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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越来越吓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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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沧的能力,超出了沈清猜测的太多。

    这叫她不禁想起她曾模糊地记得毕沧这个名字是属于某本书中记录的上古凶龙,那是人间话本中编造出的故事,还是确有其事的仙道史录?

    毕沧握着沈清手腕的手轻轻晃了晃,他想让沈清回过头来,他想看见自己下了一场雨后是否哄好了沈清,若沈清高兴了,应当对他笑一笑。

    沈清将黄符收起,深吸一口气后再转身,面对毕沧带着几分讨好的眼神,她眉心不禁蹙起,心中疑惑再生。

    毕沧的法力的确超乎她的预料,但对于她而言这也算得上一件好事,至少只要毕沧在她身边,她就不必担心在人间可能会遇见的那些未知危险。再者,叫毕沧沉睡三万年的怪石是师父丹枫仙人托人交给她的,而丹枫仙人也不过是个才历过天劫数千年的散仙,未能飞升上界,够不上上仙神明一片衣袂,遑论能得到上古之物?

    这世间大抵分为三界,修炼得道后为仙,入仙界,而活着的事物皆在人间,死后的鬼魂沉于阴界,三界虽表面看上去互不干涉,其实亦有界缝可供往来。

    便好比丹枫仙人的桂蔚山为天地间一小界,实际上也还在人间,而丹枫仙人时不时周游天下,化身于人,与人无差。

    亦有如沈清这般,魂魄不全无法投胎转世的遇见造化,弥留于人间,未入阴界。

    自然,沈清是好运的,她拜了丹枫仙人为师,算不得一般鬼魂,这世间留下的鬼魂多半是执念所化,不去阴界未必是件好事。

    这三界实实虚虚,从未真能彻底分开,但三界之外还有一界,是为上界。

    上界神明自天地初成之前便已存在,创万物,造生灵而衍化出如今众人目之所见的一切。上界与这三界分离,无路相通,上界神灵也不得入三界之中,否则便会给苍生带来灾祸。

    这些话都是丹枫仙人最初教导沈清时说给她听的,丹枫仙人说她是红枫化身,修炼万年才得以历劫,她所历的劫,便是上界落下的雷霆,通过上界的考验便可修得仙身,成为世间散仙,为世人解惑。

    书上所述之毕沧,乃上古凶龙,即便被人称之为凶龙,却也是实打实的上界龙神,与三界毫不相干,遑论能化作眼前的男子,笨拙地站在沈清面前。

    凶龙降世,天早就撕开一道裂口,摧残万物,哪还有凡人能存活?

    沈清将此毕沧与彼毕沧联想,实在是有些荒唐,除却名字,他们什么都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

    沈清心中是有些害怕,毕沧的能力未知,倒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一点点被挖掘出了几分,他在石中之界的三万年,必然不真是睡过去的。

    丹枫仙人成仙前的修炼加之成仙后也不足两万年,那毕沧比她稍微厉害那么一点,似乎也说得通。

    一串串雨水从周身落下,带着初春的寒意,不远处百姓的呼喊声还不时传来,打乱沈清的思绪。她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全都抛却,摇了摇头再定睛看向眼前之人,俊美,但就是一条怕惹她生气的傻鱼。

    镇子里的官差姗姗来迟,大雨降下之前他们已然在赶来的路上,断没有落雨便往回走的道理。

    沈清一看那几十上百个围在村庄前本来打算救火的官差,隐约觉得事情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他为何要放火烧村?”沈清在那脸上有痣的官差眼神中看不出仇恨,他又非对村庄有怨有仇,那放火烧村便另有目的了。

    毕沧见死不救那一茬暂且揭过,他现在对沈清过分讨好,听见她的疑惑便赶紧道:“还有一处也烧着了。”

    沈清眨了一下眼,毕沧伸手指了指身侧的山,道:“寺庙,也烧着了。”

    此话一出,沈清的心跳漏了一拍,姚莹还在山上,如若灵感寺着火那官差必然会前去救火,等同于直闯入灵感寺,姚莹未必能藏得住。

    若姚莹暴露,里正便不会善罢甘休。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或许能躲过朝廷的追查与追杀,但姚莹身为赵家主母,是赵家如今的核心人物,她逃走时还带着几个忠心的家仆,她也许知道赵家与严亲王之间的往来交易,断不是钱能买下的一条命。

    沈清抓住毕沧的手腕道:“走,随我上山!”

