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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苍穹之下,杨鹤的大帐,如一个猛兽一样静静的蹲在与卧牛山远远向望的山丘之上。
杨鹤没有进帐休息,他知道,大战就在今夜,而最可能也绝对会发生大战的就一定是自己这里,所有的将士都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枕戈待旦,胜败在此一举。
杨鹤就命人搬了把虎皮大椅放在帐门口,全身戎装的端坐在那里,带着一群文武,盯着死一般寂静的卧牛山老营,等待着大战的开始。
天地之间静的可怕。好像在这晴朗的天空里有一层重铅一样的乌云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突然,一阵阵爆豆一样的枪声轰然响起,紧接着就是连珠一样虎尊的炮声,跟着就是冲天的喊杀与惨叫声传来,让在这里的文武一阵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战开始了。
但马上大家就感觉不对,喊杀与枪炮声不是自己脚边的军营,而是远远的南面。
是南面,怎么是南面?身后的文武不由的发出一阵惊诧的嗡嗡声。
杨鹤不由邹眉,难道贼人不知道南面是高大的坚城延川吗?难道一阵疾风暴雨的打击,将那些贼人打蒙啦?不可能啊。
“钱中军,你看。”
钱同上前,躬身施礼淡淡的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雕虫小技尔,老公祖但放宽心,不一刻贼人必定大军西出。”
杨鹤点头,同意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再看时候,那些贼人在号炮连天里,已经冲过了官军的第一道防线,正拼命的朝着第二道防线冲击,火光连天里,贼人骑兵往来冲杀,官军也在赏格和督战队双重的督促下也前仆后继的冲上去厮杀。
突然,在那略显骚动的贼人占据的小丘上又冲下一群徒步的贼人,前面的兵戎整齐,后面的就已经混乱纷纷,好像是老营父老,呐喊着沿着贼人骑兵冲开的道路杀了过去,原本还有点点火把光亮的贼人盘踞的小山丘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这股巨大的贼人加入突围的行列,一时间南面的官军立刻陷入苦战。
杨鹤回头看看钱同,这是不是贼人大队出击啦?
毕竟自己的布置,在白天贼人只要站在小丘上就能看的真切,避实击虚这是军事常识,贼人只要击破南面的包围就可以一路向南,但这里离着延川城还有一大段距离,万一在中间一折,那就进了莽莽大山,再难围剿了。
钱同这时候也皱眉不语,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杨鹤的想法不断的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滚。
避实击虚,前军突进,后军跟进,这也是兵家常识,难道贼人舍近求远?
杨鹤突然回头,吩咐钱同道:“无论如何,贼人已经开始突围,这是不争的事实,点火吧。”
“尊令。”
钱同回身,吩咐身边的跟随亲兵,“点火。”
那亲兵飞奔而去,沿途大喊:“总督有令,点火,点火。”
传令声次第传递,不一会就传到山顶高处,轰——三堆巨大的火堆被一起点起,三大堆火堆更是映红了半边天,让星月失色,几乎将西面的官军阵地照耀的和白昼相仿,那巨大的热浪,就连坐在大帐钱的杨鹤都感觉到了无边的炙热。
所有的文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点起这样巨大的火堆,让自己暴漏在贼人之下,但没有一个人吭声,就都一脸严肃的盯着南面的酣战。
南面,官军的包围阵地上自己点起的,火势蔓延烧起的大火,已经将南面的河谷山丘连片照亮,浓烟与烈火里喊杀声惨叫声不断隐隐传来,蚂蚁一样的人群在火光里奋力厮杀,在这里看去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这就是血火厮杀,这就是战争。
杨鹤突然将脸侧过,努力的在风中听起那呐喊的混乱里的一点点声音,但年老耳背,怎么也听不清楚,于是赶紧转头问那钱同,钱同也在侧耳倾听。
“钱中军,你听到了什么?”杨鹤不由有点兴奋,一向养气功夫老道的他也不由双手抓紧虎皮交椅的扶手,捏的紧紧的,一向除了微笑便没有半点波澜表情的他也面部肌肉颤动。
钱同更是惊讶,努力的听了半天,才不能确定的道:“似乎,似乎风里传来的是,擒拿闯贼,立功请赏。”
杨鹤激动的豁然站起,对着身后的幕僚文武追问道:“是这样吗?是擒拿闯贼立功请赏吗?”
