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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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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的被拽起来,结果白忙活半天不说,还被人整出条慧根来。

    王二正嘟嘟啷啷半是牢骚半是玩笑嘀咕着,猛地就觉后脑勺一疼,随即一个指尖大石子从肩头滚落。

    “他娘的找死。。。。。。”王二腾地火就上来了,转身欲寻人晦气,话到一半却愣住了,无论从姿势,还是神情来看,显然石子是出自石阶上那名年轻尼姑之手。虽然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但约略感觉到有些面善。

    王二这一怔的工夫,那比丘尼已三步并两步赶将上前,正是法号明空之武媚。

    原来武媚闻得有人来寻,自忖必是李治所遣,若是错过此次,又不知要待到何年何月了,又怕引人注目不敢高声呼叫,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了许多,俯身抓过个石子便扔了过去,倒是有点准头,堪堪正中王二后勺。

    待武媚至了跟前,王二更是愣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没能合上,这世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活脱脱便是个翠儿模样,只可惜大好一个美人,没了满头青丝,看着总是有点怪。

    武媚虽是心急,但人在眼前,倒也沉得住气,上下打量了王二一眼,试探问道:“敢问公子如何称呼?”一不执礼,二不宣佛号,言语之中亦是俗家说法,看来她在感业寺可真是白瞎这一段时光了,抑或是从未真正把自己当作是出家之人?

    王二见问,“啊~”了长长一声,急忙回道:“卑职王二!”,已是不用问了,面前站立的当是武媚无疑。

    头先王二也不是没瞄过她,只不过她一直双手托腮,大半个脸都被指节掩住,容貌亦因指尖按压失了本来模样,是故不觉,如今婷婷直立面前,再瞧上去,哪还走得了眼。

    武媚听得“王二”二字,暗叫老天开眼了,那怨家总算是没把自己忘记,这“王二”一名,李治以前没少在跟前提过,又听他自称“卑职”,显是官家身份,两下一合,满天阴霾登是一扫而光。

    “王大人~”武媚强压心头欲狂之喜,只是唤了一声,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稍有差错,不但希望破灭,还有可能带来无穷祸患。

    她还能有个称呼出口,王二却是连如何称呼她都自觉是个问题,问法号吧,明显是自讨没趣,“才人”之谓,乃是先皇册立,亦是不合时宜,横竖是个为难。

    听她言语显是已晓自己身份来历,但观其神色,却并不如意料之中那般惊喜若狂。王二不免暗自诧异,禁不住替李治担心起来,还紧赶着使人来找她,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怎么把他这个万岁爷当回事儿。

    武媚环顾左右,轻声道:“大人,借一步说话。”言罢转身前头引路。

    王二待她行多几步,稍稍拉开些距离,方示意任仁瑷、小昭迈步随后。

    这一步可“借”得比较远,直至进了塔林,武媚方收了脚步,仔细瞧了瞧四下,确认附近无人,才真正立住身形,待王二三人跟上来。

    王二省起怀里揣着的信物——李治向不离身的血丝玉佩,忙掏出双手呈了过去。

    武媚接在手中,细细察看,确认无误,方自搁除心头最后一颗大石,将玉佩死死拽在手中不住摩挲,生怕被谁抢走似的。

    王二这才明白过来,武媚并非心如止水,而是行事谨慎,只不过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淡定功夫,也算是少有的了。

    武媚可以握着玉佩幸福地沉默着,王二可不能一声不吭,毕竟是奉命而来。

    王二轻咳一声,却是欲言又止,武媚果然聪明得紧,约略知晓王二何事为难,当下启齿轻笑道:“大人唤我媚娘即可。”

    这一笑,王二几欲痴呆,方知那翠儿与她虽是形似,神情仪态却是差之万里,总算是这厮还能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不至于昏了头,倒也知轻重,慌忙垂首道:“不敢,卑职。。。。。。斗胆,便称一声‘武姑娘’,姑娘莫怪。”

    武媚将玉佩揣入袖中,道:“由得你了,不过~”武媚不无疑惑道:“大人如何问也不问一声,便敢肯定媚娘身份,将玉佩托出?”

    “这个~”王二大是为难,总不能说出翠儿之事吧,虽说李治亦是因心思武媚而识翠儿,可终究不是件体面事,更何况,若是因这个翻了醋缸,回转头来,万岁爷可不会有啥好果子给自己吃。

    王二毕竟是王二,稍一迟疑,顺口而出,“姑~姑娘冰清玉肌国色天香,一望便知,绝对错不了。”这话一出,纵是由衷之言,亦不免生出几分油腔滑调之嫌。

    他自己不觉得,任仁瑷在一旁反倒替他着急,毕竟初次见面,不晓的这位“武才人”的性子,万一岔了意思,惹恼了她,自讨没趣是小事,万一日后翻出来算秋后帐,就凭万岁爷对她这份心思,到时候小风一吹,可不是好玩的。

    情急之下,任仁瑷故意“啐”了他一口,笑骂道:“知道你是真心替万岁爷高兴,只不过,武~姑娘的容貌,还用得着你来赞么!”

