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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敞看着苟参不理解,就笑说:“当初黄霸黄次公第一次到颍川郡任太守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将锦鸡当做了凤凰,说是祥瑞,要敬献给天子,闹了笑话,不过,黄次公这人处理政务还是有一套的,当时天子也没有责罚他。”
“相对于黄次公而言,严次卿在河南郡受到的表彰就没有颍川郡的多,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河南郡和颍川郡毗邻,黄霸在隔壁做的好,不就衬托了严延年的不好?所以严延年就总是拿着凤凰的事情讽刺黄霸。”
“而后黄霸又去了京兆尹,虽然后来又回到了颍川郡,但是毕竟人家干过京兆尹的这个职务,还是和严延年有所差距的。”
苟参听了略有所思,问:“那严太守这次交付廷尉,而黄太守又擢为御史,这中间,不会有……”
张敞听明白了苟参的意思,说:“不会,黄次公这人还不至于如此的小肚鸡肠,再说处理一个太守,没有天子的首肯,谁能动的了?”
“小友看如今的天子,是糊涂吗?”
张敞笑笑的在说话,苟参就“哦”了一声,张敞就解释刚才说的:“其实严延年的性格这样,乱子也就是在自己身上。”
“其实做官治理郡里,百姓是一方面,手下的吏治也很关键,严延年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手下人管得非常严,恩威并施,宽严并济,好的时候让你觉得好的莫名其妙,可是你要想他为什么对你这样好,你却怎么都猜不透,而恰恰这时,他又会忽然的将你痛骂一顿。”
苟参一听,心说这个严延年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状?
“再比如,严次卿和府丞署吏商们议犯人的量刑。往往是大家认为怎么判也要死刑的人。严延年却不杀,大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严延年也不解释,而大家认为顶多能判城旦舂的人,严次卿却判了人家的死刑,没有理由,同样的也不解释。”
“如此以往,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同僚对严延年这个太守心惊胆战,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下来要做什么。”
苟参听了大有感悟。觉得张敞其实就是在借着严延年的平时作为来给自己讲述为官之道的,想让自己从这中间汲取教训。以此为鉴。
苟参就为张敞斟茶,张敞看苟参明白了自己的用心,就点头微笑。
“此次严延年出事,我见到了黄霸后才知道原因何在。”
苟参回头看看杨恽还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而手里的线也放的越来越长,风筝在天空也越飞越高,原本远处有人喊看天上是什么的人如今都到了乌衣巷的外面。心里一动,就叫杨恽收手。
杨恽正玩得开心,听到苟参要自己过去哪里肯答应,苟参就说:“子幼兄且听苟参一言,果真是有事和你商议的。”
杨恽听了,心说苟参这人从来没说过什么诳话,就耸耸肩慢慢的收拾着绳子。
张敞不知苟参叫杨恽做什么,嘴上却说:“呵呵,看来杨子幼还是听苟参的话。”
苟参笑笑说:“还请子高兄继续谈话。”
“事情的原因其实就是出在河南郡府丞严义的身上。”
“今春。河南郡忽然闹了蝗灾,春季蝗灾非常罕见,严义视察了灾情后回来给严延年报告,谁知严延年听了竟然说,颍川郡的黄霸黄次公不是给长安报喜,说他那里又出现凤凰了吗?正好,蝗虫这么多,就找人轰到了颍川郡去,正巧的就给凤凰吃。”
苟参一听就皱眉,心说这个严延年怎么这样说话,更何况心里对黄霸再不痛快,这些话也没必要给自己的手下去说。
“严延年心里不痛快,他说了这些话出来自己舒坦了,可是府丞严义却不知道严延年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很害怕,心惊胆战的。”
“就在这个时候,严次卿又做了一件让我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给这个府丞送了很多的礼物——据我现在猜想,他这是为答谢府丞辛苦调查蝗灾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告诉这个严义他为什么要送这些的礼物啊。”“于是,严义彻底的慌了,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作对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但是他也不敢去问严延年,于是就找人占了一卦。”“结果,算出来是死卦,”杨恽终于收拾了风筝走了过来,淡然的接口说:“死卦既出,府丞心惊胆战,他认为严延年要杀他!要不好好的他怎么能测到了死卦呢?”
苟参站起来请杨恽坐下,为他重新的倒了茶水,杨恽却将那个风筝放在了自己身边,张敞看了就笑,杨恽白了他一眼,摸着风筝说:“这个府丞严义倒也光棍,心想着自己反正要死了,于是乎给长安投了一封举报信,里面的内容就是说严延年在颍川郡都干了什么坏事,都说了什么人的坏话,而且,这个府丞也真是够绝的,他等着彻查的御史到了河南郡的时候,当着御史的面服毒自尽了。”
苟参又是一愣,心说这不是要逼死严延年吗?
张敞叹气说:“好了,事已至此,结果就是那样,天子以不道之罪将严延年入了廷尉,我在颍川郡见到了许浩明太守,徐太守说,这事谁也帮不了严次卿,他已经给天子奏谏过了,可是没有回音。”
杨恽就说:“你瞧瞧,这个严延年励志做一个好官,清官,可是和跟赵广汉、韩延寿一样,都以‘不道’而终,谁能救得了他?”
张敞就皱眉说:“韩延寿的事情是因为和萧望之互相攻讦,无疑蜻蜓撼石柱,这个和严延年不同,而赵广汉当年真正的死因并不是其他,而是他干的事情有些太过于离谱了。”
“哦,”苟参听了就说:“愿闻其详。”
张敞点头说:“赵广汉那会以办案公平,维护老百姓为名,可是赵广汉正直的过了头,他以为他自己是什么?竟然怀疑丞相魏相的夫人杀死婢女,他要为婢女鸣冤伸屈!”
