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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渐的小了,却总也不停,西垣觉得这雨怕是要下上很久了。忽地听到耳边扫过的一阵剑风,他赶紧转身拔剑,然而那人却是陆离!
看着没入那人前胸的剑锋,西垣难才以置信的说道:“你在干什么!是要引我杀了你吗?”
陆离不回答,用手握了剑身就要继续往里刺。
“你……”西垣毫无犹豫的抽剑,登时那人的手掌上便被划开了两道深深的血痕。少年收了剑狠狠的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了我,陛下便不会迁怒于你。”
是啊,陆离是属他麾下的,如今他误伤了萧默珩按嬴政的性子一定不放过他们二人。这一时西垣才明白这人心中的想法,莫名的心中有一分触动。但他的语气却是异常的冰冷:“你的命能值什么?难道还能抵得过萧默珩?况且你是我的属下,你的任何失误都会跟我有关,你以为只要引我杀了你陛下就能放过我吗?自以为是,这简直是愚蠢!”
面对那人的斥责,陆离也不回话。认真的凝望了西垣好一会儿,他只说:“那我自行去向陛下请罪。”
“一次失手算什么?你就这么急着去送死吗?”
即便听到这一句陆离也没停下步子。
“你给我站住!”西垣伸手一把钳住了他右肩的就要把人往回拖,早就料到了这人还手的招数,西垣抓了他受伤的右手使劲一捏,“我说了,不准走!”
被他牢牢制住的陆离不再反抗,也不躲闪西垣的眼神,只是淡淡的说:“其实真正愚蠢的,是你才对。你难道还想保全我吗?”
“既然你不怕死,那我们就来赌一赌。”
陆离的眼神稍稍有些变化:“赌?”
西垣点头,笑得恍如平常那般轻松和煦:“对,我们就来赌大王的心。”
“欺君是诛灭九族的死罪,你用不着再为我犯险。我陆离不想欠你这么多,你应该清楚,我还不起也不会还。”
“欺君?”西垣嘲讽的笑了笑:“我们照实说就好了,嬴政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总躲不过七情六欲的。而这些恩情么,你放心,我可不会像小媳妇儿一样吵着让你以身相许或是对我从一而终的。”
陆离的下一句还没说出口,他们就听见了周围一种特殊的鸟啼声。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可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陛下到了。”
西垣一把松开手,很是认真的对那人说:“等下你不要开口。”
末后拔剑往前,虽然惊讶,但陆离还是不言不语的任他刺在了靠近心房的位置。扶住了那个已经站立不稳的青年,西垣才说:“放心,有我在呢。”
“我知道。”
二人淡淡的相视一笑,循着那声音而去。
嬴政站在一处废弃的琴楼上,那一身白衣的背影是不染铅华的宁静。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有些不悦的开口:“西垣,你怎么也来了?不怕惹来怀疑吗?”
“陛下!”赶来的二人双双跪倒在地,西垣拱手回道:“属下无能,让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你说什么?”男人转身,眼中凛凛的杀光让他们不敢直视。瞟了一眼西垣身边几近晕厥的青年,嬴政立马明白了一切的开口:“这么说,是陆离杀不了他。”
“陛下息怒,本来张良就要毙命,只是途中……”
“怎么?”
西垣咬咬牙:“途中萧默珩突然出现,为张良挡下了致命的一击,陆离怕伤了他所以才别无他法只好离去。但是我们的兵刃上都淬了毒,所以他……”
“萧默珩救了他?”
这人果然对此分外在意!听到嬴政一下转开话题,西垣就心下暗笑的继续说道:“是的。并且还萧兄因此身中剧毒,现在正……生死不明。”
“你是说,他就快死了。”嬴政表面不动声色,可藏在袖中的右手却紧紧的握上了自己的佩剑,再次开口情绪已然波动:“为了他那个韩国的师弟,他真情愿去死?”
太在乎一个人,果然可以变成他最大的弱点。
西垣闻声才故作支吾的乱编起来:“萧兄到底怎么想的属下不知。但是属下赶到的时候,看萧兄那对张良的紧张在乎样子,似乎……他并不在意生死之事,即便是昏睡弥留之际他也丝毫不忘张良的安危。情不情愿的属下不敢说,不过在确认那人没事之后,萧兄仍是无比庆幸的模样。而对于自己的生死就……”
“闭嘴!”
