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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当中有一磐石,磐石旁边有一株千年梅树,黑色的树枝,或欹或斜,或粗或细,树瘤盘错,虬结苍劲,宛若虬龙。
梅树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木板,木板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一个月内开课的时间、地点,讲课夫子、内容。书院的课录还真够随便的,完全木有规律可循,基本上或半个月或一个月才能见到一位夫子。
算算时间,距离第一次的开课还有七天。马浪尘跟舍中其他人已经熟络,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情。老二华君儒呆在自己瀑前的小茅屋,要么在瀑下练剑,要么在瀑声中读书,要么望着瀑布发呆,白衣出尘,胜过瀑布溅出的白水花。
老三赵雷歌是个兴趣广泛的人,什么都爱学,什么都要学。三天练剑,两天悟道,见别人抚琴,学一曲,见他人绘画,练一天。总之,各舍都有他的身影,却不知学的怎么样。
老四张道孙的生活很简单,读书、临字,不是在自己的小茅屋里读书,就是去龙门临字,要么就是在去龙门临字的路上,要么就是回会茅屋读书的路上。有人问他:“前有蔡飞白,后有王羲之,干嘛去龙门临碑。”
蔡飞白是汉末蔡邕,书法大家,因看到别人用扫帚刷墙而出现的浓淡不均匀,从而创造出“飞白书”,这种书体似鸟头凤尾,横竖笔画丝丝露白,飞笔断白,燥润相宜,似枯笔做成,故称“飞白书”。受到当时以及后世很多人追捧和赞颂。
而张道孙却说:“龙门石窟,造像题碑,书法极具特殊,是一种新式的楷书,其横画出锋,收笔下顿,横画向上倾斜;撇画突出,收笔平挑;捺笔雄壮,收笔平出;竖多下顿后向左平出;斜画紧结,字形横扁,且整体呈欹斜态势。笔法刚劲、潇洒,撇画捺画突出,如长枪大戟,刀砍斧凿,给人以遒劲雄壮之感。其魏碑体,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昏穆。三曰笔法跳跃。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此十美者,天下碑书莫能与之相比。尔等慧眼不识珠。”摇摇头,走了。
魏碑体书法在历史上并不太被文人骚客看中,清末康有为“公车上书“失败后,异常苦闷,便整日描书画碑,已解烦闷,后来写了一本晚清最为重要的书法专著:《广艺舟双楫》。龙门二十品的名目最早见于清末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和方若的《校碑随笔》,此后被社会所公认,被视作魏碑书体的法帖范本,不仅国内珍视,而且享誉海外。而龙门碑刻有一千多块,龙门二十品是其中最优秀、最有代表性的作品。
老五王乐天的小茅屋很神秘,叮叮叮,咣咣咣,当当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时不时却也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
老六刘轻语志向高远,要在书院积累、蛰伏,研习经济、韬略、术数、捭阖、揣摩之学。不过,现在尚未开课,经常跟其他舍的人交朋友。
这一日,马浪尘来到王乐天的小茅屋。马浪尘敲门,门自然而开。只见王乐天躺在一个吊床上,手里五个滚圆的黑色木球,不停地把玩着,呆呆地看着屋顶,思考着什么。见马浪尘进门,王乐天跳下吊床,羞羞一笑。
“大哥,你先请坐。”王乐天请马浪尘坐下。
马浪尘坐下,环看四周。茅屋本就简陋,窗大门阔,木壁草顶,横贯木椽。山上本就清凉,这几日却略显闷热,马浪尘却觉一股清风吹来,甚是凉爽。回头一看,只见墙壁被遭了一个两尺见方的窟窿,里边装着一个由四片薄木片做成的风叶,风叶旋转,送来清风。
马浪尘笑道:“老五真是巧夺天工,竟能做出这样巧妙的东西。”
王乐天笑笑,说:“刮风下雨,都是自然而然的现象,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此现象,但是我想它们肯定有一定的规律,只不过咱们不知道而已。老子言‘道’,想必说的就是这些规律。‘道’不可道,通过表现出来的现象,又曰‘可道’。不过,风的来袭,想必跟水的流动一样,死水不流,那么静止的风就不会带来清凉。我做这个东西,就是让静止的风吹气流,就比如木板推动静止的水一样。我称它为‘扇风’。”
谈到自己创意和作品,王乐天也是滔滔不绝,还隐隐带着一种骄傲。
“好东西!”马浪尘说:“回头,你也给我做一个呗。”
“你那里,嘿嘿,做不成的。”王乐天说:“扇风不会无缘无故转起来的,对不对?它需要一个动力。”
“不错,没有动力确实动不起来。你先别说,我猜猜看。”马浪尘坐着没动,仔细看着旋转的扇风,这时候才注意听到窗外的流水声,道:“哦,我明白了,是水,对不对?”
