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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二离去时的神情来看,武媚明白自己这一番心思没白费。
当然,她并不知道,王二本来是想告诉她另外一件事——关于依附在体内的韩化羽。
是的,赌神韩化羽。
实际上,王二几乎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猛然间冒了出来,着实是让王二吓了一大跳,若不是那熟悉的声音,王二打死也不相信,眼前这个飘逸的老头便是心目中的那个糊涂赌神。
老家伙是如何脱身而出的,王二并不怎么关心,关心的是他是跑出来了,可莫要在自己身体内瞎捣鼓一通,留下点什么后遗症。
小命虽然不值钱,眼下却是最快活的光景,与其给人叹吊英年早逝,怎么着也比不上好死不如赖活。
不说清楚,无论如何是不能放老家伙走。
好在韩化羽的第一句话便让王二定下心来——“恭喜恭喜!龙凤呈祥!老夫总算是逃过一劫。”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你这是恭喜老子呢,还是恭喜自己逃过一劫了?
别扭归别扭,意思倒还明了,所谓“龙凤呈祥”,韩化羽以前也是提过,“龙”就不必说了,这个“凤”嘛,想来想去,当是武媚无疑,看来他能逃出生天,到不是自个在里面七搞八搞搞出来的,应该是妨碍不到自己这条小命了。
王二正想着,却被韩化羽接下来蹦了句“可惜~”,唬得是魂不附体。忙道:“怎么了?您老人家可不能光顾着自己,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这一怕死,“老家伙”自然成了“老人家”,生怕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看你小子是一点长进都没~”韩化羽呵呵乐道:“龙凤呈祥,筋脉自通,本来是另有一番境遇,只可惜,那女子却也奇怪~虽是凤身,却兼龙相,当真是奇怪~奇怪~”
王二长出一口气,只要没事就好,至于“另一番境遇”却是不大在乎,便由得老家伙去奇也怪哉好了。
老家伙还是那副德性,总喜欢一句话分两半说,想吓死人么!
王二正自暗骂,却见韩化羽神情古怪地瞧着自己,当下连退好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可千万别~别~别再来打我的主意了。”
韩化羽笑道:“老夫经此一难,业已元神大伤,需得寻个清静地,好生调息一番。对你可是再没甚兴趣了。”
没兴趣最好!
王二这回是彻底宽下心来了,“是极!是极!您老人家身体重要,千万得好好调养。”就差点没说,以后可别出来乱逛了。
“呵呵~你我总算有缘,就赠你一句话——‘凤翔九天,龙潜深渊’——你好自为之吧~”。
终归是道行不够呀!临别赠言都说得这么没有意境,凤在天上飞,龙在水里游,这不废话嘛!
王二正琢磨着,韩化羽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娘的,总算是走了!
王二兴冲冲跑回来,结果被武媚一席长话谈下来,倒把这事儿给忘了提。
这事儿忘了,满腹的豪情却被武媚勾起,王二意气风发立在院中,可惜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了老半天,也比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随着小风吹呀吹,一腔热情渐渐化为乌有,奶奶的,这鬼天,太阳比火还毒。
算了,还是到树荫下去凉快凉快罢。
“公子~公子~”
王二顺着声音望去,推门进来的赫然是罗通,只是看上去比以前略微黝黑了些许。
王二又惊又喜,迎上前去,“罗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罗通亦是笑意盈盈,却不忘见礼,“见过公子!”
王二一拳打在他的肩臂,“几时回来的?在京里要呆些日子吧?”
