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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往南行,地势越是平坦,雪色也越来越淡,但是天气愈来愈寒了。算来已经快到了三九时分,天气却异常的干冷,让人吸上一口气,便感到连喉带肺都要会被风干了一般。
游奇离开了狮山所在的雅鲁藏布大峡谷后,又向南走了月余,才再次踏入洪流滚滚的都市里。此时每个都市的各个显要之处,都张贴上了清晰印有游奇样貌的通缉令,但相信即便是游奇端立在那些通缉令附近,相信已经没有能轻易辨认得出他了。
因为这几个月他所历经的风霜,已经使这个安静的男子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模样———一头既脏又长还乱的长发,完全掩住了他黝黑瘦削的面容,本就不慎健壮的身体更加削瘦,且浑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不布满了斑驳可怖的伤痕,那是在狮山中经过千万野兽的利牙锋爪的洗礼,给他留下的纪念。再加上一身无法遮裹身体的衣物,此时的他,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乞丐的样子。
虽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日,但每当人们走过印有游奇相貌的通缉令前的时候,仍然还是不住指指点点,惶惶然中还有几分莫名的兴奋,或许是因为这个“纵火杀人狂”的出现,给他们平淡到倦墉的生活,带来了更加新鲜点的谈资吧。
但真正引起人们兴奋点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每一处通缉令下,都附贴着一张另外印制,却按有权威机构印章的告示,告示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寥寥数字:“若有得知此罪犯踪迹者,请与某某处联系,受害者家属愿当场酬谢百万元。”
虽然这个数字不算十分的大,但也会使每一个走过通缉令前的人,忍不住心血沸腾的臆想一番。而且,经过日子的推移,百万位的数字从“一”变到“二”,从“二”升到“三”,直至终于在“五”这个字上稳定了下来。
这的确是能令人连灵魂也燃沸了的数字,一时间几乎每一个人都求拜满天神佛,只消望能与那个“纵火杀人狂”有一瞬邂逅的片刻。一时之间,游奇的面容比以往世界上任何名优名伶的容颜,都更加深刻的印在人们的心头上。
但有些人绝然想不到,他们便在那张小小告示前怨天尤人,哀叹命运不济的时候,这个令千万人都梦寐以求的“杀人狂”,正蜷缩在告示之旁,呆呆的望着通缉令上那张熟悉到陌生的面容**。
游奇看到通缉令以及告示的那一刻,起初心中自然是惊恐,委屈,稍后便是忿愤难当,直至最后浑身冰冷,如坠深渊。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数字,他知道这个数字不是田儿所能承受的,能为此拿出这么个数字的人,只有一个,也是田儿身边唯一的一个。
游奇从告示上那个令人疯狂的数字中,看到两件足以使他大哭一场的事,一个是田儿已经与那个富公子在一起了,一个便是田儿已经相信了凶手便是他。一想到这个,游奇便心血激荡,恨不得立时胁插双翅,飞到几千里外彼端的田儿身旁,原原本本告知他事情的所有。他便加紧脚步,朝田儿所在的那座都市急奔去。
但如此急行了几日之后,游奇便缓了下来,因为他低下头,便见自己一身褴褛,遍体伤痕,即便此时自己能告知田儿实情又能如何呢?她连最后一个亲人已经不在了,家也成了一片废墟,此时的她所最需要的只是一个安稳的归宿,但这却恰恰是他无法给她的。那个富公子拿出如此大一笔钱财,只是为田儿报家破人亡之仇,足可鉴其真切,也许他是田儿最好的归宿了。
这般想着,他便停住了脚步。但是若这般便背了让田儿憎恨终生的罪名,游奇当然却又绝然不甘了,心中激荡之下,复而又朝那座都市的方向行去……
这般相对的念头在游奇头脑中相互交战了许多天,终于使他下定了与田儿的世界自此断绝的决心。决心下定,他只觉得这天地悠悠,广袤无边,却再没有一个他所恋念的人物,也再没有一个他能去之处了,真想找个地方痛快大哭一场,或是痛快大笑一番才好。
游奇便这般浑浑噩噩、漫步目的的独步行着,一路上风餐露宿,穿梭在都市与荒野之间,除了从不伸手乞讨之外,已经和一个乞丐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了。
