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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田伯光家族之所以给他物色秦寡妇,自然不是莽撞的。而是秦家人自己有点意思,不想让女儿在青春还在的时候就这么守寡,当然也有向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的死了,向家未来黯淡了,自己家族不值得绑死在这么一条沉船上,不如将女儿再嫁。不过这种想法可以有,可以暗地里透露,但是明面上不能说,现在还没到和向家撕破脸的时候。
秦泠泠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怨妇,她教授女子,加上娘家人有意,这些东西她自然能听到。对于此事,她自己的心思她自己也不明白,要说和夫君没有感情,那是胡说;要说真守寡一辈子,她还是有些动摇;留在向家,她自己觉得有时候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回答娘家,虽然血缘感情是真的,但家族利益也是真的,未来是否会幸福也难以预知。
成年人的心思很复杂,比高克明复杂的多,不得不说,自从在书院安顿下来之后,高克明整个人没那么多小心思了,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高克明知道自己是替师兄出气,顺便为自己三个扬名——不得不说,名气大了还是有好处的,比如会试成绩出来考官们排名的时候。可他不知道,自己不但影响了田伯光追求秦泠泠的计划,也无意间影响到了亭外某些女子,甚至可能会影响到秦家招聘女婿——是的,婚约就是一门生意和投资,所以女婿自然也是要招聘的,做生意嘛,自然是要货比三家。
“我狄师兄也是一个冰清玉洁的男子啊。”高克明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说起自家师兄,那就好好夸赞他,对,顺便把旁边这个浓眉大眼的拉过来,和他说话比和秦寡妇说话舒服多了。
“这狄兄也真是不容易啊。”向正歌也是点头感慨,既是欣赏也是可怜。“家贫还如此热爱学问,自身贫苦还积极扶持你们这些后进子弟,沉心学问又关心朋友,要不是义山兄身体不好还来住持这诗会,我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卫辛城还有这等芝兰玉树。”
“前辈过于称赞师兄了。”高克明装作惶恐的样子。
“哎,不必谦虚,要不是萧兄他们现在还缠着狄兄不放,我早就上去结交了。”向正歌一脸正色。说实话,他自己也清楚比不上自家兄长,所以除了平时努力,也有意结交一些优秀的青年,想着处好感情或许以后能帮他忙呢。
这真不是谦虚。高克明心想,师兄人确实是不错,可是他可不是什么芝兰玉树,是的话就不会去年经常往那个曲晴川所在的清音阁跑了。狄师兄内心可满是不羁的骏马,撒欢在天涯啊。
“狄兄果然非同常人啊,与你的此番谈论,胜读十年书啊。”一个青年吹捧。
“哪里哪里。”狄仁英客气道。
“哟,各位,我聂寒梅来了,不会打扰你们雅兴吧。”一个丝袍男子大步跨进来,随后向狄仁英笑了笑。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身为主持人之一跑哪去了。快,看看这篇佳作。这边这位才俊你可认得?”萧丹犀微笑着说。
“我自然认得,我们书院的狄兄。你要我看的这篇文章不会是刚才被众人传唱的‘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吧。”聂寒梅上前一点说道。
“你倒是耳朵灵光啊。”二人很熟,萧丹犀调笑道。
“正是听到了我才跑回来。说起来我有个私心,能否将这首诗篇呈交给几位前辈,要是他们点头认可,就由那边的女乐歌唱,如何?”聂寒梅环视众人。
“嗐,这事你不说我们也会做。说起来,你一会要是拿不出什么好作品,别怪我们不把你的作品和狄兄的一起呈送给那边的前辈、大人们。”萧丹犀身后的青年笑道。
“你们这是为难我啊,仁英这么好的作品,仓促间我哪能写得出比得上的文章呢?”聂寒梅一摊手,装作很无奈。
众人纷纷大笑,当然,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有几个男子是笑不出来的。
一旁观察的黄义山松了一口气,有聂寒梅这个护短的人跑来,自己可以放心了,一会就是和田伯光起了冲突,凭聂寒梅的家世声望,应该不会让狄仁英和三个师弟受委屈。再加上萧丹犀和秦寡妇,压住矛盾应该是没问题。