这时候一个耳尖的幕僚大步上前,激动的浑身颤抖的禀报道:“老公祖听的没错,下官听的明白,的确是擒拿闯贼立功请赏。”
杨鹤没有回答,转身伸长了脖子往南面观看,这一看,却看出了端倪,在那连天的火光里,果然有一杆大旗在贼人队伍里飞舞飘扬,虽然看不真切那上面书写的什么,但无论是贼人和官军都如蚂蚁一样潮水一样的往那面大旗跟前冲杀,一波波的翻翻滚滚的搅成一团,呼喊声就似乎在那里传来。
难道闯贼真的在南方突围啦?那可打乱了自己的规划,南面自己只安排了五千余官军,而将大部精锐都放在了西面自己这里,那正是一个薄弱区,只要贼人舍生忘死的突破那里的包围,在这里到延川之间再没有一道阻击,那贼人无论如何都可能在其间任何一个地方转入万千大山,只要进了山,那自己就真的前功尽弃再没机会抓住他们了。
杨鹤想到这里,把手举起刚要发令。
钱同一步上前,大声阻止了杨鹤道:“老公祖且慢,这可能是贼人的疑兵之计,老公祖且等等。”
“机不可失,万一贼人突破南面那就追之不及。”一个幕僚站出来大声反对钱同道。
“可万一贼人使用的是调虎离山计,将我们的大军调到南面,而西面突围可怎么办?”钱同反对道。
“闯贼在南,我们的目的就是闯贼,一旦将贼囚拿下,即便是一些乌合之众在西面突围出去也不会成为什么气候,而一旦闯贼吕世突围出去,以他的手段能为,那立刻就会死灰复燃,荼毒地方,打蛇不死,便是后患无穷啊。”
“可是,仅凭这一点混乱的呼喊不能为凭。”钱同坚持到。
正这时候,山下一骑快马飞奔而来,也不管沿途标营军汉阻拦,一路狂呼:“军报,紧急军报——”
杨鹤大喊道:“不要阻拦,让他过来。”身边传令亲兵跑下山去,一边跑,一边高喊,“总督有令不要阻拦,让他进来。”而其他亲兵将佐纷纷抽出兵器刀枪,立刻将杨鹤紧紧围在当中,以防有变。
那些抄起刀枪想要格杀这个敢于夜闯中军大营的家伙,但总督令下,立刻左右散开,让那骑兵毫无阻拦的冲上山丘。
那报探打马上山,在杨鹤还有百步远的地方那军探滚鞍下马,不顾盔歪甲斜,连滚带爬的冲到杨鹤面前,扑通跪倒。
“启禀总督大人,游击将军贺人龙将军命小的紧急禀报,南面贼人突围,战力非常凶猛,已经突破官军两道防线,正在拼死突击最后一道防线,游击将军虽然组织人马拼死抵抗,但无奈贼人势大,且前仆后继死战不退,最后防线已经岌岌可危,现在请总督大人快发援军。”
贺人龙,明末最后的几大总兵之一,现在在边军里还是一个游击将军,但该人作战及其凶猛,每战必定奋勇争先,杀敌奋不顾身,军中有贺疯子之称。边军依为长城,鞑子以为阎王,闻贺疯子在纷纷避走。崇祯十五年(1642),贺人龙跟从总督汪乔年出关击义军,至襄城不战而走,城破,乔年为贼兵所杀。崇祯大怒,密令陕西总督孙传庭杀贺人龙。贺人龙被杀后,农民起义军酌酒相庆:“贺疯子死,取关中如十芥矣!”
能让贺疯子派军求援实在是战事已经危及,没想到贼人竟然强悍至此。
“军中为何呼喊擒拿闯贼?”杨鹤盯着那小兵厉声问道。
那小兵也顾不得害怕,大声报道:“贺游击命小的禀报总督大人,这股贼人实在是贼人主力,其中打着一杆大旗,旗上大书闯字。”
“这就是了,这定然是那贼头所在,大人,再不发兵增援一切都迟啦。”那个刚刚和钱同打擂台的幕僚大声建议道。
“老公祖,一杆大旗说明不了什么。”钱同上前劝阻道。
杨鹤不理二人争吵,低头对那跪着的小兵问道:“还有没有其他?”
“有。”那小兵咽了口唾沫,嘶哑的道:“跟在大旗之下一群贼人,几十悍匪紧紧保卫着一个白袍文士,那文士白马提剑,居中指挥往来调度,贼人为首者过天星都听他调度。”
好了,一切都已经证明,那股贼人必定是闯贼吕世无疑。
好个吕世,还真就给自己来个虚虚实实,避实就虚,但是,尽管你有千条妙计,在官军绝大实力面前都将是土崩瓦解。
钱同还想站出来说的什么,但是想了想,不由轻轻摇头退后一步,隐没在群情激奋的文武之中。
“来啊,传令吕换文,带五千精锐增援贺人龙,告诉吕换文,胜败在此一举,就是追到天边也要将吕世拿来见我。”
命令一下,山丘下整装待发的官军礼盒鼓声隆隆,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官军精锐开始潮水一般向南面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