王乐天“呵呵”一笑。
“咱们小园除了老二建在瀑布旁边的小屋,就数你这里离水最近。”马浪尘说:“你在潭水往下流的地方安装一个大的水轮,流水推动水轮产生动力,你在水轮上装一个连环齿轮,引到扇风下。你的扇风风叶中间的轮轴上,想必装了一个韧性较大的皮带吧,连接在齿轮上,靠齿轮的旋转,带动风叶的转动。”
“呵呵。”王乐天笑笑说:“大哥真是天资聪颖。”
“当年我随师父漫游天下,在江南水乡诸地,都发现有很多利用水车的,可以用来推动磨坊等等,是在是很巧妙。”马浪尘接着说:“其实这么个东西,无非就是运动能力的一种转化,把水的流动能力,通过一系列的机关齿轮等等传递到这个木质的风叶上,风叶有推动静止的风,产生空气的流动,也就是风了。”
“大哥说的是。”王乐天应和道。
“既然如此,也可以用另一种东西来代替水,反正只要是一种动能就行。”马浪尘思索道:“比如,嗯,我们可以找个劳动力,抓一只兔子,作为劳工,把它关在一个竖立的圆形笼子里,再挂上一个随之转动的萝卜,兔子要吃萝卜就需要不停的奔跑,奔跑带动笼子的转动,再把笼子的动能转化,如此这般……”
“妙啊!”王乐天激动道,“这个想法,回头可以试验一下。”
王乐天接着说道:“大哥先等着,我请你喝一种饮品。”
王乐天从书柜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竹筒,搬出一个小铜炉,点燃木炭,提着一个稍稍大点的的紫色陶壶,以及一个大点儿的白色瓷壶和两只白色瓷杯,嘿嘿一笑,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了回来。炭火刚好,把装满水的陶壶放在铜炉上。打开了雕花竹筒。
马浪尘看见竹筒里,装了半筒碧绿色的干枯嫩芽。
“这是……茶?”马浪尘惊讶道。
据说茶的起源,源自于老祖宗神农氏的一次神奇的偶遇,说神农氏在煮饭的时候,无意中掀开锅盖,无意中飘落一种叶子,喝过之后,神农氏神清气爽,竟然有一种可以看到自己五脏六腑的感觉。于是,他把这种神奇的东方树叶,称之为茶,意思是查,能够检查身体内部的茶。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饮茶之风并不是十分的流行。在唐朝茶圣陆羽做《茶经》之前,茶还没有具体的命名,大约有五种成为:茶、槚、蔎、茗、荈。而当时的茶字,写作荼,只因陆羽在《茶经》中写作茶,之后才流行写作茶。在唐朝之前,还没有炒茶技术,都是晾干的茶叶。在西晋时期,金谷二十四友的杜育算是中国茶艺文化的第一人,他写过一篇《荈赋》。
“大哥真是见多识广,不错,这就是茶。”王乐天说着,开始冲茶。用竹镊取一些茶叶,放进瓷壶中,又把开水注入瓷壶,先倒掉第一遍茶汤,冲泡第二遍。
“我师父独爱酒,我也只是见过,饮过,对茶并无太深的了解。”马浪尘看着王乐天冲茶,随口说着。
“西晋时期,已有饮茶之风,八王之乱后,晋灭亡,司马睿南迁大晋于建康城,南迁的大地主们把饮茶之风带到了南方。本来南方湿热,是茶的产地,这些文人骚客、地主官员们的喜好,使得饮茶之风逐渐推广到了民间。”王乐天冲好了茶,倒进白色的茶盏中。
但见白气氤氲,香气缭绕,碧色袭人,果然不凡。
“请!”王乐天道。
马浪尘微微一品,闭目回味,微苦,却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回绕唇齿之间。
“好茶!”马浪尘道:“这碧绿的茶汤,给人视觉的享受,缭绕的香味,给你嗅觉的享受,独特的茶香,给你味觉的享受,难怪杜预曾经在《荈赋》中说:惟兹初成,沫成华浮,焕如积雪,晔若春敷。妙啊,真是妙。”
“杜育虽可称得上茶艺的第一人,不过,他的《荈赋》说的并不是我这种茶。荈者,老茶也。小弟我本是会稽人,会稽有武林水,不知道大哥知不知道。”王乐天问道。
武林水又称钱塘湖,即后世的西湖,西湖之名从隋代开始,因隋朝建城于钱塘湖之东,湖水居于城西,故称西湖。
“你说的莫不是灵隐寺旁边的钱塘湖?”马浪尘反问道。
“对,正是钱塘湖。”王乐天回答:“在钱塘湖一带,都产此茶,此茶不同于荈,而是新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雀舌,即有‘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的特点,塘湖之西有翁家山,翁家山有一泉,名曰龙井,当年道教大师葛洪曾经在此炼丹。龙井地区产的茶更是茶中的极品。我这筒茶就是龙井的茶。”
“难怪,难怪,好山好水出好茶!”马浪尘赞不绝口。
“大哥,你来我这里是要……”王乐天问道。
“哦,对了,只顾着喝茶聊天,忘了来意。”马浪尘说:“这几天我也大致了解咱们几个了,我看也只有咱们俩人是走技术流的。我想在我小院的柳树下立一个打铁的炉子,闲暇时光打打铁,造一些东西。书院自由,全凭自己,若不动手,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玩玩儿?”
