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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的这么漂亮, 我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之妻。我想锦衣玉食, 想使唤金奴银婢……咳,咳!”说的急了,她止不住的咳嗽, 憋的满脸通红,为惨白的脸色增添了几抹红晕:“可我爹就想我老老实实的嫁进一个寻常人家, 做个小媳妇,生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我曾动过入宫做宫女的念头, 被他知道了,一顿好打……”
女人果然分很多种,这么看来雨楼和她娘亲完全不是一种人, 如果雨楼像她生母一样是个贪恋富贵的人, 或许他也不会这么辛苦了。夏宣对桂素心表露心迹的话,并不感情兴趣, 他只想听太子的部分:“您确定, 您服侍过太子?”
“我表哥的小妾与太子的一个近侍太监是兄妹,有人帮忙,我又有这个心思,一切就变的简单了,我和表哥两个人互相利用……咳, 咳!再加上太子身边的太监也想进献美女讨主子欢心,一切都非常顺利……”
素心对这份过往有深深的怀念,夏宣听得出来。
他对这位故去的太子爷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太后娘娘有一段时间整日啼哭,宫里气氛非常压抑。太子病逝后,皇上再没有立储君,而是对太子留下的唯一儿子,青睐有加。众人都揣测皇帝有立皇孙为储君的打算,不过,近年来,康王,珉王也颇得皇上喜爱,到了就藩的年纪,仍留在京城,朝野中关于储君的揣测就更多了。
不过作为资深皇亲国戚,夏家轻易不站队,康王娶了他外甥女,他对康王仍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
素心见夏宣愣神,以为她被自己的作为给吓住了,苦笑道:“一个普通的女人想做人上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说着,她又陷入了回忆:“他说要回京城,还说只要到了京城,立即派人来接我……先封我做选侍,再给我更好的地位……”
夏宣可以理解太子的表现,这个叫素心的女人,病中尚且姿色惊人,当年青春年少,必然美貌惊人,叫男人对她一见倾心,俯首帖耳并非难事。他迷恋卓雨楼时,也是能许诺的都许诺了么,到后来,连不能许诺的也许诺了。
“可惜太子殿下归京途中病逝了……”
“是,我没等到来接我的人,太子病逝消息传来,南京太子府乱成一团。”素心说到这里,听了好一会,才拿帕子捂着嘴艰涩的道:“没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对我来说是灭顶之灾。因为我爹并不知道我入了太子府,我借口去姨妈家做客,实则入了太子府,这些事我爹并不知情。太子死了,孩子没人认,我怕极了。幸好这个时候,你父亲来了……呵呵,救了我……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吓坏了这个读书人,我还记得他发现出事后,面无血色的模样。”素心道:“事后,你爹许诺让我做妾,我爹怕家丑外扬,只好同意。等他走了,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自然跟我爹哭诉是季大人的,而季大人走了之后,并没有按照约定来接我,我爹气恼,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报复他。我撒了一个谎,只能用更多的谎话去圆,我只能听我爹的话,把孩子生了下来。”
桂素心是不对,可季清远的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桂素心连咳不止,细若游丝的笑道:“……我最心疼的是我娘,既要担心我,又要在我爹面前维护我,受他的气。我生下孩子后,她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了。”
夏宣很坦率的道:“是被你和你爹气死的。”
素心舔了下干裂的嘴唇,道:“季公子说话真是……不给人留情面。哈哈,不过不重要了,我早就没资格要人给留脸面了。 我娘死后,我爹认为都是我的错,觉得是我爬季大人的床,结果反倒被人始乱终弃,丢了桂家的脸。他把我带到护城河,要我跳下去自尽……我跳了,可惜没死。逃出南京后,沉沉浮浮许多年,最后才寻到这么一个落脚的地方。”
“终究都是靠男人吧。”
素心抬手示意夏宣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这样的女人,你说的这些话,我早就听的耳朵出茧子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报应吗?”
