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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的眼睛炽炽的望着苍鬼的身体上，燃着。
阴冷的石室中的沉默，被长老目光中的炽热点燃起来，到另海德和法缇恩都如火灼身一般的难熬。
法缇恩那胖大的脑袋不住的涌出汗来，他不住的用手中的方巾抹去它，间或用余光偷偷窥看长老的脸色。
海德的目光好像也被苍鬼的尸体吸引住了，不过他那张僵硬的脸却奇怪的抖着，以致他脸上那密密的缝痕像是无数百足的蜈虫在乱爬一般。
好久，海德突然道：“他，真是走运。”
长老斜睨了他一眼，缓缓道：“走运？哼，这个运气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若说这小子走运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他稍稍忖思片刻才颔首道：“阿尔法因子和人体细胞所产生排斥的原因，就是它们融合而成的细胞本身，不能再度承受阿尔法因子自身要继续完全自身时融合的负荷。即使是各个方面的强度都大大超过人类的暗生者的身体，也都无法超越这个限度。而且因子生命力越强的暗生者，被排斥的越严重。”
“为什么那个继生人可以呢？”海德缓缓的问道，目光却停留在苍鬼的尸体上。
长老向他望去一眼，似是非常不悦海德打断了他的话，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在属下面前扮演全知、先知智者的角色，是他的一个乐此不疲的嗜好。
————他的属下在此时只能扮作忠实的听众好好听下去而已。
“就因为他是继生人。”长老说道：“死亡时他的生命力便已经完结了，可以说他本身细胞的生命值归回为零。而‘继生’，便是由外来的生命力作为主导进入他的体内，使他的肌体活过来。他的细胞虽然活着，但却不是以自己的生命力所维持。维持他细胞活性的是被导入的生命力。就他自身的细胞生命力来说，是负值。
“巧合的是，他细胞生命的负位值数，与阿尔法因子的强度正位值几乎相等。所以它们相融合之后，细胞自体负荷恰好为零值。所以完全相融了之后，阿尔法因子便能继续完全自身。只要不超越一定的限度，就完全可以稳定的融合生存下来。”
海德道：“这么说，只要是继生人就行了？”
长老脸色一沉，森森的盯着他的脸，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一百年里，我为什么蠢到没有想到找到继生人来试一试？”
长老的目光扫过，海德立时遍体皆寒，口中似打了结一般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幸好长老此时意犹未尽，也不去真的和他计较，却冷笑道：“你可知道‘继生’密法的成功率有多少？而且绝少暗生者愿意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力，去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这百年里据我所知，存活着的继生人一共也不足五十个。其中我找到了三十七个，全都在阿尔法原石的试验中死亡。”
“因为他们全是暗生者对暗生者的‘继生’，所以细胞生命值偏差的差异也不大，也就是说，肌体细胞生命力的负位值数太小。而他，”他翘起小指，微微指了一下李然的尸体，枯樵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而这个继生人，却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体，却完全适应了暗生者的生命力。这本就是非常罕见的，但他的身体却接受了暗生者的生命力，而且完全生存了下来。这个成功的几率是百万分之一。所以，所得到的细胞生命值的负位偏差，根本不是一般的继生人所能达到的。”
长老脸上含笑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缓缓道：“这次的任务，你犯了一个错误。”
立时，海德脸上，便像涂了一层腐油般的难看到了极点。
长老淡淡的道：“面对最后那一个将死的人类，你动摇了。浪费的时间足够杀一百个人的时间。你在成为暗生者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所有人类充其量只是低等级的愚蠢动物而已，难道你的心里还怀有其他可笑的想法吗？”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平和，而且没有看海德一眼，但海德仍然心中悚极。
因为长老话语的意思非常明白———执行任务所有情况，他全都了如指掌。