    这明里暗里的一番解释,对于武媚来说,却是多余,别的不说,对自己的样貌,武媚素有自信,对王二之言非但不以为逆,反而这么直白的称赞很久没能听到了,心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何况眼下处境,能不能逃出这个囚笼,一大半倒在此人手上了。

    武媚不自对王二多瞄了几眼,情知他之所以能辩出自己,必有他的原因,既然不说,也懒得去作追问,只客气道:“王大人说笑了。”

    王二倒是真想说笑几句,可惜一来有心无胆,二者时间不多,还是赶紧着办了正事为先。

    任仁瑷朝小昭使了个眼色,二女一前一后识趣离开,半是避嫌,另一份意思自是防有外人靠近,走漏了风声横生枝节。

    眼见着左右无人,武媚再按捺不住,急急问道:“太~皇上身子可好?大人来时皇上有何嘱托?可有明言几时来接媚娘?”言至尾声,不觉音量渐渐高了起来。

    王二慌忙作嘘声状,尽量放缓语气,一一回道:“万岁爷龙体安恙,就是挂念姑娘,有些消瘦,卑职此番来得匆忙,未得口喻~”王二怕她担忧,紧接着安慰道:“卑职回去即刻进宫,想必万岁爷早有安排,姑娘切勿心忧。”

    武媚也知自己问得唐突,王二初次来寻,不过权作打探,应是无甚计划,当下笑笑,嘀咕了句“不是还有个心肝王皇后嘛,难为他还念着我这这个苦命人。”

    王二显是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武媚恍悟过来,摇摇头道:“没什么~”展目去望任仁瑷,掩饰道:“那为可是尊夫人?”

    王二点点头,不无得意道:“两个都是。”

    武媚笑道:“王大人好福气,当真是郎才女貌。”

    王二自己也觉得是挺好福气,至于“郎才女貌”,嘿嘿,倒也有自知之明,“女貌”固然,“郎才”就免了罢。

    纵是脸皮八尺厚,王二也不好意思去接这个话,好在人已寻着了,万岁爷又没什么明确的吩咐,不如就此回了,待进宫之后再作定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大不了再跑多两趟。

    无论万岁爷作何打算,此事多半还得落在自己身上,这感业寺估计是还得来,再要似今日般兜上大半天,可不要了老命了,还是多嘴问声的好。

    王二道:“万岁爷若有言语传于姑娘,不知。。。。。。”

    毕竟事关己身命运,便是他不提,武媚也是要嘱咐的,“头先石阶,自能见着。”

    王二得了答复,满心欢喜,便欲告辞而去,“既如此,姑娘且多委屈几日,卑职这便回去禀明皇上。”

    武媚是既盼他快快离去,好早传佳音;又有点不舍得,这么些日子,难得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内心深处却另有一份恐惧,怕王二这一走,音信全无,只落得一场空欢喜,到头来,仍是青灯对孤月,残酒浊清风。

    虽说李治既使得他来寻,当不至于如此,但委实是怕了这种日子,原先还有个盼头,真要王二去而不返,岂非绝了念头,心头唯一的支撑都没了。

    武媚再不敢想下去,死死压住心念,再看王二时,已不自含有一丝哀苦之色,纯粹是没话找话套近乎道:“头先看杨妃与大人几有言语,却不知谈些什么?”

    王二来感业寺之前,倒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生身之母,只不过一来不知容颜,二者兜了老半天忙着去辩武媚,三转两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现下从武媚口中忽然冒出“杨妃”二字,虽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与“杨妃”有过交谈,却是本能地身形剧颤,脱口问道:“杨妃?”险些探手去抓武媚。

    武媚被唬得连退几步,本是随口这么一说,不想他反应如此剧烈,不自心下生疑,解释道:“便是慧因师太!”

    王二顿时明白,为什么之前慧因师太会莫名其妙上前来问姓名,想必她已从李援义口中自己姓名,是以才有一问,自己当真是愚钝如牛,当时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王二肠子都快悔青了,也顾不得武媚一脸的错谔,转身拔腿便跑,却哪里瞧着见慧因影踪。

    任仁瑷与小昭不晓得发生何事,待匆匆忙忙追上已蹲在地上的王二,惊讶地发现,王二竟是双手掩面,泪湿衣襟。

    只余武媚一人,仍在塔林中,却是眉尖微蹙,不知在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