夏宣是不信报应的,像桂素心这样的女人宫里多了,想要荣华富贵,最后得到的是指尖尘沙,只能怪她倒霉,假如太子没病死,现在指不定她得多风光,而雨楼也是名副其实的郡主。
哎?如果那样,他也就碰不到雨楼了。
所以,太子病死了,对他夏宣是件好事。
素心道:“你见过我爹了吗?”
“见过了。”
“他……他……他允许我回家了吗?”她流落回南京附近,派人找过父亲,送去了书信,只可惜父亲从没来找过她。
夏宣摇了摇头,素心的眸子瞬间晦暗了下去。
“你说雨楼是太子的遗腹子,你有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我当年就上京了,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夏宣失望至极:“给你牵线搭桥的表哥一家呢?”
素心冷笑:“你也说了,他只负责牵线搭桥。我和太子在一起时,他能在场吗?”
夏宣被她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他没给过你信物?”
“有是有……但能证明什么?证明我入太子府偷了殿下的东西?”素心撑坐起来,从床下拽出一个小匣子,打里面摸出一个赤金镶玉的戒指,递向夏宣:“你可以给雨楼,告诉她,这是她亲生父亲的遗物。”
宠幸完女子留有信物,作为日后凭证,不过太子已经死了,这件事的确不好办。但不好办,不意味着办不成,得看谁来办,交给锦衣卫的话,能刨出当年太子府侍从的八辈祖宗,就不信再找不到别的线索。
夏宣虽看不上素心的为人,但此时见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仍旧保存着太子的信物,又觉得她可怜:“你想见雨楼吗?”
出乎意料,素心很坚决的摇头:“我不配她叫我一声‘娘’,还是算了。”
“……也好。”他瞧着桂素心没几日好活了,摸出一张银票和一锭银子放在一进门的桌上:“买些滋补品吧。”
“吃什么也不顶用了,银子你拿走吧。”素心仰面叹道,微微侧向夏宣:“跟你娘和你爹说声抱歉,让他们误会这么久。”
“他们早就离世了。”
素心一怔,遂即笑道:“那好,我下去亲口对他们说吧。”将眼睛阖上,嘴角却含着笑意:“你走吧,在我身边待的时间长了,我怕将病染给你。”
夏宣轻声承诺:“……我会对雨楼好的……”
素心没有睁眼,做了个让夏宣离去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他走到屋外,重新沐浴在阳光中,恍如隔世一般。
站在院内,想了一会,便赶紧出去见雨楼了。
她正盼着他回来,可他回来了,她又胆怯了,谨慎的问:“你见到她了?”
“咱们先找个客栈歇下,在这里说不方便。”
这个镇子不大,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条件相对好的客栈。夏宣进了客房就要让小二去烧洗澡水,自己洗个干净,换下在素心那穿过的衣裳,才过去见雨楼。
雨楼心情急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他进来,笑道:“多大个事呀,还需要沐浴更衣这么郑重吗?”
夏宣道:“桂素心病了,很重,我怕从她那儿染病,所以先洗洗。”雨楼一默,小声问:“什么病?”
“不知道,就算知道,你我也帮不上忙,我看她已没了想活下的念头。”夏宣坐到桌前,和在坐在床上的雨楼对望:“……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直接跟你说吧,你的生父不姓季。”
雨楼最怕的就是这个。她痛苦的闭眼。现在的她,有点理解为什么外公会那般狂躁的骂她的生母了。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她毕竟没看到桂素心本人,会不会是夏宣编瞎话骗她:“当真?你听清楚了?”
“我向我母亲保证,转述给你的这些话,都出自桂素心之口。”他不满的嘟囔:“我是何苦来呢,替你见她,你还怀疑我。”
“别生气,我只是随口问问。”她起身来到桌前,拿过一个绣墩挨着夏宣坐下,亲自给他斟茶:“还请你把其中的原委告诉我。”
他瞥她一眼,接过茶,笑着嘟囔:“这还差不多。”便将素心是如何未婚先孕,如何嫁祸给季清远父亲的事跟雨楼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雨楼苦着脸,提心吊胆的问:“那我生父是谁?姓什么?”