————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非说，他执行任务的时候，长老一直在他背后看着？
海德连想也不敢想，更不敢问。
长老仍然背对着他，接着说道：“这苍鬼倒地之后，是不是出现了些似固非固、似液非液的活物？”
海德暗自震了一下，但他也却在庆幸自己未作出别的什么会导致长老猜疑，和让长老感到不快的事情。
他尽力压下心中的惧意，低声道：“是。不过好像是几具尸体融化了一样的东西。属下几乎对那些怪物没有任何办法。”
长老从眼角处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海德喏喏然，答不出来。
长老冷哼一声，缓缓道：“那就是被阿尔法因子融合入生物体后，而遭到排斥的人体。”
海德一愣，道：“可是，那个时候属下已经完全击倒他了啊？”
长老背对着他，如一只因孤独且骄傲的老鹳般的仰颈子，道：“那继生人的血，是不是曾溅到那些尸体上？
海德道：“这个……属下到记不得了……”
长老一动未动，却冷哼一声道：“记不得了？哼，你这种废物死十次都不为过！”
他缓缓道：“我提醒你，你用‘儡’控制那几具尸体将他困住后，然后将他的身体轰击至爆裂的时候，他的血液便已经沾到那两具尸体上————继生人身体的每个细胞中都与阿尔法因子融为一体，他的血液当然也是。只要有一个还有因子的细胞触到尸体，就立即便会可融入那机体内。那融化的东西，便是阿尔法因子融入其他机体后的排斥反应。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意识占据这个身体的主导地位。也就是说这时候，阿尔法因子只是被动活动着的。他存在意识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有这种威力。”
“不过，当继生人死亡后，他的意识对住身体的操控力消失了，阿尔法原石本身的意志才显露出来。但是这种意识下的行动，并非有智慧和思想的行为，而是以阿尔法因子的生存本能操控下的一种本能行动。它们向你进攻，只不过是想进行一次侵吞、融合的本能反应罢了。算你走运，如果你被它融合到的话，此时怎么还能站在这这里？”
海德想不到让那些泥液般的怪物袭击自己的，竟然就是让自己身体毁于一旦的阿尔法原石，不由心中泛起一阵后怕。
但忖思一番，海德不由又疑惑道：“那东西的确凌厉的可怕。可是属下还不能白，后来它明明能置我于死地，而且并将我包裹至丝毫动弹不得，为何却……？”
长老冷然一笑，傲然道：“嘿，这种状况我早已料到。虽然我暂时无法控制阿尔法因子的融合，但是却有上百种方法能够瞬间使原石因子处于静止状态。其中，便就有一种病毒原生体，能在阿尔法因子与其他细胞融合的瞬间，侵入他的胞质核里，使它丧失活动能力。而这种病毒原生体，我早已经放在你的身体里了，所以那些物事一旦攻击到你便要融合的时候，你体内的那些病毒便会被激活，使那些东西失去任何活动能力。”
海德心中一颤，不禁道：“原来，长老早已有此预备……却……却不知道这病毒在属下体内会有什么妨碍么？”
长老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这身体本就是我所做的，就算我要毁去它又有何不可？”他舌头从奇臭的口腔中突地伸了出来，像蛇信般的又尖又长，竟迅速在自己鼻尖上舔了一下，才缩回口中咂巴着似品味般的缓缓道：“不过你暂且放心，因为我暂时还未想毁掉它。”
海德心中大寒，单膝跪下惶恐道：“多，多谢长老。”
长老也不答话，只阴森森地嘿嘿两声，便突然就没了声息。那佝偻萎缩的躯体一动不动，既像个僵死的老狐狸，又像是吃饱了冬眠的蛇。
海德跪在地上，不敢起身。那地上所积未知成分的污水粘液将他膝腿漫住，难熬的很，他虽甚惧却也只得一动不动。
不知煎熬了多久，长老突然睁开眼睛，似是复活了一般的长长出了口气，才冷冷道：“你和继生人对战时，有何感受？”
海德不敢抬头，嗫懦道：“属下感觉这继生人身体的愈合能力实在太强了，寻常的攻击根本不能对他有所威胁。即使他的心脏被刺穿，内脏粉碎，好像也无大碍一样。”
长老微微哼了一声，不置于否。
法缇恩稍稍抬起头，讨好般的道：“但是属下却想不通，为何将他内脏全切碎了，他还能活动如常？”
长老抬起重垂的眼皮，冷冷白了他一眼才道：“这正是阿尔法原石融进他身体的原因。活的人体，本就是靠一些必要器官的协调才能得以维持，缺一不可。然而阿尔法因子融入他身体细胞之后，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在因子的作用下，各自能单独完成维持其自身细胞生命的循环。”
他伸出那只枯枝般的手，在一旁的法体恩胸前虚虚划着，接着道，“比如说，如果我挖出你的肺，你便会因为没有了肺部而无法吸氧而窒息，但是阿尔法因子的融合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能够独自完成从外界摄取氧气的整个过程。这样一来，即使他的肺被毁掉，也不会缺氧。”