不过聂寒梅是沙夫子远亲,平时就多方维护书院。为了避嫌,这次诗会才让他这个主持做个类似跑腿的职务,不留在亭子里做中正评鉴。自己这边佳作频出,加上聂寒梅这么一搅和,难保鹤鸣书院的不会有什么想法。
巧了,田伯光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说主持诗会的人都没什么门户之见,但是鹤鸣书院的人一直看着子衿书院的人出风头,心中估计多少也会不爽,不如自己鼓动一下,然后趁时机差不多了再借切磋的名义向狄仁英发起挑战,在自己最擅长的方面让他栽个跟头,那样,诗会的风云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先发制人,后手的人大多连屎都吃不上热的。抱着恶心田伯光心态的高克明看着情况差不多了,准备进行计划第二阶段——你曾经看不起的人被众星捧月,你却被他的一个声名不显的师弟在文学上击败,那种心理落差,想来是很爽的。
“我刚才献诗于诸位之前,也见那边的师兄献诗了,他的诗歌比起我和几位同窗的如何?“高克明仿佛童言无忌地问。
向正歌瞧了田伯光那边一眼,大声说:“那位的诗歌也不错,不过克明你们的作品优异非常,就不要和别人比较了。”
两个音色、响度不同的声音声音传入田伯光耳中效果都是相同的——嘲讽,赤裸裸的嘲讽。自己还想找书院的人先做个马前卒,垫脚石,如今看来,还是自己直接上,干脆地将他们像蝼蚁一样碾死最好。
看着田伯光原本平静的面庞上青筋暴起,向正歌心里暗笑。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嫂子有意思,但就冲你目光老是在她身上徘徊,我不给你添堵就对不起我兄长了。
高克明也是有点欣喜,这位仁兄很上道啊,不知道是愣头青还是不通人情世故,居然像大号角一样传递了自己隐含的嘲讽。
向正歌声音不小,不只是田伯光,亭子里其他人也是听得真切。秦泠泠有些不满地看了自己小叔子一眼,怎么这么不知轻重,有些话虽然是事实,但你也要委婉一些啊,还叫嚷的这么大声,是怕田伯光和这个少年斗不起来吗?
韩不疑和邱存致心里又是期望又是担忧。他们希望田伯光向像高克明挑战,这样不管输赢田伯光都落了下乘——你一个青年和毛都没长齐有些傲气的少年赌气,没个成年人的风度,这人格品性方面还需要再提升一下。在场的不少人大概都会这么想。
另外,还会无意识落入一个逻辑陷阱,田伯光的水平只配先和狄仁英执导过的高克明过招,只有赢了高克明,田伯光才配和狄仁英比试诗歌。诗会的众人或许没想到,但是他们在心底已经默认狄仁英是要比田伯光强的。
只是让田伯光主动挑战高克明没赢就能得到如此多的好处,更不用说靠着自家老师的大作赢了之后,田伯光将是多么难堪与可笑。
堂堂一个贡生连一个毛头小子都赢不了,曾经的手下败将又骑到他头上来,那位你侬我侬的歌伎当着自己的面唱别人的诗作,这是多么大的羞辱啊!
高克明很希望田伯光忍不住,对他来说。战也,战而捷,必得盛名;不捷,表里山河,亦无害也。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怕什么呢?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比那些阴谋诡计更可怕。田伯光要保持风度,就要笑脸接下高克明和向正歌的唾沫点子。要是忍不住,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下风了。这也是高克明为什么要自己三人先上的缘故——来吧,过五关斩六将,刷邪恶的反派吧。不过自己这些人可不像那些小说里的坏蛋,被杀了还给主角送法宝,反而是像车轮战一样,让田伯光不断虚弱。高克明不相信田伯光能才情高到稳压三个学子后肚里还能冒出一篇锦绣文章——要真是那样,他也不是什么鹤鸣书院三大才子了,而是凤冀郡第一才子了。
巴革橹隐隐察觉到高克明的诡计,但是他没什么好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小友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咱俩写首诗,互相讨教一下。”
对付阳谋最好的办法还是阳谋,我承认你这少年有才学,我也放低了姿态,你要是不和我比试,那你就是目中无人了。你要是和我比,田伯光就能多多少少摸清你行文风格了,而且和我比试之后,你又能写出稳压田伯光的文章吗?不是所有有才华的人都是有急智的,田伯光不能短时间写出数篇好文章,你一个少年恐怕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