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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兆升起的一瞬,海德已经箭一般的射出巨大黏虫般怪物的包围圈。但是那些笨拙扭动的怪物速度却丝毫不比他慢,海德逃走的一瞬,围着他身周的一部分怪物已紧随海德身后射出。
这些怪物的速度惊人,冲势更是强到骇人————若说海德像是一支离铉的劲矢,这些怪物便像是一颗颗跟踪导弹一般。
即便海德如何转向、变速,始终无法摆脱身后的追踪。
而且,那些“导弹”距他的身体越来越近了。
看样子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的。
但是海德好像根本没有想逃走的意思,却见他的身体急急射出十余公尺之后,猛地转身向自己原来所立之处扑去。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怪物凌空急旋,以不可思议角度陡然变向,居然丝毫不减速的向着海德撞去。
海德竟然像是疯了一样,不但不逃走,而且主动向那些怪物群中冲去。不仅如此,他还主动的紧紧抱住其中的一个怪物,像是久别的情人一般。
被海德抱住的怪物见目标主动送上前来,丝毫不客气地一卷,便将海德的身体整个“吞”入它那尽是粘液的体内。
不过一直追踪着海德的“炮弹”们,却失去了他们的目标,已经止不住自己的冲势,如同陨石坠地一般,凌空直向着那些地面上的那些蠕动着的怪物撞去。
如同一千只灌满了油液的皮袋同时炸裂一般,蓦的发出让人齿酸不已的尖锐声音,冲击波般的震荡让整个范围内的空气都猛地一颤,连风也剧烈抖动起来,吱吱作响,地面上所有的木板、石块也都震得粉碎。
那些怪物在其本身的冲击力的叠加之下,粉身碎骨。
————真正的粉身碎骨,碎成数千数万粒碎骨粒肉酱,如疾暴冰雹般的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激出,连豆粒大的一块,都找不到了。
整个方圆几十公尺的地面上,几乎全都像被蓦的泼上了一种腐肉才会有的让人厥厥欲呕的暗红色,一时间腥味铺天盖地。
又过了片刻,海德竟然缓缓从地下钻出。
原来在被撞到的一瞬间,他一面凭依着身上生出的利刃,瞬间钻入了地下,一面施出一个分身作饵扑向怪物群,这才使得那些怪物相互撞击个粉身碎骨。
终于摆脱这些怪物的纠缠,但却不知为何,海德反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因为他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啪,嗒,啪,嗒……
非常清晰,正是那怪物蠕动时发出的声音。
然而却有所不同———密集极了,也快极了。似乎怪物的数量增加了一百倍,移动的频率也快了一百倍一般。
只见,地面上千万淡红色在蠢蠢蠕动,相互交融,跃跃欲试,把海德那本惨绿得脸色被映的泛紫。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怪物的蠕动声已经疾的连成一片响,让人如同置身暴雨或瀑布中一般。
海德立在当堂一动不动,那张僵硬的脸上除了惊愕————那些已经粉碎成千万的怪物碎块,居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相互融合、交融、分裂着,几个呼吸之间便生成比适才更多、也更加庞大的怪物了。
脚下的地面一软,海德便已警觉,但还是晚了一瞬,方圆数十公尺沙化的地面已然轰然下陷,海德此刻再想跳起已经来不及,被兽口般的沙陷吞了下去
流沙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无数藏在沙中的东西。
厚重的沙洪水般的淹至,瞬间便将海德掩埋住了,灌入他的眼耳中,但是它仍能清楚感觉到,潜在沙中的无数怪物正潮水般的向他涌来。
海德拼力挣扎,但结果只是流沙将他越缚越紧,越陷越深。便在这时,他那已经灌满了沙,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耳中却听到听嚓的一声轻响。
那是来自他体内的声音。
一柄利刃从他胸膛刺入的声音。
紧接着,只听到嚓嚓嚓嚓声自他自己的体内响个不绝,数不清的利刃从沙中刺入他的身体里。
虽然早就没有了痛觉,但是他再一次了久违的恐惧的气息————那是频临死亡的时候,才会“嗅”到的特出气息。
海德突然像是陷入陷阱的野兽般尖嚎起来,大量的沙灌入他的口中,但便就随着他的嚎叫,他的身体瞬间钢化,那些混杂在沙中刺向他身体的利刃在锵然中崩的弹开。
不过那些已经插入他身体的利刃,却仍是在他体内犹如毒蛇一般的疯狂扭动,似是要将他分尸一般。
海德却尖嚎不停,却见他唯剩下的那只手瞬的像是熔炉中的铁块般,变成通红之色,发出极高的热度。
这种力量,赫然正是南伊所拥有的那种看不见的火焰之力————“灼”!
