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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阿云比罗夫言道新罗女主真德,王二禁不住笑了。
虽说新罗王真德看在大唐的份上,挺给自己这个安抚使面子,但要说拿自己去要挟于她,恐怕没多大作用罢。
王二乐道:“不知义慈王又如何去对付新罗王呢?”言语之色完全是一副调侃模样。
阿云比罗夫不急不徐道:“如果我说~义慈王准备由兄弟你出面,相邀新罗王至昌原城外共商休兵事宜,然后暗藏伏兵意行不轨,你信是不信?”
王二自然不信,“就算义慈王有此阴谋,他大可直接下书至昌原城,只要新罗方面肯出面一谈,一样可以行事,又何必大费周章把我弄到这儿来呢?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阿云比罗夫摇头晃闹大不以为然,“此亦义慈王老谋深算之处,若是直接下书相邀,即便新罗王肯来一叙,也必定多有防范。但如是由你出面,他们都以为义慈王是为了救回儿子,迫于形势不得不为之,自是戒备之心没那么重了,这样一来,义慈王的胜算岂不是多了几分?”
其中道理虽然听起来有点绕,却是颇像回事,这话若是对单纯如频儿般的人讲,估计没多大作用;反而是王二这种性子聪明却缺少经验的人,听而细细思量,便不免有些半信半疑了。
王二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轻信于人的,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不会天天有,“阿云兄所言不无道理,只不过~兄弟却是有一事不明——阿云兄能在百济一呆就是几个月,想来与义慈王关系不错罢,为何~”
阿云比罗夫自是猜得到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道:“我与义慈王关系是不错,可惜百济与大唐实力相差何止千里,顺水的人情,我为什么不卖给你?”
这家伙果真是缺德,他如言之戳戳说什么咱哥俩关系怎么怎么样,我不帮你帮谁之类的话,王二肯定得好好琢磨琢磨;偏偏这厮把自己说成一个着眼于现实的真小人,王二不由得又加了两分相信。
这便是所谓的有心算无心了。
看来阿云比罗夫对攻心之道是深知其味,不再急切表态,只淡淡道:“信与不信也不争在这一刻,待到明日自可分晓。如义慈王明天不来游说王兄弟相约和谈之事,今日之话,只当是我杞人忧天了。”
阿云之所以如此自信,自然是准备好下一步了。
实际上,他一离开王二住处,转身便来见义慈王。
义慈王显然等得颇为着急,见着阿云比罗夫进来,并不客套直接问道:“如何?”
阿云比罗夫却是面呈为难之色,沉吟不语,待得义慈王连催两遍,始道:“看来有些麻烦。”
义慈王轻叹一气,专而换上一脸毅然,“实在不行,便使人再入昌原,好歹救了我那王儿出来。”
阿云比罗夫不以为然道:“此乃无计之策,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再说了,即便混了进去,大唐使团驻地,自是戒备森严,哪有那么容易成事!此次能将王将军‘请’来,一大半倒是碰着运气好,他真要是躲在客舍不出来,谁还能有机会下得了手?”
运气固然是一方面,实际上百济武士一早就潜入昌原城,匿在隐蔽处窥视着大唐使团驻地,好不容易盼到王二落了单,哪还肯错过,直至跟到了酒馆,确定王二果真是孤身而出,这才当机立断下手拿人。
阿云比罗夫劝道:“王爷不必动怒,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前次薛礼拜会,已是说得清楚,大唐主要还是希望百济、新罗二国休兵……”
义慈王怒道:“擒我王儿以作要挟,休兵之言纯属笑柄!”
阿云比罗夫不急不缓道:“王爷谬矣~当初薛礼前来,并未言及少王爷,由此看来,所谓以人质换城池,多半还是王二他自己私下胡闹,当不得真。”
义慈王不惑道:“薛礼不过是个副使,自然还是以王二马首是瞻了。”
阿云比罗夫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王二虽是唐皇亲信,本身却无实职,一不上朝二不参政,行事多无章法全凭一己之好。那薛礼久在军中,官职不高却是颇有威名,此次东巡,虽说是个副使,真正遇着事,一大半倒是由他做主。薛礼此人性刚耿直,行事光明磊落,决不至以少王爷为人质。至于王二,王爷只需多花点心思,他一高兴了,小王爷自然也就回来了。”
义慈王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下暗许,只是思来已经得罪了王二,再要讨他欢心,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不由得一阵踌躇起来。
阿云比罗夫显然看穿他的心思,道:“王二被迫而来,肯定是心有怨恨!好在没让他受什么委屈,想来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当有挽回之余地。”
义慈王急道:“将军有何良策?”
