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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世拉着赵大海来到安置张家庄乡亲的地方,远远的看见那些乡亲也都没睡,一个个满脸惶急,六神无主,正乱哄哄的在那交头接耳,一见吕世和赵大海赶来,就如同看到了主心骨,轰的一声跑来围住两人,七嘴八舌的向吕世述说心中的不安。
吕世就一一耐心的安抚,耐心的解答,在大家的簇拥下,吕世和赵大海来到了广场中间,赵大海大声的喊道:“乡亲们,大家静一静,先生有话要说。”
于是广场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左近张家堡里张家远族的人们也战战兢兢的凑过来,想听听吕世想说什么。
吕世见大家都拿殷切的眼神看着自己,等待自己说话,于是笑着道:“各位乡亲,这次,我们打下了张家堡,救出了关押在堡里水牢的亲人,但是也有我们的亲人死去,这我很痛心。”言道这里,神色不由一黯,周围也传来一阵唏嘘。
但是,吕世马上抬起头,坚定道:“但是,我们还有亲人丁壮被关押在县城,我还要和赵大人,啊,现在应该叫赵当家的去救他们,让我们的亲人回来与你们团聚。”
闻听此言,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吕世举起手来压了压,等大家激动的心情平复,再次郑重开口道:“我和赵哥哥,已经走上了一条反抗朝廷压迫的道路,再也不能回头,但这条道路凶险艰难,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一切因我而起,也应该因我而决,因此上,我不想再拖累众位乡亲,所以我征得卧牛山大当家的同意,天亮后分发给各位乡亲一定的粮食和银钱,同时,这张家浮财家什尽大家取用,然后大家安心回家生活去吧。”
吕世此言一出,当时周围再无一点声音,只有暗夜里的火把哔啵作响。
好一阵之后,那个瘸腿军汉,排众而出,来到吕世和赵大海面前,艰难跪倒,吕世一见大惊,抢步上前搀扶,但那汉子挣脱开吕世的手,仰脸垂泪道:“先生高义,我等小民感动,只是我想问问先生,难道我等这些老弱,在先生心中就真的是个累赘?”
吕世连连摇手道:“兄弟这是什么话?都是乡亲,哪里说的上累赘,只是我已经上山为匪,这次再打下县城救出各位亲人,那一定会惊动朝廷,未来朝廷的围剿将持续不断,那样众位乡亲跟着我,就是九死一生,反倒是我拖累了大家,因此上——”
那瘸腿军汉打断吕世话头,大声道:“那我冒昧的问下先生,以您的见解,即便您分发了钱粮给我们,那么您能保证我们一辈子无忧无虑吗?”
吕世气苦,自己能给大家多少?也就是能度过眼前危机的一些财务粮食罢了,天灾人祸的还要十几二十年,哪里是这些钱粮就能度过的?
当下苦笑道:“不能,只是一时缓急罢了。”
那汉子立刻再次追问道:“那先生可能保证我们这缓急之粮,在您走后,官府就不再盘剥掠夺吗?”
吕世更是无语。
吕世知道,打从万历年间起,宁夏、朝鲜、播州先后用兵,花去了大量军费。皇帝的内帑又舍不得往外拿,为了应付日益增多的军费开支,朝廷就不断地加派赋税
万历末年,辽左用兵,每亩加银九厘,一共加赋五百二十万两。在加上地方官吏趁机鱼肉中饱私囊,层层加码,到得底下已经达到了是征税的几倍十几倍了,宗室的禄米和赐予的庄田,有不少是通过加派赋税来实现的。明宗室的人数大约以三十年翻一番的几何级数增加。中期以后,单只支付这数以万计的龙子龙孙的禄米,就成了国家财政和地方开支的一个严重的问题。
为了应付这个难题,地方官员只有一面对宗室拖欠,一面向农民加派。以陕西白水县为例:“嘉靖加派一百八两八钱七分,万历加派七百三十五两五钱五分,俱系宗室日繁,剜肉医疮。”明后期赐予新封亲王的庄田,动辄万顷,实际上天下根本不存在这么多无主的“闲田”,除了“尺寸皆夺之民间”以外,相当一部分是通过加派取得租银来顶替的。如河南息县,额派福府地一千一百五十七顷三十二亩,就全部是“在本县条鞭内一例派征。”瑞王的二万顷赡田,也完全是靠陕西、河南、山西、四川按分摊田亩数加派赋税来取得租银的。
