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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盘膝结坐的身体缓缓自床上升起,全身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金光中,如同沐浴于阳光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惬意。
这是娱乐城内的一间雅厅。
弟兄们解散后,我就选了这个清静之所,潜心运功疗伤。每经历一战,我的功力乃至对武学招式的领悟又jīng进一层。我无法衡量自己的武学修为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但绝对是超凡入圣,犹如陆地神仙之流。
但是,经此一役,我也领悟到人力时有穷;无论自己变得多么厉害,也有jīng枯力竭的一刻。
如何才能达到生生不息之境呢?
真气沿“大椎”、“百会”、“膻中”、“中脘”逆行而下,直冲丹田。
“轰!”丹田一震,脑中七彩纷呈,一片天光。
我的身体仿佛渐渐消失了,灵觉八爪鱼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我清晰“看”见龙一与叶小秋、暴龙等人守候于房门外,我的灵觉再度向外伸展,我又“看”见了苍白的街灯,“听”到了微风中的细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丹田深处突然一阵强烈的剌痛。
“砰!”身体自空跌落,重重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直痛得我眦牙裂嘴。
我吃力地自地上爬起,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已被冷汗沁透。回想方才的情形,我仿佛已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似乎是触摸到武学的另一个层次,或是领悟了某种宇宙间的至理……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一阵椎心剌骨的疼痛硬生生地将我扯回了现实。
一阵怔忡之后,我又试着运行真气,经络通畅无阻,这才放下心来。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凌晨四点一刻,黎明即将到来。拉开门,外面沙发上的几人闻声而起,几对目光齐聚我的脸上。
望着他们一张张憔悴的脸孔,我心中不禁一阵强烈的感动——
好兄弟!
“准备好了?”我问龙一。
龙一点点头。
我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发!”
巫神的藏身之处颇是奇怪,位于城北殡仪馆的隔壁,邻近居家的很少,每到夜里,这一片区域更是冷冷清清。
黎明时分,我与龙一潜至巫神家的门墙外。昏黄的灯光下,这座小园掩映在几株参天的老树下。老树茂盛的枝叶伸出低矮的围墙,园内漆黑一片,清冷的微风中,隐约传来一阵幽幽的琴音。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小园主人居然有如此闲情逸致?抑是另有所图呢?
龙一脸上露出惊疑之sè,哼道:“这臭婆娘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哥,我们就进去一会此间的主人!”身形一晃,已掠上墙头。
龙一也不甘落后,潜至我身旁。
院内一片漆黑,只有几颗参天的老树,琴音却是来自于内院。
我与龙一互觑一眼,藉树木掩护,身形如鼠窜蛇行,顷刻之间,已潜到前面的一排楼阁,藏身飞檐下。俯瞰而去,但见内院挂满白sè的纱帐,苍白的月光下,更显yīn森诡异;当中是一个小亭,亭内隐约有烛光闪烁,朦胧中,一发髻高耸的宫装女子当中席地而坐,身前横放一琴,身后侍立着两名扎着冲天辫的孩童。
琴音正是传自小亭之内。
琴音未了,又有人漫声吟道:“rì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rì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定不我报!rì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rì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声音幽咽,犹如深闺怨妇般宛转缠绵。
我虽然是大学文凭,对古文学却素无研究,只知这首诗歌是出自诗经,至于什么名儿,早已忘了,寻思:这巫神倒底是怎样一个人?怎么这副打扮?
正在沉吟之间,琴音已停歇下来,亭内又传出一女子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屋顶上的朋友,既然驾临寒舍,不妨现身一见!”
我与龙一互觑一眼,皆知自己行藏早己暴露,心下不禁骇然,这个女子果然非寻常之辈,教人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一阵朗笑声中,我与龙一飘落院内。
虽然,我们与小亭相距不过五丈许,但四周尽是素白的纱帐,使人直有咫尺天涯之感。那女人又幽幽叹道:“原来是一哥大驾光临,这一位一定就是方先生了。”
我对她知悉我身份的事并无感到奇怪,这个女人既然能纵横黑道多年,手下的耳目定然众多,以我如此强劲的风头,她不可能对我的来历一无所知,当下拱手朗声说道:“方卓冒昧前来,唐突之处,讫望见谅!”
那女人柔声笑道:“一哥在一天之内,连摧毁耗子的势力,夺铁老九的地盘,这份豪气当世无双!我早就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是轮到我巫神了!”
龙一大笑道:“巫神多心了,龙某此来,一是谢过阁下对我兄弟小秋的援手之恩,二来为了与老朋友叙旧。”
“老朋友?”巫神淡然道,“一哥可曾知道,我早已另投明主,更接到捕杀阁下的指令久矣?如今二位既然自投罗网,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
龙一怒道:“妖妇,你要怎样?”
巫神吃吃笑道:“我的意思,难道一哥还不明白?”话音一落,琴声再起。
月sè清冷,四周纱帐在凄厉的琴音中轻柔地撩动着。
我jǐng觉顿生,轻呼道:“小心!”
