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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不是河边那位小兄弟吗?你居然也是咱们书院的?”青年异常的脸色上露出了笑容。
“见过黄师兄,那天遇见我还没入咱们书院山门,因此不敢攀亲道故。”高克明礼貌地说道。
“哦?今年刚入学,可以啊。我听说,今年想入学的学子可不少,往年都是一轮考校,今年可是两轮。能过了两轮,说明你平时功课不差啊。对了,进了哪个班?分到哪个阁了?”黄义山问道。
“在黄字阁,入了孟昶孟先生门下。”高克明神色平静说道。
“哦,孟芹菜门下啊。他倒是个好先生,能学到不少东西,可惜不擅长应试,你们要想学点投机取巧的东西,可以来我们这些前辈这儿旁听,我们王先生也允许。”黄义阳微笑着说。
“师兄,那个,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称呼孟先生叫芹菜?”韩不疑有些好奇。
“学子们私底下取得诨号,你们听听就行了,不要乱传。之所以叫孟芹菜,是因为住在学舍的学子发现他一年四季,一天三顿饭,至少两顿都要吃芹菜,有时张口讲课也是一股腌芹菜的酸爽味道。你们听过他的课程,应该是有所体会吧。”黄义山淡淡笑道。
“是的,人间烟火味很足。”高克明俏皮地回答。
“对了,你们来书阁是要借阅吗?书院的规矩是你们这些新生只能在书阁里边浏览,不能带出去。而且只能借阅一楼二楼的书卷,三楼的书画作品,那可都是咱们书院的宝贝,即使是我们这些帮执事打理书阁的,也没机会上去。你们要是想抄录的话,那边也有书桌,可以在上边抄写,注意不要弄脏了书卷啊。”黄义阳嘱咐道。
“师兄放心,我们自有分寸。”高克明说得。其他二人也慌忙点头,表示自己会守规矩。
“那么你们想找什么书,我对这书阁也算熟悉,应该能帮你们一把。”黄义阳看着几人说道。
“其实吧,我们也不知道找什么书,孟先生让我们抄写一遍《大学》篇,然后就其中‘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到‘一人定国’那一部分,写下自己的理解,并阐述其中的道理,还要用赋的形式去写。另外,不能光会照抄经义注解。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所以我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前辈的珠玉,我们也好借鉴一下。”高克明露出一副苦瓜表情。
其他两人也是小鸡啄米;“黄师兄,我们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我想孟先生说得重点其实是在于用赋的形式,和自己的理解。你们都是要考会试的人,即使今年不考,过两年也要参加。这赋必须要掌握好,还有自己的理解,这才是更重要的,会试不同于乡试,能靠背诵默写就通过,老生常谈很容易让阅读试卷的考官疲惫,标新立异又很容易出错犯忌讳,只有平时勤加练习,多加思索,才能做到文有可采,意有可取。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如今虽然是写虚,但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的道理通过具体的事物表现,某些平凡的东西就隐藏着你要写的道理。在以小见大,就事论事方面,有萌犬先生的《巡天赋》;不过他的手法可以借鉴,但是内容却不适合,要看内容相近的,枫北先生的《平阳晏答谢诸公三叹永恒》倒是不错,深入浅出,值得学习。对了,就在那边的书架上,从上往下数第三层左起第四册《枫北先生文集》,里边应该有收录。”黄义阳指向一边。
“这个书架?”韩不疑疾走过去,扭头问道。
黄义阳点点头:“我要是记得没错,它下边两格的地方还有一本《纵横九国文钞》,里边有一篇无名氏的《兵革,仁义之难至也》,里边虽然不是说诚心仁爱的,但是文采不错,你们可以借鉴一下写法,顺便想想怎么反驳里边对于儒者之爱,假仁假义的论证。作为一个反例,写到文章里去。”
“是这本吗?“韩不疑举起一本书。
黄义阳眯了眯眼,点了点下巴:“你们可以先抄写一份,然后带回去仔细品读。文章是个精细活,好比做玉器,要反复打磨,别妄想着一蹴而就。”
“师兄,我们明白!”存致点头说道。
“那行,你们先抄着,顺便替师兄照看一会书阁,我去趟茅房。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师兄回来教你们。”黄义阳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唉!师兄,你去茅房之前,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已经过了会试了?”韩不疑腆着脸凑上前问道。