“更有甚者。赵广汉亲自率领官吏、兵卒进入丞相府。将魏相的夫人捉了,让丞相夫人跪在院中接受盘问,还抓走了相府奴婢十余人作为调查。”
苟参心里想这个赵广汉真是疯了,胆大妄为,做事怎么那么莽撞?
这时杨恽就说:“我看这个赵广汉就是疯了!他就是个疯子!后来丞相魏相上书天子为自己辩白,天子命廷尉负责处理这件事,结果呢?经调查证明,是丞相自己因一名婢女犯有过失,加以责打,这个婢女被送到外宅后才死去。并非像赵广汉说的那样当场被魏相打死,更是和丞相的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这个赵广汉是不是做的过分?”
苟参和张敞听了都沉默着。苟参心想,既然许浩明都救不了严延年,自己人小言微的,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这时杨恽摇头说:“得了,今天高兴,我们不说别人,小友刚才说要和我商议什么的。要是不忙,不如我们酒宴起来,边喝边聊?”
张敞就笑,杨恽说:“你笑什么,难道在胶东国酒量见涨?”
这时苟参却站起来对着张敞施以大礼,张敞就问这是作甚?
杨恽笑:“苟参你别拜他,待会我却是连你一起灌的,这叫一视同仁。”
苟参听了笑笑,对着张敞说:“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苟参对子高兄有个请求,这个请求甚是不妥,所以先请子高兄原谅。”
“哦”,张敞听了说:“好嘛,你们一个要灌我喝酒,一个又有了不情之请,到底是要做什么?”
苟参就讪讪的笑,将杨恽身边的风筝拿在手里说:“苟参,听闻子高兄精通画工,因此,想请子高兄在这上面做一幅美人图,还请不要怪罪。”
张敞一听,登时目瞪口呆,杨恽听了哈哈大笑,拍着手笑的倒在地上,喘着气说:“你……你……哈哈哈……苟参,你真是找对人了,这画美女,不找张敞张子高,又找何人?谁还能胜任?”
苟参见张敞有些尴尬,急忙摆手说:“其实是这样,我做了这个后觉得上面太过单调,就想请……”
张敞笑笑,用手指着苟参点点,摇头说:“好了,不要解释,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还就是要大显身手了,杨子幼,你笑,你笑的狠,我就做的更好!”
张敞为夫人画眉的事情长安人尽皆知,苟参这会想请他作画,涵义有些歪曲,所以杨恽就哈哈大笑,不过张敞刚开始的有些放不下脸面,一会也觉得没什么,知道苟参并不是没有规矩的人,干脆的就答应了。
苟参还是郑重的对张敞说:“子高兄请听苟参解释,这个风筝却是应了别人要求,只是刚刚做就,上面太过于单调,要是随便的找人来作画,就有些难以体现它的价值,你我三人,也就是子高兄文墨高超,所以,还请不吝挥毫。”
“苟参,万分感谢!”
张敞听苟参说的虔诚,心说他做这个风筝必然也是大有用意,既然他恳求自己,也就成人之美,就点头,苟参一边叫人拿来笔墨,一边说:“其实也不用多复杂,只略微几笔,勾勒出一个女子形象就好,多谢,多谢!”
不一会张敞就开始动笔,杨恽在一边看着说:“这个东西叫风筝?升在空中,风,却是有了,筝,又从何而来?”
苟参点头说:“这一个已经有人定了,只有风,下一个,苟参就给子幼兄做一个带‘筝’的来。”
张敞果然好水平,寥寥数笔就将一个婉约女子的脸庞显示风筝的布绢上,苟参欣然叫好,杨恽独说无趣,皱眉说这对于张子高来说是手到擒来,但是知道苟参这个风筝也是为别人做的,就不再争着索要了。
张敞摇头说:“我这是涂鸦,未央宫司马门有个毛延寿的待诏作画是极好的,改日不如叫他来为小友画画,方能显得这风筝之妙。”
张敞盯着风筝看了一会,摇头说:“我总觉得这个还是单调,不如,请小友在上面题做一首诗来,也好添补了空缺,正好相得益彰才是。”
张敞说着脸上就似笑非笑,杨恽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子高说的极是!苟参,美人是画好了,可是美人孤单,你,还不快快作诗来?”
苟参心说这个张敞原来在这里等自己,也不好推脱,点头说:“好,只是为求整洁,我来作诗,还请子高兄题跋撰写才是。”
张敞欣然点头。
苟参看看四处风光,杨恽和张敞都含笑看着他,知道他有急智,出口成章的,也不催他。
停了一会,苟参说:“有了!”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宫莺娇欲醉,檐燕语还飞;
迟日明歌席,新花艳舞衣。晚来移彩仗,行乐泥光辉。”
这个时候寒冬刚尽,早春天气,所以苟参这首诗还算是应景,张敞和杨恽品读几遍,都说苟参果然是好文采,天子的眼光真是独到,这待诏果然都是有学识过人之处的,苟参更是其中的翘楚。
苟参笑而不语,然后张敞就将诗写在了风筝上,这一下就将风筝的空白地带填满了。
美人诗作,相得益彰,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到很是有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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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还有一章】
【东海郡,今天山东江苏交界地带
史书对严延年评论的原话是: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吏民莫能测其意深浅,战栗不敢犯禁——可见严延年这人的作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