“唔……行。”王乐天稍稍停顿一下,便立刻答应。
“好。本想说干就干,这么好的茶不能浪费了,咱们明天再说。”马浪尘说完,两人又开始喝茶聊天。
“哼哼,要是老三在,估计又该说,啊,有如此好茶,我给大家作首诗吧……哈哈。”马浪尘调侃了一下不在场的赵雷歌。
第二日,两人开始忙活,造火炉、置铁砧、搬水缸,买来铁锤、原料、火炭……忙了一整天,终于一切搞定。
又一日,两人商量,第一件物品要打造一个什么。马浪尘说:“见面的第一次,就把赵雷歌的小刀给毁了,还是先帮他锻造一把刀吧!”
王乐天没意见。
王乐天鼓风,马浪尘打铁。“呼呼呼……”,“铛铛铛……”很快两人都有了默契,相顾无言,一个眼神就已经明了该如何。
待一把一尺长的短刀成型,马浪尘并没有急着猝火,而是趁着刀胚红热,拔出自己那把丑陋的破刀,聚精会神地在刀胚上镌刻一种奇特的纹路。
“大哥,你在铭刻什么东西?”王乐天问。
马浪尘并没有理会王乐天的发问,只等纹路铭刻完成,继续回炉煅烧,最后淬火。结束最后一步,完成。
刀长一尺,仅重一斤三两。刀光收敛,刀身隐隐现出密文,视之弥久,竟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吸引之力。
“这刀……看着,也太普通了。”王乐天说。
“是的,看着是没有丝毫的出奇之处。”马浪尘说:“我拿过老三那把刀,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刀,唯一的一个特点就是很轻。后来发现,别看他五大三粗,却是一个省力惜力的家伙。你应该知道,若是兵器太轻,杀人的时候却要费很大力气,除非它够锋利。”
“制造兵器我并不太擅长,不过能达到那种效果,确实奇特。”王乐天道。
“你刚才问我铭刻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跟我师父学的阵法。这把刀你应该知道,我们足足用了十三斤镔铁,而这把刀却只有一斤三两。就是这密文的功效。另外,还能让这把刀的韧度、硬度提高数个档次,还让出刀的速度更快,更加锋利。而且在夜里,根本不用担心有刀光散出。”马浪尘把这把刀的奇特之处一一道出。
王乐天挥刀劈、砍、点、刺,迅若闪电,又无声无息,一刀劈在厚度达两尺的铁砧板上,竟能轻而易举地劈下一整块来,却并无火花四溅出现。
此时,马浪尘一刀出鞘,劈向王乐天,王乐天本能一招“欹梅横枝”挡了一下。
刀剑相交,“铛”一声响。
没成想,短剑竟然断了。
两人愣在当场,。尤其是马浪尘,他锻造的刀,心里自然清楚这把短刀的韧度和硬度,即使不能跟手里这把刀相比,却也不应该一次就被斩断,更何况自己才使出了三分力,所以露出不可思议的疑惑
“不可能,就算这铁差点,可经由我们两人的锻炼,尤其是加入了某种黑炭,以及某几种金铁,硬度更是不可思议,怎么至此一下就断了呢?”马浪尘疑问。
“没错,咱们的百炼钢法,也差不多敌得过三国蜀汉名匠蒲元的蒲氏钢了吧?”王乐天也感到疑惑。
“嗯,我们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失误。”马浪尘手持断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