不过,海德所施出的“灼”力,比之南伊起来,更强了不止数倍。
海德蕴满了“灼”力手,却未向四周向他涌来的怪物攻去,而是猛地然转臂,拍到自己的胸膛上。
瞬间,他那金属钢体已如他那只手一般的亮了起来,先是暗红,马上变的赤如血色————他居然用灼力将自己的身体点燃了!
这疯狂的**行为,却使得潮水般涌来的怪物速度登时缓了下来。“灼”力从插入海德体内的利刃上传导过去,不多时便将那些怪物烧成了碳块。
“灼”力的恐怖之处,便在于它像是传染病毒一般————一个活体被“灼”力燃烧之时,只要被别的活物碰触到,那么“灼”力便会蔓延到第二个活体之上,直到身受“灼”力的所有活体被焚烧成碳块为止。
“灼”力的连锁反应在潮水一般涌来的怪物身上传递着,吱吱的惨叫声不绝响起。趁此时机,海德猛一耸肩,两个肩头朔的长出一双粗大的锐刺,整个人钻头一般的拼尽全力向上钻去,直至一刻钟之后,筋疲力尽的他才从沙中钻出身来。
地面上弥漫满了足可使人窒息的碳焦气息,此时那些怪物大半已烧成了碳块,绝少部分还在焦烟中吱吱惨叫着。沙地下的蠕动已经停止,可见地下的怪物也已经全都已经死在这“看不见的火焰”之中了。
地下大面积、极高温度的灼热渐渐消失之后,使得沙粒如同凝冰一般的冷却,结成一片闪着光芒的结晶状厚壳。
力竭的海德立在这一片结晶层之上,通身的赤红色的灼光已经熄灭,钢化的躯体也已恢复成他本有的惨青的肤色,只是他的全身也布满了焦黑碳裂————钢花的躯壳虽然阻挡住“灼”力在他自己体内蔓延,但极高的温度却也已将他本身严重烧伤。
他眼中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已经消失无踪,僵硬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立足不稳。这耀着水晶般光彩的结晶层下,埋藏着令无任何感觉神经的他,也会产生颤栗的怪物。
————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它们是从那里来的?
这是海德很想知道的答案,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思索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个使他更加恐惧的事————已经被他击毙的苍鬼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海德的身体颤栗起来,一种比死亡本身更深的恐惧笼罩住他。因为他很清楚不能使长老满意的完成任务的后果,那是一个比死亡更加残酷的下场。
更何况,这次的这苍鬼的身体,是长老的计划中异常重要的一环!
海德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急忙运足目力四处寻望,但除了满目焦黑碳块再也寻不到别的。
是已完全被“灼”力烧掉?
还是被流沙掩埋到地下了?
一阵寒意直沁到他的心里,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冰水,让他彻心彻骨的感到冷。海德的心越来越沉,但他宁可接受第二种判断。他马上举起手臂,将那只唯剩下的臂膀立时化作一柄利刃向地下掘去,却听得铿然的一声脆响,利刃未能刺入结晶状的地面便已折断??————原来精疲力竭的原因,致使连刃化的强度都大大减弱了。
绝望像四周的黑暗一样笼罩着他。
便在他仓皇不已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使他更为恐惧的事————他的身体猛地沉重起来,就像是被无数无形却有无比沉重的丝线捆绑住躯体一般,整个身体丝毫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即便是用尽全力也无法举起一根手指。
而使他恐惧的原因便是,这正是他所拥有的力量其中的一种————“儡”。
他心中大惊————莫非那些怪物竟还为死?
