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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王世子脸上那标志性骇人的长疤,叫人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李添三步并两步上了客栈二楼,一路风风火火来找沈清,也不怕被别人看见。
不用他一早去皇宫未为沈清打探消息,宫中出事昨天夜里便被环王带回了王府。
平日里恨不得住在皇宫里的环王,昨天半夜突然从宫中回来了,非但他回来,连带着王妃与两位侧妃也跟着回来。据守门的府丁说其中一位侧夫人似乎衣衫不整,是裹着厚厚的毯子赤着脚回来的。
李添昨夜未睡,听到消息后便着人去打听,实在不用他多费什么力气,皇宫里的事闹得很大,瞒也瞒不住。
走上二楼,李添直接往沈清走去,他看见沈清身边另一名戴着魑脸面具的男子,目光在对方身上定了好一会儿,半途顺手捞了个凳子放在桌边,直接坐在二人的手侧。
“沈仙子,好消息,昨夜那妖道的弟子死了二十六个!”李添说这话时眼睛放光,激动地险些再握着沈清的手。不过碍于之前他一激动握人手已经被沈清甩过一回了,这一次便换了方向,一把握住了沈清面前的杯盏。
沈清微怔后瞪大了双眼朝对面的毕沧看去。
毕沧已经戴上了面具,沈清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她自己双眼中的震惊暴露无遗。
不是说杀了几个弟子吗?
竟然是二十六个?!
回想起那六十六个道士满身肃杀之气与他们一同入城时的气势,沈清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她当时还有些惶恐,眼下却更确定,毕沧与她还真不可同语。
李添没看见沈清朝毕沧看去的眼神,察觉自己握着对方杯盏实失礼,便好好地将杯盏放回了沈清面前,尽量放平声音道:“我今早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便想起了你,不知妖道死掉的那些弟子与沈仙子有无关系?”
这是李添第一次听说明光国师身边死人。
他势力低微,从来不被明光国师放在眼里,他知道若他是坚韧之草,那明光国师便是参天大树,他撼动不了对方在南楚的地位,唯一能做的便是坚守本心,不被对方所迷惑。
这么多年来,李添看过无数人自愿败倒在明光国师麾下,只要是明光国师愿意收下的弟子,或多说几句话的宫女、太监、侍卫,都会在皇帝面前备受青睐,从此平步青云。
那些人中也有李添当年的挚友、特请来的道人,他们都过得很好,越好,便越证明他们当初没有选错路。
如今明光国师麾下弟子竟也会死,不知死在谁人的手上,甚至无人能记得杀人者是男是女,一死便是二十六人!
其实不光那二十六个道士,还有许多宫中侍卫,尤其是守着拜仙阁内外的护卫,几乎全死了。
那些没有被明光国师选中的人,那些被他视为肮脏的,丑陋的宫中护卫的血,悉数流入了天地双池之中,染脏了池水!
李添问沈清,那些人死去是否与她有关,沈清嘴角尴尬地抽搐了一下。她微微眯起双眼,越过桌面的上半身不动,桌下的右腿却朝对面的毕沧踹了过去。
毕沧被踹了也不动,只是微微往后仰了半寸,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有些懵懂地朝下看去,看见沈清又一次朝他踹来。
毕沧的身体对于沈清而言犹如钢筋铁骨,任凭她踹上上百回,他也不会觉得痛的。
带着魑脸面具的男子此刻反倒有些无辜地面朝沈清歪着头。
即便沈清看不见毕沧的脸,此刻也仿佛看见了他那眨巴眨巴眼的无辜眼神。
毕沧略耸肩,意思明了,昨夜他说过了,他杀了道士,是沈清不怪罪他,还说他做得对的,那今天便不能拿这事再来讨伐他了。
“对,是我……相公做的。”沈清顿了顿,说出相公二字时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毕沧一愣,原先僵直的双肩也放松了下来,身体不禁向她凑近了两分,诡异可怕的面具之下,目光柔软又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兴奋。
李添知道沈清成亲时略怔,虽然他昨天在遇见沈清时听到她与那些官兵说自己已经成亲了,可李添见她未梳妇人髻还以为她是找了借口糊弄官兵,眼下又听沈清亲口承认后,眼神不自然地落在毕沧身上。
明明李添看见毕沧的第一眼,魑脸面具配着玄衣,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神秘危险,冷冽疏离。眼下再看,高大的男人双肘撑在桌面上双掌托腮,略放松地耸着肩,身体朝沈清方向倾了几寸,越过桌面,开心的氛围拦也拦不住。
因为沈清说,他是她相公啊。
即便是假的,在这一刻,在李添的眼里,那就是真的。
李添扯了扯嘴角道:“我还以为,仙人不落俗套,不会成婚。”
沈清唔了声,改口道:“他是我的道侣。”
那头毕沧开心得都快冒泡了,仔细看他脸上的魑,邪肆的嘴角上似乎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嗯,我做的!”
