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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家在何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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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之下,王二只能仰天大笑。

    直笑得二人面面相觑,方才抑扬顿挫道:“阿倍将军果然忠义,可惜呀~可惜~”转而字字落声往外吐,“只不知~阿倍将军拿了要犯,去往何处领功?”

    话语虽不客气,道理却是明摆着,真要能有法子离开此岛,二人又何必窝在此出大半个月呢?

    阿倍引天比逻夫又何尝不晓,只不过其人较为执拗愣是转不过这个弯来,无奈王二所言确是实情,一时无以为答只作忿忿状。

    阿云比罗夫识事,以目示意阿倍休要着急,打着哈哈圆场,“此事暂且不提~哈哈~暂且不提~”倒不是对王二有甚顾忌,主要还是考虑到眼下处境,此岛明显不在航线之上,无过往舟船,若想得以脱身而去,多半还是要靠自己想办法,此处来来去去就这么四个人,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何必为了些许摸不着边的事儿起内讧呢。

    更何况,只要思得法子离开此岛,以己方二人之力,要拿他们两个,还不是随时手到擒来,又何必急在这一刻!

    王二便是不去瞧他那副德性,也约莫估计他揣的什么鬼主意。

    好在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总算是渡过眼前这一难关。

    ……

    樱花稚子身子开始见好,脸色逐渐有了血色,往日的清颜丽色亦慢慢呈现出来。

    阿云比罗夫二人还像从前一样,出了外出猎食,便是轮流去往海边,期盼能有奇迹出现。

    王二主要的任务便是护理樱花稚子,看守洞穴,保证火堆不灭以防野兽蹿入,闲暇时出去转一转,这两日已是大致把整个小岛溜了个圈。

    不过今天却是例外,王二紧紧看护着樱花稚子,不敢离开半步,因为王二越来越发觉阿云比罗夫看樱花稚子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头。虽说他二人自从得知古人大兄死于樱花稚子之手,就一直没用友善的目光瞧过她一眼,但现在的问题是,阿云比罗夫的眼神中不再只是敌意,而是隐隐透着一股兽性与饥渴。

    王二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无奈樱花稚子病虽好转,身子却虚弱得很,不然的话,倒可趁他们不在,偷偷溜走藏躲起来,避得一时是一时。

    他能感觉得到,樱花稚子又如何会不知晓,二人相对而视未有言语,却是心意相通思量着这同一件事——小羊如何才能避过饿狼?

    说饿狼饿狼到!

    阿云比罗夫人没进洞呼声先至,“王兄弟~王兄弟~”

    王二看了看樱花稚子,迟疑片刻迅速迎了出去,“阿云兄何事?”

    阿云比罗夫探头往里面张望了一下,明显地狠狠咽了下口水,拽起王二返身而走,“快些去帮忙。”

    王二就怕他使开自己独自留下,如今见他只是来拉自己一起同行,倒也不甚担心,笑嘻嘻问道:“这么匆忙去哪里?”

    阿云比罗夫边行边语,“我与阿倍将军商量过了,此处怕是等不来过往船只,不如咱们自己动手,造……”

    王二诧异道:“你不会是要造船吧?就凭咱们三个?”

    阿云比罗夫笑道:“王兄弟果然聪明!不过船是造不成了,咱们便将就着扎个木筏……”

    王二闻言本能地一愣,瞬即挣开折身回走,嘴里嘟啷着,“开什么玩笑~”海上的苦头吃得已是够多,便是有大船,此时都是心有余悸,更何况说去扎木筏渡海,王二想不害怕都是不行。

    阿云比罗夫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难道王兄弟甘愿在这荒岛埋没余生?快些快些,阿倍将军还等着呐。”

    王二却不过他力大,只得不情不愿随之而往。

    阿云比罗夫似是通晓其意,解释道:“这几日,我与阿倍将军似下琢磨过了,按咱们飘来的方向与时日计算,此岛虽是间隔九州遥远,却应与新罗巨济岛相离甚近,若是风向适宜,估计不出意外的话十日之内便可到达。”

    阿云比罗夫深通航理,依据自身漂流过程,结合上王二来路,由肥前国加那之津两点出发,二者相交于此处,再将风向洋流偏差估算入内,已是大致揣摩出此岛方位。

    王二哪管他这些,只听前头几句言语有模有样,本是大为欣慰,结果后面却来了个“估计”,而且还是“不出意外的话”,至于“十日之内”,已是没了心思再听了,若不是闻得他说去往的是新罗,早就不耐烦了。

    在这迟早要遭对方祸害,倒不如搏上一搏!

    王二半是期待半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总算是在心中把对大海的恐惧勉强压下,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跟着阿云比罗夫往前赶了。

    阿倍引田比逻夫正蹲在地上,嘴里喃喃有声捏着截树枝在地上戳来划去的,直到二人至了跟前方才察觉,仰首瞧了瞧,未有言语继续埋头比划。

    王二疑惑地看了片刻,终是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轻声问阿云比罗夫道:“他在干嘛?”