“属下死罪。”西垣跟陆离对了一个眼色,嘴角泛起的含蓄笑意表明他已成竹在胸。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试探道:“陆离这次失手,还请陛下惩罚。”
嬴政的呼吸有些紊乱:“在哪里?”
“陛下这是?”
再也忍不下去,嬴政开口就是一个厉声:“我是问他在哪里!”
“是,属下这就带陛下去。”
爱啊……有时候,却比恨来得更加可怕。
陆离由于伤势过重已经先行离开,等嬴政二人到达客栈外的时候已经过了四更天。西垣本以为越姒姜也在,可看房中只有张良守着,少年也松下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种种曲折已经让张良筋疲力尽,此时受在床榻之侧的少年也有些神识恍惚,刚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便感到颈后一阵刺痛的登时趴倒在床沿上。
西垣见状才把房门给推开了往后行礼说:“陛下请。”
谁知嬴政竟是不动,往房中看了一眼,男人只说:“先把他带走。”
“陛下是说?”
“张良。”
西垣微微一惊:“若是陛下想自己动手,那您现在正可以杀了他。”
见这人居然猜对了自己的一半心思,嬴政不禁回了一个赞赏的眼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西垣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浅笑,走进去看了一眼那仍是年少的人。
是啊……还不是这人该死时候。在他尝到相同的万般痛苦之前,嬴政又怎肯轻易放他去死呢!
嬴政,他果然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君王。
房中灯影绰绰,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嬴政一路轻缓的向前迈着步子,在挑开纱帐的那一霎那,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这样的场景,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了在大郑宫嫪毐谋反的那一夜。当时那人也是像现在这样,躺在自己眼前不说也不笑的。
坐在床榻一侧的嬴政有些怀疑的撩起了青年的一缕额发,将其向后绾去之时,男人的指尖顺势抚过了萧默珩的额际,最后停在了他耳后的位置。嬴政那样认真而又执着的眼神,透着一股常人难以理解的痴迷。
“是不敢吗?”嬴政自嘲的笑出了声:“曾经,就是因为我对你有太多的不敢!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你如此恨我,才会让你只把‘嬴政’当作一个面目模糊的仇敌!”
不敢让他走出自己的视线。不敢让他看到所谓的真实。不敢让他知晓另一个无常的自已。甚至是……最后都不敢守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是嬴政?对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是嬴政,一直以来他都不过是在假装而已。那么他到底是谁呢?赵姬和吕不韦和私生子?嫪毐口中的杂种?如今除了嬴政……他又还能是谁!或者,他可以是赵玦吗?然而不管是嬴政还是赵玦,他们都同样都不会不容许任何背叛!
“我甘愿放下身份放下江山来陪你着逃亡护着你拼杀,也甘愿一忘前尘的试着去开创你想要的那个天下,我甚至还可以陪着你一起去杀我自己!嬴景臻……你说我是个无爱无痛之人,可我此生最大的错,就是对你一人太有感情!可如今你的心里已经没了我,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师兄弟。为了那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要丢下所有和他回齐国?你竟然……真的愿意为他舍弃性命?看来,不管是今日的赵玦还是曾经的嬴政,他们都没在你心中长留。”
为什么,你总是要让我变得这么不堪呢!
不明白心中的这一句质问是对那人还是对自己。
嬴政终是伸手将昏睡中的萧默珩往上抱起的拢入了自己怀中。起先他的动作还无比轻柔,然而才刚碰到那人的侧脸,嬴政就不能自控的收紧力道的将那人牢牢的环住了。
“景臻,我该拿你怎么办……”语声颤动的说出了这一句,嬴政似乎在捕着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五指深深的没入了青年有些零散的发间,男人那种硬是被憋闷在喉管中的啜泣声也越来越明显,他只说:“我到底该那你怎么办!到底怎么样,我的那个嬴景臻才会回来?”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对这人都是这么的无可奈何。
“大王?”看到抱着那人出来的嬴政,西垣也有些惊讶:“您这是?”
“回咸阳宫。”
不敢再多问,西垣立即低头领命。嬴政扫了一眼在怀中沉睡的萧默珩,心下早已暗暗决定,即便是再无可奈何,自己也不会对他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