这个念头刚起,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连利刃也无法刺入的结晶的壳层在这剧烈的震动之下像是脆弱的蛋壳一般,喀然碎裂,接着轰的一声大响,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地底猛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足有几十公尺长,近十公尺粗、无头无面无眼无耳的活物,通体半透明的苍白之色,遍体尽是肉色的褶层和瘤凸,活像是一个活了万年的巨蟒,又像是一个扩大了千万倍的一个大蚯蚓一般。
----它踞着从地底钻出,仅仅露在地面之上的便宜惊人的庞大,地底还不知有怎么巨大的身体。
待看清楚这个巨大的身影,海德的惨绿的脸色也变得青灰,虽然已经改变了形状,但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一场巨大的怪物,便是那些怪物融合而成的。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惊的叫出声来————几十公尺的高处,那个巨大的活物的顶端,像是开裂的花瓣一般的缓缓打开了,一团耀眼、夺目的光耀了出来。
苍白的、银色的光。
这银光极盛,从着光亮上看,不禁让人以为夜空中一失足掉落下来的太阳。身处此,不仅看上去黑夜会被点燃一般,似乎连天空也都会被灼的镕了一样。
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强光却不烈,而且无比的祥和。并不是从某处光源射出的虚无缥缈光线,而是拥有实体般的一团,像一个悬在空中巨大无比的银色蚕茧。
海德的眼神像被钉在那团光晕中一样,收不回来了。
这乍显得强盛银光柔柔的盈盛起来,将地上令人作呕的焦炭、死尸、碎肉、污秽等狼藉全都融化进洁净之极的银色,狰狞的血腥杀戮场霎的变成天堂般的圣洁。
好像被神秘咒语净化超度过一般。
海德不由得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光亮刺眼。但他仍感觉到这光芒透过他的眼皮,甚至透过他的躯体,把他淹没浸透在这银光的海中。银光虽无温度,但却把海德紧绷着的神经和身体溶化了。
就在他似睡非睡的霎那,充盈在整个空间的银色光芒突然消失了。那巨型的光茧缩水般骤然缩小,那仿佛充斥满溢天地间的银光蓦的被吸进一个黑洞,连一丝银光都看不见了。
一瞬间,四周笃然一暗,全世界都似跌进永不见光亮的九幽深渊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的光亮才缓缓的跳将出来。
那银光消失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瘦削的脸庞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裸着的上半身探出那巨大活物的顶端,下半身却和那活物的顶端融在一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头散着苍银色的头发,像是一团熟睡的苍白火焰。
虽然在几十公尺的高处,但是海德仍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便是————苍鬼!!?
他居然还活着?
那银光并没有完全消失,依然依附在苍鬼的身体上,微微的跃着,显得无比的恬静。
海德却感到无比的恐怖,就像是午夜时分的梦魇一样。
好像灵魂被强行驱赶到躯体之外,即便大脑再怎么活跃,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一根小指,清晰的思维只能去清晰的品尝这份宁寂的恐慌。
苍鬼静静的立在他的面前,一双呆滞的眼睛透过海德身后望着极远的地方,眼神空洞得如同哲人或者梦游症患者般。
但奇怪的是,原本附存着苍鬼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死气,全都消失无踪,冲天的杀意也全然不见。如果以前那种疯狂杀戮气息像是一座毁灭的火山,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座藏在深海下的冰山。
那么沉稳,那么冷漠。
那么的无法碰触、不可测,甚至不可仰视。
————你……你是苍鬼吗?……海德不由想大叫起来,但是他声音无法从他被控制的喉头中穿出。
但苍鬼好像是听到他的大喊一般,目光缓缓的像他俯望来,苍鬼的双眼竟然也是一种极度苍茫的银色。好像是那铺天盖地的银光敛藏凝聚成的一般。
虽然比那银光弱上百倍,但那种光华也能把任何人的灵魂都吸引住。
他的打量着海德,苍银色的目光缓缓淡淡的从头移到脚,再从脚扫到脸上,非常奇怪。
突然,一个声音在海德脑中响起道:“你,是谁?”语气冷冷、淡淡,和那种沙哑疲惫的嗓音截然不同,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所发出的腔调。而且完全都是好奇,却没有一丝的敌意。
刚奇怪的是丝毫未见苍鬼开口,他的声音便直接传到海德的脑中了。
海德直接的答道:“我是海德,是要杀你的人。”答完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思维也像是丝毫不能自已一般,直接将苍鬼询问的答案传出了。
然而苍鬼对这句的话地反应竟然非常平淡,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道:“我,是谁?”