“对啊。”黄义山点点头。
“你是不是还是沙夫子的入室弟子?”一旁的存致也开口了。
“是。怎么了?”黄义阳回答。
“师兄,你真厉害啊。我进书院最大的梦想就是被夫子收为入室弟子,还能通过会考,这些都被你做到了。你就是我的神明偶像啊!”存致激动道。
“好好读书,入室弟子会有的,贡生身份也会有的。”黄义山鼓励了几位师弟,就跑去茅房,痛痛快快地释放去了。
“克明,这师兄叫什么啊,挺厉害啊。”韩不疑问道。
“黄义山。”高克明简单地回答。
“是不是城东那个黄神童,五岁会写诗,七岁能做赋,十二岁便熟读各家经典,十三岁就破格参加乡试的那位黄首阳黄义山?”存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不清楚,我俩就是前些天在河边碰了个面而已。而且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哪听过这么多。”高克明摇头。
“是了,一定是他,怪不得脸色那么难看。传闻黄大公子虽然天资聪慧,却从小染疾,身子不好,对于本来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也敬而远之,好像惹得他母亲和未婚妻家都很不开心。”存致抚掌说道。
“不是说是他喜好男风,年轻不知道节制,而放纵如此的吗?”韩不疑摸着下巴说道。
“你放屁!”存致大怒。
“邱存致,你急什么,又不是我说的。”看着邱存志破口大骂的恼怒样子,韩不疑先吓了一跳,随后也有点恼火。
“好了,这是书院的藏书楼,放着历代先贤大作的地方,你们二人吵闹什么。再说还有可能有其他学子前来借阅,不要吓着他人。”高克明也摆起了脸色。有时候劝架靠得就是六亲不认,乱打一顿,你和和气气,他们反倒继续吵吵。
两人歇了火,便规矩起来。
“这篇由不疑先抄,这篇你先抄,你两抄吧,我去看看哪本书里有《巡天赋》。”高克明说道。
两人点点头,不过韩不疑耐不住性子说道:“这么多书,你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不如等师兄回来,有他帮忙,一定能快速找到。”
“没事,权当熟悉一下藏书楼,咱们今后跑来读书的日子还长着呢。”高克明笑了笑,随后又说道:“不过,这萌犬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孤陋寡闻,以前从未听说过。”
“我也是,我只听过‘黄犬先生’李阳梦,他那篇《上蔡哀黄犬》可真是佳作啊,我先生以前让我背了好多遍,‘牵黄犬,逐狡兔,归来食汝阿母黍,今……不可得矣’真是既温馨又悲哀。”韩不疑说道。
邱存致也摇摇头。
“唉,三个七尺昂藏大汉,空长了个子,连个‘萌犬先生’都没听说过,真是……我看咱们三儿要在黄字阁读一辈子书了。”高克明有些郁闷,本来以为自己的基础还算扎实,万万没想到,师兄信手拈来的东西,自己等人却是闻所未闻。
“没事,历年考得都是经学的内容,咱们参加的是会试又不是提拔学宫博士、太府秘书监,寻常先生不知道也没什么,注释经书的十八位先贤和历代讲经的二十一位大儒咱们知道就行。我听说自科举创立四百余年,还没哪次不是以这些的贤人的书本为准绳的。”邱存志宽慰。
“唉!”韩不疑呶了呶嘴,示意高克明他们门口有事情。
“咦?”高克明有些惊讶。
“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还是有别的事?”邱存致放下书卷,走上前。
姑娘摇摇头,而后有些害羞地低眉说道:“我是来藏书楼还书的,义山师兄不在吗?”
“黄义山师兄啊,他刚去茅房了。临走前让我们几个帮忙照看,姑娘你是还什么书啊,是什么时候借的?话说,姑娘你面生啊,咱们子衿书院可没有女学啊。”韩不疑带着满脸的笑容往前凑,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是黎渊杉的《定尧翔注疏》,前些日子叔父张恭瑜从书阁中借走的。如今还回来,还望几位在借书册子上勾销了。”少女稍微退后一些,不好意思道。
什么借书册子,师兄完全没说啊。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高克明开口:“这个借书册子比较重要,师兄他没有告诉我们在哪放着,我们也不敢乱翻,不如姑娘你先坐片刻,黄师兄马上就赶回来。”
“对,姑娘你请坐。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可以陪你说说话。”韩不疑大献殷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于这种情况,姑娘摇摇头:“我站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