阿云比罗夫故作沉思片刻,道:“大唐既然出面调停,王爷便给他个人情,主动提议去与新罗王会面商谈以示诚意。王爷再多赠金帛私下致歉,想那王二与少王爷又不是甚不共戴天的冤仇,他既得了颜面又落了好处,多半也就不好意思为难少王爷了。”
义慈王仍是不无担忧,“和谈之事,说来容易,只怕谈来谈去徒添口舌之争。”
阿云比罗夫笑道:“王爷聪明一世,何以糊涂一时?眼下要紧的是将少王爷救出,到时王爷没了擎制,和谈能谈到什么地步,又有什么关系呢?”
义慈王恍然大悟,会意大笑,果然是当局者迷!
二人笑罢,义慈王道:“依将军之意,此事当急当缓?”
阿云比罗夫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道:“若是操之过急,只怕王二余怒未消;倘若拖延过久,恐对少王爷不利。”
义慈王额首然也,“就依将军所言,今夜且歇,明日本王再去见那王二。”却又自言自语道:“和谈……和谈……”
他只顾着沉思,显然没注意到,阿云比罗夫眼中闪过的阴毒而又不无得意的目光。
新罗与百济在这小小昌原城相持三月有余,虽是各自叫嚣得厉害,实则已是有心再战无力为之,双方早生和谈之意,只是碍于形势勉强维持。如今大唐出面,料来休兵罢战不过迟早的事,但对于倭国来讲,却不是什么好事——辽东不乱,倭国又何以从中谋利?
当然,以倭国目前的实力,要想动摇大唐基业,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对于辽东这块肥肉,倭国却是早已垂涎三尺。经过长时间的苦心经营,百济如今基本已成倭国附属;高句丽虽是素来仇视倭国,但一来相隔最为远之,二则需要借高句丽之手阻挠大唐东进,是以每每中原大军东征,倭国均有大批物资越海经百济源源不断进入高句丽;唯有新罗,与大唐关系最为密切,却又是孤悬海角,倭国是对其虎视眈眈早欲吞之而后快。
新罗、百济二国交战,对倭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百济胜,则等于是倭国胜;新罗胜,国力欲必大为削弱,到时倭国随便找个借口,便可轻而易举将其歼灭。也就是说,无论局面如何,只要他们锋火连天,倭国反正是坐山观虎斗,怎么着都是有便宜捡的。
眼瞧着二者你来我往撕杀了十余年,估计再有个三年两载,倭国便可出来收官了,如今大唐出面,对于久存叵测之心的倭国来讲,等于是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阿云比罗夫岂肯坐视不理!自打长安出来便一直在琢磨这事了。
当初李治示意王二“不经意”地将东巡计划透露给阿云比罗夫,原是要借他之口,警告倭王,意思说大唐并非对海东三国坐视不理,你们识趣的话最好就别整天在暗中搞鬼。哪曾想这阿云比罗夫素有野心,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回他的倭国,而是一心一意要靠一己之力将调停之事给搅黄了去,好为倭国将来宏图大业谋下基石。
如此,才有了今日之事。
可怜义慈王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美滋滋地替人点银子呐!
王二对于阿云比罗夫倒是还有几分防范,饶是头先阿云比罗夫口若莲花,说得头头是道,王二依然只是半信半疑,心中暗思,反正是要被留在这儿做个三、两天“客”的了,倒要瞧瞧阿云比罗夫所言准是不准。
所谓准是不准,便是待到明日,看义慈王是否会真的主动提起和谈之事。
至于找机会偷跑回去,王二现在想都懒得去想,眼下看起来也没啥危险,更主要的是,就凭自己的身手,想要从这万千军营中开溜?嘿嘿,还是省省吧,别没走成反吃了眼前亏!
自己算不算好汉不清楚,但眼前亏王二是决计不会起吃的!不过就是做回“人质”嘛,就当是走了趟亲戚罢。
这一边,三人各有各心思,各有各打算。
昌原城内,却是闹得鸡飞狗跳的,眼见着天都快黑了,谁也不知道王二去哪儿?
薛礼早已将此时告知于新罗方面,自身亦发散军士四下查询。
冯宾茹与频儿在城内寻了一通没得结果,嘀咕来嘀咕去,自是不免想到百济军营,毕竟在金城已有过一次教训,便吵吵着要备马出城,欧楷等十八弟兄亦是附和相从。
薛礼见他们群情汹涌,担心人没寻着反而出事,自是百般劝阻,可惜他们这一班人,本就不归薛礼辖制,又有二女带头,跟本就不理会于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法敏匆匆来告,说是守城小校有报,约莫正午时分见着王将军领着两名新罗军士出了南门,又言已对诸军核实过了,并无军士遗漏,想来极有可能是百济使人诳走王将军。
薛礼闻之,反倒放下心来,谅来义慈王也不能把王二怎么样!
二女却是不这样想,一听王二真的是被百济使人掳走,哪里还忍得住,刚刚有所平息的声音顿时又叫嚣起来。薛礼逼不过,索性唤军士抬来方天画戟,一戟在手横住去路,总算是让一干人等稍稍安静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