海德回答得更快:“你是苍鬼,你已经被我杀死一次了。”
那苍鬼似乎一愣,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个从未见过疑惑道:“杀死?杀,是什么?死,又是什么?”
海德再次迅速答道:“杀,就是使一个生命终结的行为。死,就是生命完结后的状态。”
与其说是他的回答,不如说是苍鬼直接从他脑中篡取答案更为合适。
苍鬼思索了片刻,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般的声音道:“杀、死,是这样么?”
对于海德来说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唯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缓缓扬起,放在他自己的颈边,温柔的轻轻磨擦着。
这本来也是非常正常的动作,但是,此时海德的左手却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刃。
他心中大骇,却丝毫不能阻止自己手上的动作。
那刃的确锋利至极。
轻轻一触,海德颈侧冰冷坚厚的皮肤就已经暴然绽开,像是在那处张开了一张轻薄的小唇一样。
海德从来没有想过,这浸过无数人鲜血的刀刃,割在自己的喉颈上竟然还是如此的冰冷。
冷的让他的心不住打颤
他哀呼,咒骂,却无法止住那刀刃的脚步。
在他的身体里,大脑是唯一活着得部位,斩掉头颅和破坏大脑一样,是他的身体唯一的弱点。
但是,那苍鬼是如何知道的?
那利刃爱抚般的在他颈上摩挲。坚忍的肌丝、血管一根、一根的割断,海德的耳边响起犹如琴弦崩拓的动听声响。
苍鬼在离他极近的距离才停住了脚步,几乎碰到他的脸,才停了下来。
海德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因为在死亡降临时,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住手!!
海德一面在心里狂呼,一面动手切割自己的头颈。
死亡一厘一毫的迅速靠近。
黑暗,冰冷。
对于死亡的感觉,海德不陌生。但是这么无力的,脆弱的,丝毫不能反抗的接近死亡的感觉,好像又让他回到让他失去一切的那个夜里。
住手!住手!……
海德毫无疑义的无声喊着,昔日的影像飞一般的在脑重中掠过————
死亡的黑夜里……从尸体堆中获救……拼命追求力量……无数次身历试验……
他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渐渐被粘稠的黑暗包裹起来,不但身体,连一切感觉都好像陷进了漆黑的沼泽里。
不停下沉。
下沉。
下沉。
但就在这时,极远处的突然传来扑通一声,犹如什么东西倾倒一样。
同时一道极亮的光把所有黑暗打得粉碎,他的身体也蓦的漂浮起来,飞一般的上上急升。
一阵巨颤之后,他的身体一松,一空———好像从梦魇中挣扎醒来一样。
随后他便发现,身体能动了。
惊魂初定后的他,看到了一个使他一身冷汗的情景。
那个几十公尺高的巨大活物剧烈扭动起来,突然像是烈火中的蜡烛一般的,迅速融化了。
而活物顶端的苍鬼双眼中的苍芒尽数消失,满面失神之色,从活物顶端重重摔落下来,倒在活物融化成的不知名液体中,形如一动不动的木偶一般,生死不知。
融化的活物的身后,立着两个身影:一个身影恭敬的弓着圆滚如球的身子,满脸堆着和气的笑容,且不停的用方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正是天玑将军法缇恩。
另一个身影异常枯瘦,全身蜷缩在一个宽大的轮椅中,像是枯树根一般的苍老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是长老。
更另海德感到恐慌的,是这两个身影很早就立在那里了,而他到此时才发现罢了。
“长……老……”海德突然浑身发冷,像是三万只长毛长腿的毒虫,在他身体里面孵卵筑窝一样,但还未能颤抖起来,他便已力尽昏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