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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寝中,嬴政的呼吸均匀的深睡过去,看样子历经这两日来的不眠不休,他是真的累了。
此刻萧默珩的双眼才睁开了一丝,看他那冷静无比的眼神,分明就是清醒已久。看来夜重璃的解药确实卓有成效,他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减少了些许。只是连着躺了这两日,萧默珩觉得全身都是使不上力的虚弱。
萧默珩小心的移开了嬴政扶在自己的肩头的手,起身之际他刚察觉那人的一丝动静,便一下点了嬴政的睡穴。理好衣物后,本就要走的萧默珩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沉睡之人,低头思索了会儿后,他才拿出了刚放入袖中的那枚玄鸟玉璜。
罢了,既然有所决定,自己又还在犹豫什么呢。萧默珩将手中之物放在了嬴政的枕边,之后便再不回头的往殿外走去。殿门微微打开了一丝,见外面并无守夜之人萧默珩也就不再顾忌的迈开了步子。
“父……”
这一个字还没说完,扶苏的嘴就被人捂住了。少年下意识的扣上那人的手腕,他感觉到那人明显气力不足,扶苏赶紧一个连招紧扣下来以手肘一压就将对方按倒在身下的青石之上。
萧默珩不甘的咬了咬下唇,若不是因为余毒未清,按自己的身手怎么会被这少年制服。
“你是谁?”
才刚想反抗,萧默珩的下身就被少年屈膝而来的牢牢压制住了。
这一招他可是和蒙恬演练过多少次了,如今好不容易做了处在上面的这一个,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让扶苏得意地笑了笑。然而难得的欣喜在下一秒便化得不见踪影,他是谁?扶苏心下一沉的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还用问吗?这个时候从嬴政的寝殿里出来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
“你是萧默珩。那个邯郸城的刺客?”
“你是?”
这一次开口,少年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随性:“扶苏,秦国的大公子扶苏。”
萧默珩神情一滞:“你是……他的儿子?”
“没错。”扶苏闻言松了手,也不再多话,“你在干什么?难道又准备行刺?”
“放心,他没事,只是太累睡着了。”
听到这一句,扶苏居然打消了进去查看的念头,继而回头说道:“那你是想逃走?”
萧默珩不说话,但面对少年凌厉的目光,他还是默认的点了点头。
“你真以为自己能逃得出去吗?”
“纵使逃不出去又怎样?也好过现在受制于人。”
扶苏转身拉了他一把:“跟我来!”
“你干什么?”
“再说就会被侍卫发现了!跟在我后面别说话。”
扶苏拉着他就在宫苑里走起来,还好嬴政把周围的内侍都撤走了,况且听蒙恬说宫里人应该都没见着这萧默珩的模样。所以在回自己住处的一路上都挺顺利的,没有引来什么怀疑。
二人来到一处不失巍峨的宫殿,萧默珩望了望四周,发现连个值夜的小宫女也没有,心下感到奇怪的他一回头,扶苏已经将殿门紧紧的关上了。
“这里是哪儿?”才刚说出几个字,萧默珩就被那人使劲的往里面拉去。
“快进来,在这里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
不情不愿的走了几步,萧默珩才发现他们竟到了这殿中的内寝,于是他赶忙甩手问了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扶苏将双手背在身后,信步走近了他身边说:“难道,你真以为我会轻易放你出宫?”
“你……”本想要动手,但一使招萧默珩才发现根本用不上力。
扶苏顺势一把将人推到在偌大的床榻之上,对上少年这双和那人极其相似的眸子,萧默珩不禁愤懑的转过了头去。
“看来你很不服吗?”见他这副不甘的样子,扶苏反倒轻松的笑了,那样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些挑逗又不失少年的俏皮:“现在的你是打不过我的。”
懒得和这人争辩,萧默珩索性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少年得意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接下来便是一阵久久的沉寂。萧默珩好奇的睁开眼睛一扭头,却正对上了扶苏那凌厉无比的眼神。
“呃……”刚想起身,他就被少年扣着肩膀压了下来。
扶苏有些失神的用指尖抚上了那人脖颈处露出的肌肤,衣领轻佻下那几处明显的紫红色痕迹便出现在少年眼前。扶苏细细的摩挲着那人随呼吸起伏颤动的锁骨,转而双手一紧的扣住了之上的一处咬痕问:“是不是昨夜留下的?”
“和你没关系。”
“是父王留下的,对吗?”
“不是。”
少年闻言自嘲的哼了一声:“你和父王,你们果然是那样的关系。”
“不是!”听到这一句,萧默珩再也不能平静的大声回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既然不是,那你们又到底是怎样的?”