劲风乍起,一条人影越过纱帐疾扑而至。
我冷哼一声,戟指点去。
那人发出一串尖锐的怪叫,竟然消失在空处。
我心中顿生出一种无比玄异的感觉。几乎在同一时刻,耳边又传来龙一一声怒喝,扭头望去,只见他正舞动着一双铁拳,拳风霍霍,搅得四周纱帐飘飞不息。
“一哥!”我退至龙一身旁,喝止了他的动作。
龙一紧攫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早说过,这个女人有点玄,嘿,又来了!”一拳直击而出。我定眼望去,但见一条瘦小的人影映在白sè的纱帐上,龙一劲气所及,纱帐应拳而飞,那条人影却消失不见。
龙一拳落空处,脸上露出愕然之sè。
却在这时,头顶劲风大炽,一条人影自上而下,疾向龙一扑落。我口中清啸一声,右臂迎空划出,那人“嘤呀”一声,摔落地面,竟是巫神身旁两个扎冲天辫的小孩之一。
那小孩望着我,“哇”一声哭了起来,手足一阵乱蹬。
龙一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喝道:“装神弄鬼!”挥拳便打,那小孩蓦地破涕为笑,消失在原地。
我心中一沉,不禁想起一些怪力乱神方面的野史来,眼前的情形当真是匪夷所思,莫非这个叫巫神的女人就是……
心念未了,只觉两脚踝关节倏地一紧,低头望去,土壤中突然伸出两只白胖的小手,紧抓住我的双足,我冷哼一声,身形自地面拔起,小手仍是抓住我双足不放,尘土飞扬中,自地里带起一个扎冲天辫的小孩。
那小孩咯咯一阵轻笑,手足并用,竟沿着我的身体直往上攀升。
我冷笑一声,体内真气迸发,衣发应着狂野的劲气飞扬而起,那小孩顿如风中的纸鸢般脱离我的身体,往后翻飞。
我身形疾转,飘落地面,双臂往外一震,劲气狂溢,四周纱帐顿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屑,漫空撒落。
小亭终于重现于视野。
“好气功!”巫神悠然赞道。
琴音铮地一响,破空之气大作,数缕微不可见的细线自亭中shè出。
我眼捷手快,已看清此物正是巫神的琴弦,单凭这手以琴弦化利矢的功力,便不容小觑,心中一动,右臂已挥起,将琴弦接在手中,两下一扯,五线顿为笔直。
巫神抱琴而坐,柔声笑道:“方先生,让巫神为你抚琴一曲吧!”衣袂一闪,身形已自座上掠起,足尖点落于五弦上,凌空漫舞。
琴音乍响,犹如铁马金戈,铺天盖地而来。
龙一闷哼一声,足下踉跄退出两步,席地而坐,忙不迭运气抵抗琴音。
我更是首当其冲,只觉数股yīn寒的气劲沿琴弦汹涌而至,直窜入我的经络之内,胸中难过至极,眉梢微扬,冷笑道:“既然巫神如此好兴致,方卓岂能不舍命相陪?”足下斜走,起落之间,正是在大学时引以为豪的一套单人舞步。
我一面疾舞,一面高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yù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的歌喉并不佳,却也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更在举手投足之间,将浸入体内的寒气全数排出体处。
一曲未了,我已稍占上风。
巫神足尖点落琴弦的另一端,目视长空,呢喃自语:“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哈哈……”足尖一弹,身形向上跃起,凌空向我扑至。
“来得好!”我口中轻呼一声,扔掉掌中琴弦,疾迎而上。
两条人影凭空相接。
间不容发之间,我们已连换十余招,最后,我以剑圣相传的无形剑气,划破了巫神右肩的衣襟。巫神怒啸一声,身形疾向后飘退,我刚抢得半点先机,岂容错过?如影随形,向前欺进。
巫神直退至小亭之巅,蓦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心中乍觉不妥,便在这一刹那,巫神的身影倏地不见,就连周围的房屋也凭空消失了,出现在我四周的是一片火海。火苗乱窜,点燃了我的衣襟,肌肤顿灼灼生痛,难受至极。
我不禁惨哼一声,自空跌落,身体重重地摔落地面。
火苗迅速蹿至全身,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肢体传至,我痛苦地闭上双目,心里狂叫:“幻觉,全都是幻觉!”脑际倏地一道灵光掠过,我不由想起了“乾坤定魔咒”秘籍“咒语篇”的一段经文。
“乾坤定魔咒”秘籍除了记载有高深的武学心法及疗伤口诀外,还记录着佛门降妖伏魔的经义。
我双目微阖,心中默诵经文,身体的痛苦渐去。
过了好一阵,我双目暴睁,口中喝道:“唵、嘛、呢、叭、哞、吽……”六字真言被我灌以真气诵出,天地顿回复一片清明。
熊熊烈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的草树、房舍重归视野。
举目望去,巫神孑然伫立于小亭内,怀抱残琴,脸上尽是落寞。
我缓缓自地面站起,目中jīng芒毕shè,沉声喝道:“阁下倒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种妖术?”
巫神昂首一阵尖锐地狂笑,“无知小辈,我巫门秘术,岂容你随口诬蔑!”
“巫门?”我惊道
“不错,我就是当今硕果仅存的巫门传人。”巫神一字一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