    她本想上山与姚莹交易,她帮助姚莹和赵家的小孩儿离开灵感寺,但也要姚莹作废与空明的交易,空明能走,灵感寺其他不知情的和尚不能。或许之后里正会多加为难灵感寺,但那也是之后的事,只要灵感寺还在,平桥镇的百姓还信佛,压力无非只是一时。

    上山途中沈清想了许多也想不通为何灵感寺会着火,里正本就拨了许多官差守在鹤山下,照理来说灵感寺应当暂避锋芒,不要引人注意才对,此刻却生了事端。

    沈清与毕沧未从鹤山南面上山,那里是上山路的正门,她们就从村庄后方的北面往鹤山上走,这条路能慢慢绕至那日见月带他们走过一次的小路,可直通灵感寺的后门。

    待行至熟悉的小路上时,杂草垂垂,一眼便能望见鹤山的山头与穿过林木偶尔瞥见的灵感寺庙顶朱漆。

    大雨并未下太久,就在沈清看见灵感寺上方滚起的黑烟时停下,她朝毕沧看去一眼,毕沧眨巴眨巴眼道:“火灭了。”

    所以也没有继续下雨的必要。

    但因这一场雨,今日天黑得更早一些。

    山林中也有许多雨迹,即便雨停了,沈清的衣衫也还是在这些雨水中打湿。泥泞的道路变得更加不好走,毕沧就一直拽着她的手腕扶着她,二人一路安静,毕沧也摸不准沈清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听到了许多声音,寺庙前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各种讯息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沈清去灵感寺是有事要办,心中高兴她愿意带自己一起,又有些烦闷这些人的琐事扰了他与沈清的安宁。

    他们本应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给他一个机会,让沈清笑一笑的。

    “沈清。”毕沧的食指贴着沈清的手腕轻轻抠动了几下,学以致用地问:“我还能将功补过吗?”

    沈清闻言,眉头一皱:“你还有事瞒着我?”

    毕沧连忙摇头,可想起来她让他不要说谎,于是点了点头道:“我以为那些,都不重要。”

    沈清一时语塞,她耐着性子道:“重不重要,先说来听听。”

    “寺里的火,是老和尚放的。”毕沧道:“在放火之前,他们有往来。”

    “他们?”沈清挑眉。

    毕沧点头:“脸上长痣之人,与老和尚说过话。”

    这火竟然也与灵感寺有关?!

    沈清连忙问:“他们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毕沧一瞧她认真了,便松了口气,还好他也算有点用处在。

    “老和尚让他申时点火。”毕沧抿嘴:“但灵感寺的火是未时燃起的,除却寺里,还有一条从寺庙后方往北而来的路上,一共三处火点。”

    那官差原本是镇中执勤之人,昨夜镇中起火闹妖之后,里正便多派了官差把守鹤山,那人是其中之一。后来他找了个机会上山,与看守寺门之人交代了几句话便假意下山,实则饶过灵感寺半面,在侧门处与空明会面。

    空明道:“时不待人,机不可失,今日申时将镇子后方的村落烧起来,引越多人去越好,我会在山上配合。”

    空明只需说这一句话,那官差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敢见面太久,官差便匆匆下山。

    下了山后他找了个要回家的由头与人换岗,又在半途中恰好遇见出镇巡逻在周围村落问话有无遇妖的小队,他谎称自己有心仪之人就在附近村落之中,他要跟去看一看。

    镇外鹤山北面之下的这个小村落,那官差逗留的时间最长,村子里的确有几个年轻姑娘,其余官差在走时还调侃他假公济私要去安慰情妹妹,便没特地留下来等他。

    那时他只是来踩点,申时准时赶到,烧了火后便从山脚下绕回了镇子里。

    大火燃烧起来时,他被前去救火的队伍半途截住,又把人带了回来。

    这一切自然是安排好的,那人要亲眼看见火烧得足够旺盛。

    但在村子着火之前,其实灵感寺的一角禅房已经出事,一道巨响声伴随着老和尚大喊的一声:“有妖!”,紧接着火光猝燃,点着了禅房边的庖房,稻草与柴火堆相连,山间几处留有火苗痕迹。

    灵感寺外的官差不敢冲进去救火,反而让火势蔓延到不远处的菩萨殿。

    是寺庙里的大和尚慧智冲了出来,大喊大嚎地才将那些官差叫进寺庙里头帮忙,他知道官差为何不敢冲入,因为他们都听见了一声“有妖”。

    “灵感寺内有妖?”沈清疑问出声,便立刻摇头否认:“不可能!”