“就像你知道的一样,他是秦王,而我只是一个刺客。”
“是吗?”原来那个死去多年的人就是长这个样子的?扶苏一下子将萧默珩拉起,他仔细的审视打量着这张从未见过的脸,同时在脑中勾勒着那个嬴景臻的形象。良久过去,扶苏才说:“然而你长得和他相似又如何?就算你是是一模一样!你也不过是个替代品。”
什么……替代品?可笑扶苏不知道,这不是什么替代品,这就是当年的嬴景臻本人。
“在父王找到下一个的时候,你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扶苏松了力道的靠在他身边的软枕上,憋闷了好半天才说:“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父王想做的事,又有谁可以阻止得了。”
“天就要亮了,我必须想办法尽早离开这里。”
扶苏满是不屑的笑了笑,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可能逃得出这巍峨壮大的咸阳宫呢?其结果不是血洒当场就是被再次抓回去。扶苏烦闷的摇摇头,他一个翻身坐起的拍了拍床沿,刚想说什么的他却见萧默珩倒在了自己眼前。
“喂,你怎么了,快醒醒!”扶苏赶忙将那人抱在自己怀中,他边唤着边轻拍了怕他的脸颊问道:“你快醒醒啊!喂——”
难道是刚才自己出手太重?不可能啊!慌乱之余的扶苏猛然想到,刚才听蒙恬说,这人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了?
他还是走了……望着那样空空的床榻,嬴政不语不动的,只觉得心上的痕迹就像这满是褶皱的床褥,再也难抚平了。
嬴政身理好衣冠后便换了朝服,今天是燕使来访的日子。虽然料定了荆轲会来刺杀,但嬴政也没想到等那人迎着匕首而来之际满朝的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相助。按照秦国的法律,在殿上侍奉的臣子们不能带兵器,而那些持有武器的侍卫都在宫殿的台阶下列队站着,没有君王的命令不能上殿。此时嬴政来不及召唤阶下的侍卫,他身上佩的又是一把剑长七尺诸侯剑,这剑身太长了平日里都是用来装装样子以显威仪,慌乱之时根本抽不出来。
“大王把剑推到背后拔,大王把剑推到背后拔!”
大殿中群臣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嬴政躲着荆轲的刀锋没有一丝空隙来将王剑推到背后,这时一个药袋投过来正好砸在荆轲身上,原来是随从的医官夏无且,嬴政赶紧抓住机会将剑身推到了背后,一下用力那七尺长剑终于被拔出来了。他一剑过去正好砍中的荆轲的左大腿,这刺客痴痴一笑,只作最后一击的将匕首投了过来,但可惜没有击中。这时荆轲也停了动作,他知道这一次行刺是不能成功了,可他脸上仍是带着笑容的看着秦王,他没有退缩没有迟疑的只是隐隐发生的笑着,反倒是嬴政被他逼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大殿里一片死寂,群臣注视着二人都不敢吭声,此时的嬴政狼狈到极点,不仅发髻散乱连那件绣着山河日月的朝服也被荆轲撕去了一角的露出了里头月白色的中衣。
或许是因为受不住这人的笑容,嬴政连着几剑上去,剑剑都刺在了荆轲的胸口,等第八剑拔出来时荆轲终于倒下的靠在了身后的宫柱上。
了结此事的嬴政转身,冲着那帮朝臣大喊道:“寡人,不让你们带剑上殿,你们居然就没有一个人上来拦住刺客!”
“臣等死罪!”
眼前乌压压的顿时跪满了一地,嬴政看着这场景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喊道:“出去!你们都给寡人滚出去——出去!”
大家得了令,一下就闪了个没影。男子的心中冷如冰窖,这难道就是他为之奋斗为了筹谋了二十多年的秦国?他所创的一个天下,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吗?他突然想着,要是景臻在呢?他会不会也跟这些人一样只在一边冷冷看着?还是说,他会跟着荆轲一起来置自己于死地……他转身看向了那人,仿佛这答案昭然若揭。
但此时的荆轲还是笑着,他的笑声粗广有力,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于是嬴政走到他身前,蹲下来,很是认真的问道:“你笑什么?你到底在笑什么?”
荆轲的笑声越来越轻,他侧目注视着嬴政,就是不说一句话。
既然嬴政早就等着燕国前来行刺那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中衣里头穿了轻甲,像这把匕首是伤不到他的。此时燕国的刺客来了,燕王既然做出这等事,那他也有了个合理的理由攻燕。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秦国的朝臣,居然薄情至此。
嬴政丢了剑,贴近了荆轲的脸又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来杀我?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就是想杀我?你知不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见得不到回应,嬴政索性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要建立一个更在的国家,我要把这天下的分开的七国土地和臣民都连起来,让他们变成一个国家的子民,让他们永远不受战乱之苦,难道我这样做……天下人都觉得错了?难道你们一点都看不到我的真心!”
然而荆轲不再发出声音,他的眼神散去,看来是已经死了。
“你回答我!”嬴政抓着他的双肩,竟有些失控的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在笑什么,你醒来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最后嬴政哭了,他坐在荆轲身边靠着他的尸身放声大哭,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哭别人,还是在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