夏宣等的就是她这一问,他高兴的扳住雨楼的肩膀:“你听好,别高兴的晕过去,你生父的姓氏乃是当今国姓。”然后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太子和桂素心的渊源说了出来。
她呆呆的凝视他的眼睛,许久之后,才从唇间吐出一个:“哦。”字。
他当她是吓傻了,手在她眼前晃:“喂,喂,魂回来。”谁知雨楼麻利的推开他的手,道:“不用晃,我魂魄一直都在。”
“高兴吧,震惊吧?”夏宣笑眯眯的问。
“是挺吃惊的。”但也仅是吃惊而已了:“不过没什么可高兴的。”
她的反应超乎夏宣的预料,在他的想象中,卓雨楼知道后应该大呼一声:“天啊,我居然是皇室血脉。”可她平静的像一汪水,嘴上虽说吃惊,可他瞧她,压根就不像被惊骇到了。
“你吃惊?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假如你经历过父亲入狱,家产被炒,成为官奴,被某人神出鬼没的追着不放等一系列事后,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宠辱不惊了。”
“……”某人不乐意了:“什么叫我神出鬼没。”
雨楼慢悠悠的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口酌饮,不睬他。
夏宣搬着绣墩坐到她对面:“你不高兴吗?你是郡主。”
“有什么可高兴的?就算太子活着,我也不想当什么郡主。”雨楼分析道:“一个养在民间的郡主,猛地冒出来,能得到其他皇族的认可才怪,受尽排挤,饱受冷眼,被太子妃视为眼中钉,悄无声息的灭掉是最可能的。”
夏宣想的却不是这个:“你已经到了出嫁年龄,认亲后,很快就出嫁,不会受宫人白眼的。”
“你也说了,太子病故了。我没有父亲,嫁妆从哪来,庇佑从哪里来?哪个男人脑子有病,会娶一个不清白,做过官奴,无依无靠的孤女郡主?”
于是某个‘脑有病’的男人听不下去了:“好歹是个名分,有郡主这个名分就够了!”
雨楼搞不明白,从小长在宫里的夏宣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看的还没有她清楚:“一个空头郡主,有什么用?到了婆家,既没势力又没嫁妆,不被丈夫和婆婆虐待才怪!表面上看是郡主,其实过的比平民还不如。”
“不会的,皇上很喜欢病故的太子,对你也会另眼相看的。”对夏宣来说,雨楼只要有名分,哪怕是空头的,表面上看,能配的上他就够了。
雨楼满腹狐疑,揣测道:“你不是觉得……我成了郡主,然后你娶了我,对你的仕途有帮助吧。”
冤枉他了。夏宣连忙摇头:“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再提了。我现在这样很好,自由自在的,进了宫,有各种各样的规矩等着我,我可受不了。”雨楼双手合十,憧憬未来:“等去南京把宅子卖了,拿这么一大笔银子买房置地,做个富裕的小地主,我就满足了。”
“……”夏宣趴在桌子上,凑到雨楼面前痛苦的道:“你不想认祖归宗?皇上可是你的亲祖父!”
她挑挑眉:“我从没和他们一起生活过,谈什么亲人不亲人的。谁对我好,谁就是我的亲人!雨堰是,清远哥哥也是。”
他颓然低头:“他们都是,那我呢?”
“你也是!”雨楼笑道:“等咱们卖了宅子,我给你一笔钱,拿去兵部打点,离开云南那个鬼地方。嗯……就调到登州来吧,不过,你觉得登州不好,那就调到其他地方,我可以带着雨堰跟过去。”
夏宣愣怔,缓缓抬头,痴痴望着她:“你说真的?”