在长老手指轻划下，法缇恩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更是浑身大汗淋漓，喃喃道：“原来……原来如此……属下……属下明白了……”
海德心中一震，道：“阿尔法原石的这种特质，还真是很难应付。”
长老嘿然一声冷笑，非常不以为然地说：“若是以为阿尔法原石的功用只有这种不死身似的愈合复生能力而已，那岂不是太小看我这一百年耗尽心血的结晶了？”
海德道：“您的意思是说……阿尔法原石除了不死之身，还有更强的地方？”
长老嘿嘿一声便不说话了。
他闭目昂首，硕大的喉结从枯瘦的颈中显现出来，而且竟还缓缓上下滚动，看起来像是一条骄傲的眼睛王蛇一般。
一直到他的喉结来回翻滚了十余次，才傲然道：“这是当然，要不然凭什么说他可以替代百里太一？有更如何能达到所有生灵的最高巅峰？”
海德心中一动，试探着道：“莫非，他还隐藏了多种未知的能力，或者有什么更强的武器？”
长老斜睨了海德一眼，道：“武器？哼，再强的武器都会有弱点。而且原石的能力也只有一种。但在某方面可以说是绝对无敌的。即使面对‘创始神’时。”
海德闻言心中震撼之极。
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使他深知“无敌”这两个字才是最大的大话————再强的人、再强的力量，也会有致命弱点。
————即使对弑神中所有人来说，无敌的百里太一也是。
但海德又深知长老虽然性情甚为自负，却从不夸夸其谈。
长老所说的‘绝对无敌’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呢？
海德脑中急速忖思着，当日的情形一一浮现，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让他心中一动，莫非……
长老半睁半闭的眼睛似有似无地盯着他的脸，缓缓然截道：“你想到了？说出来听听。”
海德被这两道眼神一照，心中一寒，喏道：“这个……属下还是想不明白……真的会有‘绝对无敌’的存在么？”
长老也不去看他，闭上眼睛冷哼道：“这东西不是什么秘密，我说给你听也不打紧————因为阿尔法原石的这种能力，和暗生者所有的能力有所区别，因为它并不是一种技能，而是它的生存状态而已。”
看到海德一脸怔怔的表情，长老微微蹙了下眉头道：“不错。这正是由于阿尔法原石的自我完整，和自我改造的本能行为所形成的。这个本能所形成的能力，就是‘进化’。”
“进……进化？”法缇恩和海德相视一眼，只听长老继续说下去：“其实阿尔法原石原本就在不停的自我进化，不过这种进化的手段，却是需要与其他生命的有机体相互融合，来吸取其特殊的构成生命最基本的组成部分————生命因子。这个行为是阿尔法原石本身便具有的，因为它原本就处于一个非稳定负值状态，需要不断吸收其他不同的因子造成暂时的稳定。而现在而言，阿尔法原石已经和继生人的生命机体稳定的存活在一起了，便可以不经过原始的吞噬和融合，就能达到吸收其他生命因子而达到进化的目的。”
“这种进化的过程当然不一而论。但最基本的就是被融合的生命机体最基本、最本能的生存关键表现，也就是每一个暗生者都拥有的力量。可以说，只要你与它接触过一次，而原石所融合的生命机体的没有被消灭话，那么那么它便能将你生命基本因子融入它的体内————也就是说，它便拥有了你所有的能力。”
海德想起那些粘液的怪物，只觉一阵寒意，从内心里一波波地传了开来，直至激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其实，你没能杀死他。”长老突然开口，垂视着海德道。“照某种意义上说，这个继生人的生命确已经死了，他的意识也已消失。但这具身体还活着。如果没有把它彻底消灭，这具身体便会依照阿尔法因子的生存本能，自动向附近的所有有机生命体发动攻击、融合，然后毁灭的这个循环。”
海德远远站着，面色惶恐的望着那具曾被自己打倒的身体。
长老突然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法缇恩，道：“如果现在让你和他对阵的话，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呢？”
法缇恩一惊，噤声道：“属下不敢，属下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长老莫测的笑笑，摇摇头，竖起了一根手指，道：“应该撑不过一分钟。”他向前踱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指着苍鬼的尸体说道：“我是说，他撑不过一分钟。”
法缇恩突地一惊道：“长老，您，您是在开属下玩笑吧？”