    阿云比罗夫低着头若有所思道:“计算扎一个足够咱们四人容身,外加十日饮食的木筏,大概需要用到多少木头,多少绑绳……”

    王二愈发困惑了,“绑绳?这鬼地方哪来的绑绳?”

    阿云比罗夫这才抬起头来,诡异地笑着,“这便要辛苦王兄弟你了。”言之时递过一把匕首,“王兄弟这就动手吧,但见树木灌丛,将其植皮尽数剥下~”又不无调侃戏道:“可得小心些,随说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岛上有猛兽,但想来长虫毒蛇之类的肯定不少。”

    王二接过匕首信手在他胸前比划着,嘴里“咔咔”有声。

    阿云比罗夫瞪了他一眼,“有劲呆会再使,抓紧时间干活罢。”

    王二忿忿道:“我去剥树皮,你们就在这比划着玩?”

    阿云比罗夫笑道:“光有树皮没有数杆扎什么木筏?要不给你换换~你来砍树……”

    王二再无话说,掉头便走,两相比较自然是剥树皮要轻松些。

    没过多久,王二便察觉自己上当了,这活看似轻巧,其实颇为不易。时间一长,不说虎口与刀柄摩擦处辣痛难当,便是扯来荡去的树枝灌木受力回扫在身上,亦是叫人大感吃不消,何况不时有些蛇虫走兽穿梭而过,稍不留神便要吃亏。

    王二撕扯着树皮,恶毒地咒骂着阿云比罗夫,“剥你的皮!拆你的骨!哼哼!我砍砍砍~”双手挥舞着,却不知沾了什么汁液,竟是奇痒难奈。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匕首往树干上一插,十指互扣,却水越抓越痒,并且手背之上冒出些许红肿许疱点来。

    这一下可是所惊非小!

    王二也顾不得许多,十指叉开前伸着,本能地拔腿便往住处洞穴跑。

    说来也奇怪,临至洞口时,疱点渐渐扩散成一小片一小片红斑状,却是不再痒了。

    王二多少有些放心,脚步不自放缓了,正在考虑是进洞还是回去继续干活,猛然间耳边却传来樱花稚子惊恐尖叫,隐隐还夹杂着阿云比罗夫得意的奸笑声。王二哪敢迟疑,飞快奔入洞中,果不其然,阿云比罗夫背对着己方,已是一步一步将缩成一团的樱花稚子逼入死角。

    樱花稚子瞥见洞口人影闪进,虽是仓促之间难以分辨容貌,但瞧着身影已知是王二来了,登时得了救命稻草,急呼“公子救我~”

    王二原是怒火中烧奔将进来,恨不能立时将阿云比罗夫撕成碎片,却又深知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真要惹翻了脸,不但救不着樱花稚子,怕是己家性命亦是难保。待闻樱花稚子呼声,倒是灵光闪现,竟缓住脚步呵呵笑道:“阿云兄逗你玩吶,看你吓得!”言罢又道:“阿云兄,稚子不识趣味,经不起玩笑,到时候挨骂了可别来找兄弟述苦!”

    阿云比罗夫被她呼声惊醒,又听脚步知是王二回转,恼羞之余已是暗生杀心,却闻得王二如此言语,便也退转几步,捂着腮帮子顺坡下驴讪讪道:“你不早说,已是吃了稚子姑娘的责怪了。”

    王二似是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笑骂道:“活该你!”

    阿云比罗夫回首瞪了樱花稚子一眼,未作言语,亦不问王二回来做甚,哼哼唧唧循洞而出。王二自然也不会傻到去唤他说话,待他身影没于洞外,方才飞快地跃至樱花稚子身旁,关切道:“没事吧?”

    樱花稚子再也压抑不住,扑将上来死死箍住王二,哽咽泣下几不成声。

    王二胸有千言却是无从说起,此时任何安慰都是徒然,事实摆在眼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今次侥幸躲过谁又晓得下次还有没这么好运气!

    倒是樱花稚子哭了一阵子,勉强收拾住心情,送开双手抹了抹眼泪,反过来问王二头先出去这么久是去做些什么,显然是故意别开话题免得王二无助自叹。

    王二沉默片刻,将欲做木筏自己负责剥削树皮一事约略提过,方才省起头先奇痒之事,遂将双手摊开伸到樱花稚子眼前。

    乍看之下,樱花稚子先是一惊,复又托着王二手背细细察看,又详细问起经过,略作思索,神情倒是轻松了下来,“公子这是中了‘曼粟’之毒……”

    王二但闻一个“毒”字,大是紧张,“可有法子解?”

    樱花稚子却似未闻般,自顾道:“曼粟发作虽快,对人体却是无碍,不过就是奇痒之后留有红斑,三、无日自会消去。公子勿用担心!”

    王二总算是放心了,至于些许红斑有碍观瞻,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己家性命无忧,王二不免又忧心起樱花稚子来,苦苦思索对策之际,目光再次聚焦于红块散布的手背之上,登是心中有了计较,口中言着,“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已是飞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