不知道跋涉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要行往何方,只是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这日,游奇步到一个古旧的小城中,午时日头还不死不活的挂着,已过晌便立时阴风怒吼起来,到了傍晚时分,已是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从天空倾覆了下来,很快地面上已是一片纯洁,这个小城中的人们像是被寒风吹散了一般,大街小巷全都空空荡荡,门户也都关的严严实实,不见半个人影。
游奇在这个空寂的如同死亡般的城中漫步着,洁白如玉的雪地上在他的足迹成了一道长长的黑线。冬天的天黑得很早,但在这漫天大雪的晚上,原本早就该漆黑一片的天空,却呈现出一种略带点朱红的昏暗,很有些诡的意味。
雪势越大的大了起来,夹在再狂风里,疯狂的扑打在他的面上,使他看不清道路,而齐膝高的积雪也越发使人难行了。游奇寻到一个狭陋的街巷,倚靠在一个残旧的屋檐下避这风雪。
此时,他身上身下所包裹着的,已经算不得是衣服了,顶多算是残破的布片而已,连遮体都十分的困难,更别说保暖了。但是幸好他身体已经大异于常人,在这严寒的雪天里倒也不觉得十分难捱。
无人的寂静空巷里没有光亮,抬头之可见一片昏茫茫的天,便在这昏暗的光亮之下,游奇偶一抬头,竟看到身旁不远之处的一堵矮墙上,赫然也贴着一张印有他相貌的通缉令。一时间游奇心中万般绪念,如同这空中舞落的雪片一般的舞了起来,只觉得天苍地茫,却再也无他安身之处,一时间悲忿之意胸臆难存,忍不住仰天苍然大笑起来,但同时泪水却也怆然落下。
便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这位兄台若是想哭想笑,敬请移步别处去,若是坏了着雪落无声的雅致气氛,不觉得忒也太煞风景了么?”
这几句话在游奇身后声音甚低,却又温文尔雅,但游奇心中却猛然一惊之间,身体已如一片叶般疾然滑出,立在雪地当中,同时体内力量发动起来,戒备四周的动静。
经过在狮山中的磨砺,使他敏锐更加不止提升了倍许,若凝起神来,这方圆数十米内的呼吸声都逃不过他的双耳,这说话的人离他甚是接近,而他竟然一直未有发觉到有人在自己附近,这使他如何心中不惊?
声音发出的那个角落光线甚暗,游奇凝注目力也只能看到那里自己一丈余远的角落中,倚着一个人形,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游奇不敢大意,暗中将力量催动起来布满周身,只要那人稍有异常举措,他便立时施与一击。
谁知那人连一动也未动,却低低的叹了口气,缓缓的道:“适才的戚戚恚凄已是俗不可听,此时的杀伐戾意更是污不可闻,唉,”他又叹了口气,喃喃着说道,“看来这世间之人多是这般无趣无味的,还是死了的好…….唔……还是早些死了的好……”说着,那人影似是动了动。
游奇便以为他要不利于自己,心念一动身体已然射出,朝那人影疾扑去。那人影只来得及稍微一动,游奇的蕴满殛力的手掌已然悬停在他面门之上了。
不过他这一掌却未能击下,反倒还倒吸了口冷气。
倚在墙角之处的,的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约摸二十余岁,且生得很漂亮的男子。但任谁也看得出,这男子已经无法对任何人存在危害了。借着昏暗天空的映下的光亮,看到他那张如同这雪地一般洁白的清秀脸庞上,却兀自尽是已然干竭的淋漓鲜血,本应该生有眼睛的地方,却被人生生剜成了两个血窟窿。且他的两条胳臂自肩而下全都给人砍断,森森骨茬显得异常狰狞,他的两腿也有一条齐膝断掉,剩下的一足和上身也尽是一片血肉模糊,似是被无数疯犬噬咬过的一般。
在这似死一般的寂静的雪夜僻巷里,透过昏暗的光亮见到这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不使人倒吸一口冷气?这男子遍体的血迹早已干结,身体上也已然掩了厚厚一层的积雪,气息也甚是微弱。或许听到游奇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他嘴角弯了一弯,似是想笑一笑,但却又力不从心,缓了会才轻声道:“这位兄台见了在下这幅尊容,想必定是受了惊吓吧?真是十分的对不住。”不知为何,虽身受如此重伤,但他的神情一直都似他的语气一般的温文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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