明后期由于土地兼并的激烈进行,大多数田产落到了王公贵族、官僚地主的手里。按道理说,农民失去了土地也就不该再承担田税。实则不然。豪绅地主不仅享有额定的优免权利,而且还勾结吏胥,通过诡寄、飞洒、影射等方式逃避粮税。这样那些不纳税的税负就又加到张老汉这样的小民的头上。
每逢官府开征的时候,追呼敲朴,惨绝人寰。小百姓哪里斗得过豪绅酷吏?一个不从就索拿下狱,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天下不变,那这些徭役负担就不会停止,随着崇祯上位,各地流民纷纷揭竿而起,剿饷练饷更要层出不穷,都要在这些还算老实的百姓身上榨取,官吏酷吏更加敲骨吸髓不顾百姓死活,直到榨干百姓最后一点骨血为止。
而自己,就是这些变相增加百姓负担的杆子,杆子可以流窜千里,依靠抢掠过活,而这些失去保护的百姓,立刻就会被官府以各种名目催逼盘剥。
想到这里,吕世长叹一声道:“可能我等转移了,你们手中的银钱马上就会变成官府酷吏囊中之物了。”
那汉子再次抗声道:“那这次先生为救张老实,带着卧牛山好汉破了张家堡,杀了张老财,杀了小霸王,那么,那个张老财的儿子却逍遥法外,那么以他张元财雄势大,您可保证他不会回来报杀父杀子之仇,将这怒气迁怒于我等?”
吕世张大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想象还乡团屠村的惨状,当时后背已经冷汗涟涟。
自己这样好心的让大家回去生活,想让他们不和自己整日颠沛流离,活在生死之间,但现在按照这军汉之言,岂不是干脆把他们推进了有死无生的境地?那自己与杀人犯还有什么区别?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老汉站出来,战战兢兢的走到吕世面前跪下道:“这位兄弟所的是啊,这位大王——”
吕世连忙诚惶诚恐的上前搀扶起他,这个老人的年纪比自己的爷爷还要大,给自己下跪,岂不折了自己阳寿?“老伯年纪都比我父亲都大上许多,尊称下老伯一点不为过。”其实真的论起来吕世的父亲何止是小上这位大伯几十岁?那是几百岁才是真的,真要论起来吕世还真不知道应该唤人家什么了。
那老汉见吕世诚恳,也就站起。
“老伯有什么话说?”
那老头被山大王和气的唤做老伯,当时就诚惶诚恐的道:“老伯之称折杀小人了,还是大王称我小的就是了。”
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回答吕世的问题:“小的现下里家里有老伴,还有一个儿子和媳妇,年前刚刚得了个小孙子。”一提起他的小孙子,老头的脸上马上就充满阳光幸福的表情。
为了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再扯皮,忙岔开话题笑着问道:“但不知老人家生活上怎么样。”
一提起生活老头的脸马上就充满了愁苦:“好叫大王知道,唉,这个世道里,还哪有咱们穷人的活路啊。”一声叹息透漏出无尽的凄凉和无奈。
原来老头本姓张,到是这张地主的远房本家,但已经出了五府的,世代在这张家堡居住,原来祖上也留下了几十亩的好田,日子倒也安生,但是好景不长,田地出产根本不够官府王爷的苛捐杂税,只有变卖土地完粮完税。到后来不得不带田投献在张地主名下成为张地主家的一个佃户,依旧耕作着原先的祖产,但九成都要交给张家,儿子女儿包括自己还要给张家献力出工,二儿子就是被抓了丁壮远赴辽东,到现在死活不知,闺女更是进了张家成了使唤丫鬟,受尽欺压虐待,大儿和自己给张家做牛做马,苦熬岁月,好在张老头和儿子有祖上留下的木匠手艺,更是拜这个手艺所赐,因为这做榆木喷的手艺了得,才在张家堡里不至于饿死,但也是瓜菜全年。
眼看着又有了小孙子,张老汉那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张家有后,忧的是儿媳奶水不足,整日哭号。为了给自己儿媳多吃一口,老伴已经以凉水度命多日,看看眼见就要不活,几次到东家那里央告借贷些米粮,但都被东家乱棍打出,道是必要先还了以前积欠才成。说到此处老人家已经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吕世诚恳的道:“不知道老伯对小子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