毕沧甚至略抬下巴,此刻有些自豪。
沈清:“……”
李添见他承认,一时松了口气,有兴奋道:“没想到沈仙子的道侣能有这样本事,我听宫里人传来的消息说,你昨日悄无声息入宫,掀了拜仙阁的顶,杀了人还能轻易脱身,甚至不曾被人看穿你的长相,可见让你去对付明光国师才是上举!不如便趁他今日琐事缠身,我带你们入宫,咱们出其不意直接拿下他!”
这次毕沧没出声,反倒朝沈清看去。
沈清右手托腮,指尖轻轻敲着面具,她不说话,毕沧也就不会开口。
李添一时沉默,他觉得自己恐怕说得急了,如今是他有求于人,便不能拿环王世子的架子,一切得按沈清的节奏办事。
沈清知道昨天毕沧在皇宫里恐怕惹下了不小的麻烦,二十六名道士同一天死去,对明光国师而言也是沉重打击。沈清不觉得那国师有多爱护自己的弟子,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看重那些道士带来的妖与鬼。
果然,李添为缓解自己方才的焦急言论,转了话题道:“那些道士死了,除秽大典上的妖与鬼魂恐怕会不足数。我父王昨夜归来与我说,如若凑不齐妖道需要的数量京城会天降红雨,疫病缠人,繁州也会变回三百多年前被灾厄笼罩的模样。”
沈清问他:“除秽大典的妖与鬼,是祭祀给谁的?”
李添顿了顿,见有人走向二楼,一时噤了声。
沈清也向那些人看过去,那些人穿着同样的衣裳,目光直直地的盯着李添,甚至打量了沈清与毕沧,她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沈清问:“环王府里的人?”
李添点头:“昨夜父王醉酒,我才套问了那些话出来,今日他酒醒必然会盯着我的动向。”
沈清了然。
李添既然是环王世子,必然深得环王重视,恐怕他昨日遇见沈清的事环王已然知情。昨夜环王酒未醒,告诉李添许多事,便是怕他今日会把这些消息抖落出来。
李添也知道环王会派人来找他,还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到沈清的客栈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她“仙子”,多半也是故意的。
果然没一会儿,环王府的府兵便围在了二楼桌边,为首之人瞥了一眼李添,面对沈清与毕沧道:“二位,我们王爷有请。”
李添抬眸,与沈清对上视线,他的眼神复杂,其中多了几分恳求。
沈清知道他这么做没有坏心,便领着毕沧起身,答应去环王府一趟。
环王请人先礼后兵,环王府的人早准备了马车在楼下,沈清和毕沧还有李添三人坐在同一辆马车内,车身摇晃直往环王府而去。
沈清叮嘱毕沧:“等会儿别说那宫里的道士是你杀的。”
毕沧没问为何,只要是沈清的嘱咐他一定遵守,便点头答应。
三人到了环王府又被人请了进去,一路越过雕梁画栋金漆玉瓦的院落,前头领路的人换了两个,最终才将他们带到了环王府的会客厅。
环王是王爷,皇帝的亲兄弟,皇亲国戚又身居高位,应当受灵光庇佑,可沈清见了环王府角落里处处飘过的阴气浊气,便知道如若连皇宫都不受苍天待见,那环王府内的摆设便是再昂贵华美,也持续不了太久。
坐在会客厅内的男子半百左右,靛蓝长袍上绣海纹,他脸色略红润,眼神凌厉,在沈清与毕沧还有李添三人跨入厅内时便率先将目光落在了沈清的身上。
沈清也不惧他,反倒打量起了厅内正飘着袅袅轻烟的青铜鼎,鼎内燃香,透着丝丝腥气。
环王请沈清与毕沧坐下,单刀直入道:“二位的文牒上说,你们是从荣城而来,是詹家的远房表亲?”