她微笑着点点头。
“你接受我了?”熬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夏宣跟有点不敢相信。
她故意叹道:“你对我的了解,比我自己还多,我不接受你,还能接受谁。”
夏宣乐不可支,自己傻笑了几声后,忽然走到她跟前,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然后非常‘不小心’的跌在床上。
雨楼笑着打他:“快别闹了。”
夏宣赖皮劲儿上来:“让我亲你一下行吗?”见她迟疑,立即可怜巴巴的承诺:“就一下。”
“……好吧。”
他轻轻覆上她的唇,吻的却不是一下,而是一阵。雨楼满面潮红,待回过神来,发现衣衫被夏宣解了一半了,她气的打他:“坏胚子,你做什么?”
夏宣熬了这么久,此时再也忍不住,吻着她雪白的脖子道:“求你了,我受不了了,就让我遂一次心愿吧,否则会死人的。”
“你不是说过,不睡女人不会死么。”
“清心寡欲时和现在的状况不一样,现在是箭在弦上……”
她拧他手背一下:“不行,怀了怎么办?”
夏宣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不让你怀孕就行吗?”说着,搔她腋下,弄的雨楼咯咯发笑,打打闹闹间,半推半就的从了他。
捏她的软雪,力道由轻渐重,她因他的力道而凝眉,她始终闭着眼睛,他便很温柔的吻住她的眼角,顺延到她的揉唇,手指探入她的腿间,他注意到她一惊,继而紧紧的闭住双目,而渐渐的,她有了变化,齿间泻出碎碎的呻|吟,腰身扭动如蛇。因为天气寒冷而变得有凉意的皮肤,这会泛着灼人的热度,他再也忍耐不住,将硬物抵在她湿润处,她大惊失色。
“……放心,我不进去。”他的玉|麈来回摩挲着她的潮湿之处。她呻|吟,他亦是,终于喷射而出,溅在她的肌肤上……
夏宣扳正她的脸,问她花瓣似的唇,她迷蒙的看他,娇态撩人。他贴着她的耳朵道:“没满足?要不然咱们来真的吧。”
“想得美。”她想坐起来。今日有这样的进展,夏宣已经满足了,没有得寸进尺,殷勤的掏出帕子给她擦身上的液体,笑眯眯的问道:“不讨厌我了?”
她与他又不是认识一两天了,有些话没必要藏着掖着,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她笑道:“我会想嫁给讨厌的人吗?”
夏宣暗中为自己鞠一把欣喜的热泪,恨不得立即找个证婚人和雨楼拜堂成亲。不过他猛地想起自己撒的那些谎,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抢过他手里的帕子扔到地上,系好衣裳坐起来,瞅着他笑:“你要是一直这么好,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好?”
“嗯,不仗势欺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以礼待人,办事牢靠,对我也好。”雨楼道:“无关家世地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觉得彼此好,就够了。”
对夏宣来说显然是不够的:“这……”
雨楼打断他的话:“所以,别再提郡主什么的了,忘了这些罢。让咱们太太平平的过小日子不好吗?”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好不好?”
夏宣违心的应付道:“也好,你成了郡主,我如何配得上你。”
她仰起头,嗔怪道:“你怎么还不懂?我想不想和你在起一起,根本与权势地位无关,你是镇国公,我讨厌你的做派,你想娶我,我也不嫁。现在你虽没了爵位,但愿意替我分忧,真心对我好,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
一个女人不计较身份地位的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而自己却诓骗她。夏宣越想越愧疚,于心不忍:“雨楼……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说吧。”她笑道:“总不能比我生父是太子更叫我吃惊吧。”
“这可难说……”他心虚的道。
雨楼见他面色凝重,半开玩笑的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说你想和我一起,无关权势和地位,对吗?”
既然看中的是他这个人,那么他坦白自己其实爵位还在,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她点头:“对,没错。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坦白要趁早,争取宽大处理哦。”
“雨楼,我……那个,其实我的爵位还在……而且升任了中军都督府指挥佥事……”
雨楼大脑一片空白,比万里无垠的雪地还白,许久后才低声反问:“你没落魄潦倒?”
他干笑道:“是我不好,可我不这样,我怕你被我吓跑了……”
不等他说完,气的说不出话的雨楼举手便甩了他一耳光。
夏宣捂着脸颊,特委屈的道:“不是说坦白从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