长老脸色一冷，哼然道：“玩笑？你觉得我会干这种无聊的事吗？”
法缇恩尴尬异常，面脸堆汗。
长老没理会期期艾艾的法缇恩，继续说道：“此刻的他别说是对百里太一，就连站在那百里太一面前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你们这几个位居将军的家伙，”长老眼中出现一种藐然的眼神，道：“都能在一分钟内把他彻底毁掉。”
海德和法缇恩相顾无言，都不知道长老为何刚刚把原石推崇至无以复加的地步，可此刻又说得一无是处。
不过他们两人都知道长老必会接着说下去，所以毕恭毕敬的躬身等候长老开口。
果然长老稍顿了一下便道：“你们知道，作为生命力本就是一切生体能量的来源。就生命力能量值而言，虽然尽然不同，但若是要用直观数字比例表示的话，人类的比例是‘1’，初生的赤瞳暗生者就是‘5至10’之间。比赤瞳稍高一阶层的煌瞳暗生者，有可能达到‘30至100’之间。然而一般暗生者基本上只能达到这个阶层而已，但凡达到绿瞳的暗生者，一般都是经过了近百年的大量生命力的积淀。一般暗生者能存活百年未死的已经不多。普通绿瞳暗生者的生命值大约在‘200至500’左右。这一段阶层基本上，对所有暗生者来说已经达到了极限。没有更强力量的接引，光凭自身的力量和大量积累生命力，根本无法再进一步，只能停顿在这个阶层。所以蓝瞳暗生者非常稀少，就着百年来说，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蓝瞳暗生者不超过二十个。据我估算，蓝瞳暗生者的生命力值可以达到‘5000’以上。”
长老抬起头，把锐利的鼻尖朝海德一指，道：“你的身体虽然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绿瞳等级，但是和真正蓝瞳等级的距离还差的太远。此刻，你的生命力值大概在1200或2000左右。而这个继生人，在与原石融合了之后虽然迅速强化，但毕竟时日甚短，此时他的生命力值，最多只达到900。”
海德不禁疑惑道：“可是阿尔法原石经过几十万次因子融合的进化，怎么会只有这个数值？”
长老缓缓摇手道：“那数十万次的融合，并不只单一的叠加而已。而且人类的生命因子中，有太多共性的东西。但是原石的进化所需要的，正处在这些共性之外的特质————如果阿尔法原石融合的第一个人类的因子，是所吸收进化的值，是零点五的话，第二个就可能是零点一，第三个可能是零点零一。这也就是为何融合后，发生排斥的速度越来越快的原因之一。”
“照这个进化的速度，即便是不同的吸收特异性生命因子的话，要到达蓝瞳的境界至少还要再过十年。虽然这种速度，在暗生者所存在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但对我来说已经太迟了。”
海德疑惑的道：“可是……据属下所知，几位将军不都是在长老恩赐下，迅速达到蓝瞳等级的吗？”
长老倨傲的摇摇头，哼了一声道：“蓝瞳拥有毁天灭地之能，能有这么容易便达到的？那些蠢货们的蓝瞳能力，只是我用禁密的法子，将他的体内的生命力激发催化到极致而成的。他们原本的生命力值顶多达到3000左右，虽然不俗，但与真正蓝瞳的距离还是遥不可及。这个法子就如同向一根细小的蜡烛上浇上一大桶的油，虽然火势可以立时变的极大，但蜡烛本身也会被迅速燃尽。嘿，燃尽的那一刻，便就是大限了。不过，”他望着法缇恩，若有所思的道，“不过还能发出光的蜡烛，我是不会让他这么快就燃尽的。”
法缇恩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地上洒下一大片汗滴。
长老仰天哈哈的两声怪笑，瞥了海德一眼道：“其实，这些数字都没有什么确实的意义。赤瞳杀死绿瞳的情况也并不如何罕见。”
他脸上的傲然如燃起一团火，缓声道：“以阿尔法原石的能力可触及到的范围来说，这个继生人才刚刚成长到了胚胎的地步。在我手中，我会使他成长到连百里太一也不能匹敌的地步。”他途的回过头来，“你们可知道，它为何会被称作‘阿尔法’原石么？”
法缇恩先不由偷偷向海德望去一眼，从海德僵硬的表情得不到任何端倪，才满脸上堆着笑道：“属下……属下不知……”
长老傲然道：“万千年前的‘天国’时期的最后的创始神‘大巴别’，所遗留下继承他最后力量的化石，被后世称作‘终之神迹’，因为这是他被毁灭之时，最后仅仅所能够遗留下来的东西。而‘阿尔法’原石的含义，便是‘最初’之意————通过不断的进化，这个继生人会成为最完全的生命体————最初的创始神！”长老两只死鱼般的眼睛死死瞪着顶上的虚空，两只枯爪般的手紧紧握着，声音越来越高“那时，他才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海德心中剧震，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