这是沈清当时做假文牒时给自己和毕沧安排的身份,她想着借詹家的名,或许在京城行事会方便一些。
反正詹家如今老将军已死,詹将军又远在边疆抗敌,詹府二公子为人沉默寡言从不与人来往,想从他们口中打听沈清身份的真假,很难。
不过环王既然会请沈清和毕沧来,必然是拆穿了他们的身份。
沈清也不隐瞒:“我来自桂蔚山。”
“没听过。”环王撮着下巴上的胡子,本来精明的眼神却有些古怪地落在沈清的身体上,似乎是在打量她够不够得上明光国师需要的美人。
他的眼神很恶心,毕沧立刻从这些恶臭味中嗅到了一股明显的针对和试探。
毕沧直接起身,打破了诡异的安静,他走到沈清跟前牵起沈清的手,拉着沈清走到下座。毕沧先与沈清调换了位置,再伸出一只手臂,广袖洒下,将太师椅上的沈清遮得严严实实。
环王见状,噗嗤笑出了声,先谈正事:“我家添儿是个蠢的,早些时候被许多江湖术士糊弄过,没想到如今这样漂亮标致的姑娘,也干起了骗人的行当。”
毕沧遮住了环王看向沈清的视线,没遮住李添与沈清对视。李添眼神中的恳求很深,他期待沈清能做出什么向环王证明她不是江湖骗子,这也是他故意引环王主动要见沈清的目的。
李添当初的确想尽办法认识许多江湖术士,每一个他觉得有些本事的都会主动将他们引荐环王,期望他们能打破明光国师对环王的迷惑和控制,自然,那些人都没能成功。
所以李添这次没有主动将沈清带到环王跟前,他露出马脚与行踪,引环王去查,只有环王自己感兴趣了,才会认真听旁人说的话。
沈清来前已经猜到了李添的目的,所以她才愿意走这一趟配合李添,除此之外,沈清也想借着环王的力,得到一个与明光国师面对面的机会。
“王爷府上的香不好。”沈清按下毕沧的手臂,安抚般朝他摇了摇头,再对环王道:“此香用美人血所炼,短时间内能叫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好似年轻了好几岁,不过此香有弊端……美人血为血,遇血则有煞,长时间下来身体虽被养好了,精气却亏损良多,不过是外强中干,且容易上瘾,离了便被打回原形。”
沈清说着,故意在脸前挥了挥手道:“会客厅内都点,想必王爷的书房、寝殿,饭厅,处处不缺吧?”
沈清说罢,环王的眼神终于对她提了几分兴趣:“你知道美人血?”
“说白了不过是处子血。”沈清说着,又带几分轻蔑道:“炼香之人道行下乘,有几分本事却不大,阴损而来的好处,最终都会以倍反噬。”
“你说炼香之人下乘?好大的口气!”环王哼了声:“这香可是明光国师赐予本王的。”
“哦,原来这就是明光国师炼的香啊,不过尔尔。”
沈清起身,朝青铜鼎走去,解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瓷瓶倾倒,两滴清水滴入香中,香火未灭,不过那飘上来的轻烟却带着些许沁人的凉意。
会客厅内的四人都闻到了,那香味提神,顿时使人清明了不少。
沈清再转身,看向环王:“如何?”
环王心下微震,他知道明光国师练的香能保人容颜,使人面庞光彩,环王如今五十岁,与路上那些没用过此香之人相比,明显比旁人看上去要显少了几岁,可如沈清所言,他的确精神不济。
这两滴水不知是何物,遇香而清,环王宿醉带来的头疼也瞬间缓解了许多。
沈清问他如何,环王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添也不敢说话,他不知沈清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接下来沈清便告诉他了。
沈清笑道:“这世间仙道修行分清浊,清则提神,浊则修表,我修清,看来那位明光国师修浊了?杀人取血亏阴德,如此得来的不老只会让人越来越浑噩,环王若真想长生,倒不如与我修清。”
环王似乎被她那句“长生”吸引,怔怔问:“修清?”
“是啊,你们那国师本领一般,给你们炼的香如此之差且俗,恐怕那些丹药也药效平平,若有机会环王可领我去见他,我倒是可以指点他一二。”
沈清的口气很大,环王瞥了一眼青铜鼎,不觉得有谁能在他面前没三分本事还敢夸下如此海口,便道:“那就请二位长住环王府,本王也很想看看,明光国师可听过所谓桂蔚山之名。”
沈清闻言,松了口气。
她走回毕沧身边,背对环王时又朝毕沧连续眨了几下眼。
毕沧难得聪明,心领神会地抓住她手中瓷瓶,偷偷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那瓶子毕沧认得,是沈清来繁州路上路过一个小镇买的薄荷汁,因繁州干燥,有那东西熏着呼吸也会好受些。
但不论如何,沈清也算要来了见明光国师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