罗通回道:“公子不知?英国公得授尚书省左仆射,在下此次便是随英国公回京述职。”
王二暗自一惊,方知武媚所言非虚,这边才刚刚说完,英国公却已奉旨回京,不觉对武媚大起佩服之心。
早有其他弟兄瞥见罗通,个个欣喜非常,一时间府内人声沸腾,纷纷上前叙话,好半天才算是平静下来。
任仁瑷、频儿诸女亦闻讯出来,众人喜气洋洋厅中落座。罗通闻得频儿言,任仁瑷如今已是王夫人,自是连声“恭喜”,深撼手头未有合适贺礼,大表歉意。
此等喜事,不浮上几大白如何能行。
不用吩咐,厨房早已忙开了。
又使欧楷带人去请赵更年等弟兄过来。
王二自与诸女在厅中陪罗通闲聊。
传菜的传菜,摆酒的摆酒,一切准备停当,赵更年等人亦已至了。
一番嬉笑客套,众人分宾主落座,任仁瑷可不想跟他们瞎搅和,自与诸女退去。
众汉子没了拘束,愈发喝得畅快,这边厢赵更年客客气气与罗通碰着杯,那里头冯天长却与刘一海划起拳来。冯天长不但赌术比不过人家,划拳亦是罕有敌手,不过却是人家不屑与他为敌的“敌”,偏偏越是划不过人,越是喜欢找人划,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二人面前的酒,十之有**被他给喝了。
方敬业怕他醉得快,暗使眼色给刘一海,示意他停手。不想却被冯天长给瞥见了,这下倒好,冯天长也不和刘一海划了,却摇摇晃晃转到方敬业跟前,死活要来上几拳。
方敬业看他已有几份醉意,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推迟些有事,拒不理他。
冯天长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提着酒坛,半睁不闭地瞪着方敬业,“不敢便~呃~不敢~呃~说什么有事~呃~”
说到有事,王二倒省起一事,前些时候赵更年不是说冯天长见着过谢非吗,这些天一直也没碰见他,也没问个明白,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估计问也白问,算了,日后再说罢。
正思着,门人来报,称有小校在外求见,神色匆匆,称是来找罗将军的。
罗通闻言,料来是英国公李绩使人前来,只是不知这才刚刚回京,有什么事来得这么急?当下不敢耽搁,忙使门人即刻将那小传来。
果然猜得不错,那小校正是奉了英国公的将令来寻罗通,只说大将军急召,却不细言。
军令如山,罗通不敢多作停留,与众人告诺一声,便匆匆而去。
此次聚酒,罗通本是主角,他这一去,众人自是兴致大减,又喝了几杯,便各自散去,赵更年亦欲告辞,却被王二留下。
赵更年估计他是想问罗通之事,心里大致有了判断,却不敢肯定,只揣摩着道:“大将军急召,说不得,三、五年之间怕是见不着罗兄弟了。”
王二显然不信,只道他在危言耸听。
赵更年道:“王兄弟你是逍遥闲散,不问国事。这些日子,安西都护府频有战报,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拥兵自重,擅自对射匮部落用兵,挑起边关战事。美名其曰平叛边廷,实乃暗怀扩张之心,一旦时机成熟,难保不起异志。”
“阿史那贺鲁?是个什么东西?”王二随口问道。
赵更年笑笑,解释道:“阿史那贺鲁原为突厥咄陆可汗麾下的叶护,统处月、处密、哥舒、葛逻禄、弩失毕五姓。后来也不知因了什么事,咄陆可汗遭部下谋废,退守白水胡城。先皇立前莫贺咄可汗之子为乙毗射匮可汗,乙毗射匮可汗借我朝之势,穷击咄陆可汗及阿史那贺鲁部,阿史那贺鲁走投无路,便索性率部投了我大唐,得封左骁卫将军并瑶池都督,受安西都护府辖制。咄陆可汗势孤技穷,只得远遁吐火罗。至此乙毗射匮可汗一统突厥,又遣使朝贡,战事方休。”
王二被一大串拗口拗舌的名字搞得头大如斗,但大致意思是明白了,禁不住愤愤然道:“那个阿史那贺鲁也真他娘的有病,放着好好的安生日子不过,偏要搞点事出来才高兴。”
赵更年应道:“自古有云: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阿史那贺鲁原是逼不得已才投了我大唐,必不久甘人下,他要是不生出点事来,反倒奇了。”又道:“罗兄弟此次见召,说不得与此事有关。
二人正自言着,有军士来传罗通口信,告之已受了将令,领兵三千,前往安西都护府,慰劳边关将士。
赵更年果然猜得不错。
原以为可以和罗通好好聚一聚,却没想来去如此匆忙,那个什么阿史那贺鲁,王二心里骂过几句,方觉有些解气,回过头来想想,也好,正遂了罗通心愿,上得疆场一试身手。
又瞎聊了一阵,赵更年言道今夜当值,告辞而去。
送走赵更年,王二心里不觉有些郁闷起来。倒不完全是因为罗通来而即辞的缘故,只是细细想来,武媚弱质女流,朝堂之事,信手拈来,叙之头头是道;赵更年外表粗放,一旦遇着事了,分析起来却是有理有据;罗大哥得偿夙愿,此番出师,料来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自己呢?
自诩聪明,今日这个,明日那里,实际上却是碌碌无为不知其然。
思来难免心中不是滋味!
也怨不得王二枉自菲薄,原是天性懒散,向来不曾考虑长远,任仁瑷倒是时有教说,却大多是空泛之辞,怎比得武媚刻意提点,如今被勾起心念,想法自是与之从前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