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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p>
大脚姑娘的悲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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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凤姑娘是为自己的大脚悲伤！/p>
一个世纪前，女人以小脚为荣，脚越小越被人称道，土生奶奶的脚只有一对拳头那么大，女人们都羡慕她那一对三寸金莲。三水乡一带各族人民聚居，风俗习惯互相影响、互相模仿、互相渗透。美凤住的郑家围屋寨呈圆形，外面由很厚的圆形围墙围着。屋前的大池塘和正堂后的几十栋房子组合成一个整体。围内以厅堂、天井为中心，全寨几百人同居一屋。传说郑家围屋寨的老祖宗也是汉人，不知什么原因，如今郑家围屋寨的很多人也把自己当成瑶人了。加上以后许多外姓、外族人的不断加入，围屋寨已成了好几个民族聚居的大院落；而且郑家围屋外面又住了好多汉人、苗人，这样郑家围屋寨就成了整个郑家寨的一部分，大家的风俗习惯更是几乎融为一体了。六、七岁的时候，母亲拿着长长的裹脚布紧紧地缠住美凤的双脚，疼得她整天整夜大哭大叫。母亲流着眼泪对她说：“孩呀，你看哪个女子不缠脚的，谁叫你是女娃子呢？”美凤在黑夜里大声喊：“谁说女娃子一定要缠脚，是哪个天王老子说的？”母亲啪地一声给了她一记耳光：“闭嘴，敢对天王老子不敬！”小女孩也不懂得谁是天王老子，更加大声地喊：“天王老子有什么说不得！他自己也缠脚吗？他自己缠脚就不痛吗？”母亲啪地一声又是一记耳光：“敢骂天王老子，会遭雷劈的！”小女孩继续喊道：“我的脚太痛啦，天王老子快来吧，现在就雷劈了我吧！”没有办法，母亲只能慢慢和她讲道理：“女儿呀，不是娘狠心，天下哪有女子不缠脚的！女子脚大，会逗人笑、逗人嫌，长大了嫁都嫁不出去！出嫁时抬轿的轿夫都会说：‘哇，那么大一双脚，谁抬得动呀！’孩子，苦就苦一点吧，咬咬牙熬过这一关吧！你看你奶奶的脚、我的脚不都是这样缠出来的吗？”母亲一边劝，仍然一边骂、一边打。一天夜里，美凤实在受不了了，悄悄将缠脚布松了跑出了大围屋，对父母说再缠她的脚她就不再回家。母亲苦苦劝她说女孩子脚大，以后的日子难过。美凤说：“难过就算了！”母亲说：“不缠脚，以后嫁都没人要！”美凤说：“那我就不嫁！”母亲拗不过她这个烈性的女孩，也心疼她痛得太苦，加之瑶族人不像汉人一样把缠脚看得像天一样大的事，就只好由她不缠她的脚算了；这样当然为她留下了一双自由自在的大脚，同龄人都变成了小脚连走路都歪歪扭扭的时候，只有她，仍可以像小鸟一样满天满地飞。美凤最喜欢的游戏是踢毽子，十岁的时候哥哥悄悄地将一枚铜钱的四周用钉子硾出四个小孔，将四根鲜艳的公鸡羽毛分别插进小孔里，最后将鸡毛的最末端都收拢在铜钱原来的大孔里，这样一个漂亮的小毽子就做成了。小美凤别提有多高兴啦，她蹦着跳着将毽子从围屋内踢到围屋外，整个郑家寨到处飘荡着她欢快的身影和愉快的笑声。大人们连自己的父母都为她高兴，小姑娘们羡慕得直淌口水；可是不久非议就来了：一个女子不缠脚也就算了，还疯疯癫癫地到处踢毽子，野得没有边了，狂得像条情的小母狗，伤风败俗太过了头！父母亲从此就不准小美凤再踢毽子，可她太喜欢了，仍然悄悄地踢，结果被爹娘暴打一顿，连帮她做毽子的哥哥也跟着挨了打。从此郑家围屋再也见不到小美凤踢毽子的矫健身影，可在山坡上一个人放牛扯猪草的时候，她泪眼汪汪地总把藏在内衣口袋里的毽子翻出来左看右看，不明白父母亲、甚至全寨人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小的毽子这样过不去，哭得太伤心时她硬要把毽子放在脚上踢几下，崇山峻岭上一个不屈的灵魂随着毽子的翻飞在蹦跳！/p>
