
“嗯,我先去书房等他。”
“那好。”喜塔拉氏忙叫了一个小太监带我去书房。
那小太监在书房门口就立住,躬身道:“爷吩咐过若没有他命令,谁也不准进去,奴才就只能送到这儿了。”
“你下去吧。”我抬步进屋。永琰的书房我已经来过很多回,他们也都知道。
我却也没敢翻动什么,只是找了本书,歪在榻上打发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倏尔,看得略有些乏了,捏着书,将头一歪,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绵忆,绵忆!”清亮的声音由远而近传过来,我蓦地一个机灵惊醒,猛的抬头,“哎呀”一声,正可可撞上一人的脑门,抬眼一看,是永琰。
本就有些睡蒙了,再加上这么一撞,一时之间脑袋里如同装了个马蜂窝,嗡嗡直响。
声响已至门口,停下,在窗格子上映出一个人影,敲了敲门,问道:“绵忆,你在里面吗?”是静宁。
永琰给我揉着脑门,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扭过头,对着门外,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对你家爷就是这么大呼小叫吗?”
屋外的人没料想吃了个冷语,顿了一下,再出声时,却有些诺诺和委屈:“十五阿哥,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看绵忆这么久没动静,午膳已准备好,就过来找一下···”
“那么就不管你家爷在做什么,随便打扰他吗?”永琰冷下脸:“就那么一会儿也离不了吗?怎么不先找个人通传一下?”
静宁何曾被人这么呼喝过,一时之间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我被人吵醒,本有些不快,现下看永琰的口气如此生硬,却又有些于心不忍。静宁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不管是在富察家,还是在我王府,都没曾拘束了她,现在怀了孩子,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更是什么都随了她。更何况我的福晋,要训也由我教训,何曾让他越过了我。
于是我偏过头,躲开永琰揉着我脑袋的手,对门外道:“静宁,我一会儿出去。今儿个十五阿哥心情不大好,正好你撞上了,拿你出气呢。你别理他,你先再坐会儿,别为这点事闷坏了身子。”
“好。”静宁闷闷答应一声,窗格子上的人影离去。
这厢里,永琰却是撑了胳膊在我身侧,黑着脸,咬牙切齿道:“你对她倒是体贴的很。”
我也撇嘴哼了一声:“我自个儿的福晋,要宠要骂也由着我,你这么积极干嘛?”却也不理会,推开他,径直站起身,便向门外走。
永琰在身后幽幽叹了一声,却是随我过来。
喜塔拉氏已张罗出一桌午膳,正命人调试桌椅,罗列杯盘。一张洋漆描金方桌上,只余了我们四个人,其他人是没有资格坐过来的。喜塔拉氏特地命人做了我最爱吃的烧猪肉皮和清炖鸭舌,因静宁有了身子忌口甚多,在她面前也放了一份时蔬海鲜和清蒸河鱼,还有一份酸笋鸡皮汤,每人一碗御田粳米煮的白饭,整个午膳多偏于清淡,好在做得精巧细致,口味适中,看着倒也是精心准备了的。
我刚睡了一觉,早膳恐还未消化,因而现在也并不怎么饿,只是略捡了几样可口的小菜细嚼慢咽。
喜塔拉氏看我慢吞吞的样子,因问道:“王爷,是不是菜不大和口味,想吃什么,我再命人做去?在我这里,就别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提,别存心给我们省就是了。我记得前儿有皇上赏的娄源四特酒,刚刚命人给烫上了,一会儿滚的热热的给王爷呈上来。”
我还未开口,永琰却是先皱了眉头说道:“你又热酒做什么?绵忆身子弱,那个酒性太烈,你让他喝了,岂不是害他,你怎么想的,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喜塔拉氏脸色微赧,却是随即转笑道:“真真是我考虑不周,王爷莫怪,还是我见识浅薄,见皇上刚赏的这个酒稀罕,也不知道情况,就忙忙的摆现出来,谁知竟是如此糊涂,真是该罚,该罚!”
我忙道:“福晋莫自责,要是福晋不说,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个酒,今儿也算听了个新鲜了。”
静宁笑道:“福晋可别忙活了,他呀,就是这个样子,非要慢慢吃才能品出个味儿来,倒惹的旁人急得不得了,他还是坐得稳稳的,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静宁说罢夹了一块鸭舌给我,永琰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是让静宁的手一个哆嗦,鸭舌掉在了桌子上。
永琰却是也夹了一块糟的咸咸的猪肉皮放过来,对着喜塔拉氏道:“绵忆也不是外人,在咱们这里这么久了,别人不知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平日里一到这个时辰,应该是饿了,若是吃不下饭,必有个缘故,想是刚刚睡了会儿,存了食,口里太淡,必要口味重点方能下饭。你在这里琢磨了半天,却是一点也没想到点子上,用心岂不是也用偏了?”
喜塔拉氏眼珠子微动,本是责怪她的话,却是大方温和地应道:“爷说的是,妾身以后定会考虑妥帖,不再给爷找麻烦!”不见方才的难为和委屈。
静宁低了头,不再言语,只是扒拉着碗里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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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小轿上,静宁拦腰抱了我,头歪在我胸前,一副老老实实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我摸着她脑袋笑道:“怎么了,谁又惹我的小姑奶奶生气了?”
静宁闷了半晌,方道:“十五阿哥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今儿个见他的眼神,竟有些皇上生气时的形容样子。”
“可不就是应该这样。”
“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得罪十五阿哥了,每次见他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我的手一顿,继续抚着她的一头青丝,若无其事道:“哪里的事,今儿个你确实有些莽撞了。你想想看,哪有那个福晋把自家老爷吵醒的,还抢着评论他的不是。你看看十五阿哥家里的人,哪个不是恭肃严整的,对着十五阿哥大气不敢出一声。我虽觉得本是一家人,这样有点过了,可在别人面前,你也要收敛点。宫里不比家中,更何况你之前还说别人说你太过娇惯了,如今你就自个儿应了不是?”
静宁嗯了一声,闷闷不语,一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家中,过正门台阶,轿子颠了一下,静宁像是忽的惊醒,将我搂的更紧,话语闷在怀中,“刚才挑扇子的时候,大家说笑,我看到简格格举着扇子掩口而笑,忽然觉得她眉眼间竟有些额娘的品格儿。”
别人都说我长得像额娘,特别是眼睛,静宁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在我看来,女人除了极美的和极丑的,长得都一个样,哪里分得出来?”
静宁抬脸嘟了嘴道:“那就是我你也分不出来了?”
“你呀,”我慢悠悠道:“属于极美的那一种,自然用不着分了。”
静宁扑哧一声笑了,“你呀,就知道说好听话哄我,我才不信呢!”却是转了脸,眉目间略有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