    她不曾在鹤山上感受过妖气,且她切实地知道灵感寺中的佛像的确有几分佛光在,寻常小妖根本不敢靠近,遑论在灵感寺内纵火?

    火是空明放的,那句有妖也是空明喊的,他必是听说了昨夜镇子里闹妖,也在山上看见了妖离去的方向燃起一簇妖火才想了这个办法,借着妖的名义弄出点动静来。

    从灵感寺一路往北面山下而去,配合着那官差在山下村庄里放火,恰好是一只妖惹事后逃跑的路线,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沈清此刻也无需问毕沧为何明知道这些而不去阻止了,她更好奇的却是另外一点。

    “官差在山上与空明说话,你在山下是如何知道的?”

    还听得那么清楚,一字一句地背下来了。

    甚至那官差是如何换岗,如何遇见出镇巡逻的官差,又找了什么借口,他全都知道。

    毕沧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多了,心虚地朝沈清看去。

    沈清说过,不许说谎的。

    可沈清话都已经问出来了,总不能不回答。

    毕沧甚至会与人谈条件了:“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沈清:“……”

    她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毕沧这才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我就一直看着你。”

    沈清曾看书上说,这世间厉害的妖其法力可能比神仙还高,之所以不修仙身只是不想被仙界所桎梏,如丹枫仙人的界是桂蔚山,她曾也轻易不能离开的。妖比仙更自由,也更随心所欲。

    妖力足够强盛的妖可放大自己的所有感官,听百里之内的所有声音,看百里之内的所有身影,一只鸟雀飞离枝丫、一只蚂蚁搬动草叶、甚至是一阵风吹过巷口,也都在他所有感知之中。

    毕沧说,沈清虽答应过她不会跑,可他还是不放心她,他用自己的感知覆盖了整片平桥镇,用意识跟随着沈清,确定她安然无恙。

    灵感寺上的火与镇外山下村庄里的火距离沈清很远,烧不着她,就与他无关,所以他也不在意那些阴谋的臭味中,潜藏着什么动机。

    沈清又开始觉得害怕了。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呼吸间已经能闻到从灵感寺方向传来的烧焦的味道。她离灵感寺近在咫尺,但姚莹暂且不是她此刻脑海中的首位,她在想毕沧。

    “你说你一直看着我……你如何能找到我的?”平桥镇那么多人,他怎就能锁定她了?

    毕沧轻轻地嗯了一声,他朝沈清伸手,沈清怔了怔,她起了些躲避的心思,但身体还是僵着没动。

    毕沧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指尖擦过她的耳廓,从她那一缕缕长发中勾出了一根银白色的发,夹杂在黑发之中。细看那么格格不入,但若混杂在满头发丝中最不起眼的耳后角落里,便是沈清自己也不曾察觉到过。

    她才不会生白发,这具身躯是她以功德修为所化,怎么可能长出白发,更何况这根发丝实际算不上是真的白发,更偏银色,接近透明。

    “你的?”沈清问。

    毕沧点头。

    沈清骤起一身鸡皮疙瘩:“何时放的?”

    他动了动嘴唇,有些委屈道:“昨夜找到你的时候。”

    也就是说沈清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双脚离地,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时,毕沧搂着她背后的双手,已经在她身上动下手脚,将他的一根发种在她的头上了。这么说来,她倒是去哪儿都能被毕沧知晓了,也不怕遇见突然的危险,因为毕沧总能找到她。

    是好事……

    沈清安慰自己。

    是好事吗?

    好个屁啊!!!

    这鱼妖像鬼一样不知不觉地在她身上接了他的一样东西,这算什么?她是他的所有物吗?!

    拍开毕沧的手,沈清聚精会神捻出那根银发,用力一扯,然后疼得眼睛几乎要泛泪花了。可那银发还是好端端地长在她的头上,没扯下来,甚至不能扯断。

    “什么情况?!”沈清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毕沧顶着那张漂亮的脸,用人畜无害可怜无辜的眼神看向沈清,委委屈屈道:“弄不掉的,我加封印了。”

    沈清:“……”

    这种无赖的行为就不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