十多年来的风言风雨，人们的口水也差不多将美凤的大脚淹没了。一个世纪前像她这样年龄的漂亮女孩，前来说媒的人应是踏破门槛了；可是因为她的大脚，很少有人来替她说媒，偶尔有人前来，她就哭着说：“我一双大脚，轿夫们抬得动不？”气得父母生气万分也焦急万分。美凤心里有了土生，别人看不上她的大脚，她还看不起他们那些人呢！可是土生还是个毛孩子似的，根本不懂她的心；自己是个女孩子，能赖着脸皮说：土生，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那多羞死人哪！而现在她觉得土生也嫌她的脚大，心一下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痛得一下子两眼金花直冒。她淌着泪水一路狂跑，一不留神重重地摔在地下。旁边的几个人立即围拢过来，一位老人前来搀扶说：“哎呀，多好的瑶家侬娇，走路这么不小心，看来摔得不轻呀！看，盐也撒了满地（以前的盐是豌豆粒般大小的粗颗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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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年轻人轻佻地说：“谁家这么漂亮的大侬娇还出来乱走？她家里人不要，我要啦！” 马上就有人接着说：“来看呀，这侬娇长得多水灵，像个仙女下凡似的！嘻嘻，看那满身的银器，我现在就把她带回家去啰！” /p>
美凤满脸带羞，理了理头，挪了挪绑腿，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摔得太重，双脚动弹不得。这时候，一个人突然像哥伦布现新大6似地尖叫起来：“哇，多大的一双女人脚呀，比牛蹄子还大呢！”/p>
其他人立即附和起来： /p>
“这侬娇怕是还没有上过花轿吧，可这么大的脚，能抬得进去吗！”/p>
“脚进不去就硬塞进去，可什么样的大力士才能抬得动这双大脚呢？两台、四抬小娇恐怕不行，起码要八台大轿！”/p>
“八抬小轿怕也不行，起码要十六台大轿！”/p>
“十六抬哪行？硬是要三十二抬、六十四抬！哎哟呀，我的祖宗我的天！”/p>
“嘻嘻嘻，哈哈哈……”/p>
“小侬姣，大脚板，走起路来比马快；脚一点地一个坑，想嫁汉子没人抬！”好多人还用当地笑话大脚女人的顺口溜唱起来。/p>
这时土生急匆匆地赶来，见此情形，大喝一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侬娇！”/p>
“你是她什么人？要你来管闲事？”人们讥笑说。/p>
土生把随身带的东西往地上一搁，呼的一声将挑柴的纤担将地上一顿，大声吼道：“路见不平，这个闲事我就管定啦！”/p>
“嗨，看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想打架？！”/p>
“怕不只是打抱不平吧，八成是看上了小侬姣的一双大脚了吧？哈哈！”/p>
“哈，这么秀秀气气长得还像个人似的，该不是想将这一对大牛蹄子用轿子抬回家吧，可你家有八台大轿、十六台大轿吗！嘻嘻！”/p>
见人们还在七嘴八舌，土生怒目圆瞪继续吼道：“谁的嘴巴还不干不净，我就不客气啦！”/p>
见土生真的动怒，几个老人将饶舌的年轻人慢慢地劝开了。土生将美凤从地上扶起来，将地上的粗盐一颗颗捡起来说：“美凤姐，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你怎么突然就跑起来了呢？看摔这么一大跤，还逗得这么多混蛋看笑话。走，回家吧，我送你回家！”/p>
土生将美凤从地上扶起来，美凤自己掏出手绢擦干眼泪，一把夺过土生递过来的那包盐，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走。/p>
“美凤姐，慢点走，我扶你！”土生立即伸过手去。/p>
“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美凤大声吼。/p>
“可你走路不方便呀！”/p>
“管你什么事！”/p>
“美凤姐，你今天怎么这样生气呢？到底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见你这么大的火呀！”/p>
“不要美凤姐、美凤姐地叫！”/p>
“美凤姐，我今天做错了什么事吗？”土生说完又想去扶美凤。/p>
“还叫？叫你离我远一点没听到吗！”/p>
“可是……”/p>
“别跟着我！”/p>
“可你走路不方便呀，我一定要送你回家！”/p>
“你要再跟着我，我就……”/p>
“你要干什么？”/p>
“我就往塘里跳！”/p>
“为什么呀？”土生还是在后面紧紧跟着。/p>
“还要跟着我是不是？我马上就……”美风说完就站在一个池塘边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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