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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异状什么时候开始的?”孙火问。对于天平的这种状况,孙火也是头一次知道,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症。如果牵强一点的话,老年痴呆症倒是有那么点类似。不过,典籍是死的,是先人已经总结出的模式化经验,而长久以来一直依靠前人典籍的记载而基本上可以解决全部问题的孙火,这时第一次感到了棘手,感到了某种被自己所忽略的东西所带来的不安感。
未知的东西最危险,一些新的状况超出了自己的掌握。一时间,这些年过往的经历从眼前一一闪过,强烈的危机感在他的背后收拢,凝结出一滴细汗。
一个自己身上的致命错误,直到现在才发现它的存在。的确是太过于依赖前人的典籍了,如果没有这些储存在大脑中的资料,自己还能干什么?当前这个时代的复杂变量,远不是前人所能预料到的。自己可以用典籍古卷记载的资料解决过去旧的,但是面对前人不曾预料的现在,该怎么引用?
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后回头再看,也正是由于孙火这一次遇到的难题,才点醒了他之前一味记忆的歧途,转而开始思索着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所遇到的麻烦,而不仅仅是充当一个活体记忆容器。
没有具体的目标,一切都是很空泛的猜测,于是孙火打算先锁定天平出现这种异状的时间,从零星片语的蛛丝马迹中找到源头再对症下药。人为的话就找到幕后黑手,而如果这种情况是自然的巧合,那就弄明白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反正总有办法的。
也不排除这是潜伏期很久才出现的状况,只是如果那样的话,那这种时间上的“不确定”将会把那唯一的真相隐藏在海量的可能性当中。
大海捞针,这么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只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应该可以从一个多礼拜前算起吧。也就是我从那条街上把你拣回来之后的几天开始?”
那段时间?!孙火的瞳仁中已经结住的冰霜瞬间破碎,飘过了一个人的影子。目的不明的唐装老者?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老人,七八十岁左右的样子,须发都很白,还穿着唐装,特征很明显。”
“没有。”史天平努力地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然后肯定地说道。
“倒是接着遇到了那个何图。”
何图?身份不明的武道家……孙火若有所思。
“你最早发现身上异常状况是什么?”
“准确地讲,是那段时间过得有点麻木,和别人的生活节奏有点脱节,就是我和你说的误以为和晓岚闹了矛盾,到底那段时间怎么回事谁都说不清,后来就不去想了,现在你说起的话,回想起来就好像是我的时间和别人的时间速度不一样。可是之后很快就正常了,也许是我多心了吧。
对了,要说起来,我现在的状况还真是应验了那个大姐姐说的话。厄运,连续的厄运。先是莫名其妙被车撞飞。然后是被何图打得差点挂掉。再是被那条不知吃错什么药的恶狗狂追了半天。接二连三的厄运,还真是衰啊。”史天平仰头数了数天上的流云,眼前浮现起了那个四川遇到的白发大姐姐。预言,还真是准啊。下次再遇到她,要好好问问自己和晓岚关系会怎么发展。
“你的这些异常是一下子出现的?”孙火想到了什么,忽然大声问道,一直舒展的眉头猛然间收成一条直线。
“不是吧,好像是渐渐才这样的,隔个三五天左右,被汽车撞的那天我吃饭还蛮香的,其他的就记不清了。”史天平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到阿火的脸色渐渐变沉。
“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吧。感觉不到伤痛,至少可以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也比较有男子汉气概。”史天平不以为然地说道。
“无关紧要?!一开始不对劲地时间感,……这也是一种感觉吧。”孙火看着天平,思忖着继续说道:“没有疼痛,就是丧失感觉,闻不到气味,失去的是嗅觉,而尝不出味道,那是味觉……
照你所说的这些情形是逐渐出现的,那就表示你的感觉是逐渐失去……”
已经不需要再明言什么,史天平平时是迟钝,也知道孙火此时想说些什么。
嗅觉,味觉,触觉,人的五感,还剩下听觉和视觉两样……
如果没有了那三种感觉,他还能在外表上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但要再失去余下的。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还有那个空间感吗?不是一开始也不对劲,可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的……”史天平这个时候才急起来,原本以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想不到居然这样严重。
其实,这种丧失了感觉的危险性他还是低估了,没有了味觉只是无法品味生活中的美好,但刀子插在身上没有感觉,血流光了也不会有痛,闻到瓦斯却并不知情,这样的状况,已经可以让他死不知多少次了。
事实上,要不是他身上那种超强的愈伤力,恐怕早就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他看着受伤的膝盖正在愈合,身体里蕴含着的某种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破损的表皮组织。这种愈合力,带给了他比蟑螂还强的生存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同时出现在史天平身上纯粹是个幸运。
孙火知道原因,可是解释不清楚,一切都应该和他大姆指上那枚取不下来的白玉扳指有关。当时只是感到手指一震,然后鬼使神差地,手指捏出了个奇怪的姿势,明明是复杂得陌生,可他却作得流畅无比,仿佛已经重复进行千百次这样的动作,最后他的手指点在了天平的眉心上……
这也是为什么天平可以挨到郁寒衣的诊所而没有挂掉。
只是后来孙火重复了不下于10次,却没有相同的现象发生在自己身上,胸口上结的疤依然还是缓慢地愈合着,仿佛是存在扳指里的什么东西被用掉了。
史天平看到远处背着一只小背袋正缓缓走来的晓岚,转过头发现孙火的眼神又开始迷离起来,于是平复下正在变急躁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正在沉浸到繁琐计算中的阿火,然后笑了笑,露出招牌式的微笑:
“阿火,不要把这些告诉晓岚,还有别的人,好吗?”他说。
不想让喜欢的人还有身边的人担心,这就是简单的天平那简单的愿望。
孙火回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晓岚,微微点头。面对着这个嘱托,他没有办法拒绝。
“在聊什么呢,这些碎片……我是请你喝橙汁,你怎么把瓶子砸了,摊开手掌,让我看看有没有被碎玻璃划开?”
“我很乖的啦。这个瓶子只是喝的时候动作幅度过大,不小心滑脱手了。手上没事,你看。”
摊开的手掌,雪花般的空白。之前淌出的血一滴也没有沾在身上,就像油一样全部滑了开去。
“没有被碎玻璃扎到,还好……切,信你才怪,一定是你砸着玩才把它弄碎了。”
“哈哈,晓岚你真是英明神武,简直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我。以后我就叫你小虫吧!”
“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哇,淑女可不能乱打人的~~喔~阿火救我啊!……”
“……”孙火看着天平若无其事地和晓岚打闹着,粉拳捶在身上其实不痛不痒,可是天平根本就感觉不到,可他还是嬉笑着依然如故。只有刚刚看过天平真实心情的孙火才看得懂,那笑容下捂得严严实实的愁。
他一口一口地抿着瓶子里的橙汁,让酸酸的液体在嘴巴里暖起来,然后才咽下去,暖暖的,不至于让冰凉淹没了胃。
他抬起头,天色有些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