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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一清病逝之后,彭岳揪心的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当然也包括生活中最平常最重要的事:钱!明朝官俸过低,虽然彭岳把杨一清那座宅子卖了,换了个小宅子,可余下的那些钱也撑不了太长时间,眼看现在府里就自己和紫菱俩人相互照顾,连个下人都请不起。想着开个报社发行报纸赚点钱,可民间这识字率,根本行不通啊。
“对了,可向皇上奏请开设民间学堂,利用此法,倒是…不过却也为时尚早,此事是要施行的,可眼下还不是时候。”彭岳在心里就把自己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这些日子,彭岳就一直在思考怎么能赚点钱,能够改善一下自己和紫菱的生活。于是他想到也许自己可以开个饭馆,毕竟,自己在现代还是个做菜高手,那些个新奇菜式必定会大受欢迎,要懂得利用今人之智嘛。自己可以先教会紫菱,然后自己想办法搞些资金,让紫菱主厨,再用一些现代广告等宣传手段,必可大受欢迎。
但是资金问题却令彭岳很头疼,自己现在入朝不久,熟识的人并不多,如果贸然开口向他人借钱,说不定就给人以口实,或者让别人产生其他想法,总之,和朝廷里面的人借钱,尤其是说自己借钱开酒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彭岳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去一家酒楼试一试,商量一下合资之事。
可是当来到酒楼,真正和老板商量起来,彭岳才发现这其中的艰难。老板自己本来就有酒楼,哪里愿意和彭岳这样一个没有资本的人一起合作开酒楼,换做常人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因此纵使彭岳说得是天花乱坠,口干舌燥,老板也只是连连摆手,不为所动。
“公子,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商量吧…”酒楼老板转身便走了。
其实刚才酒楼老板都有找人把彭岳赶出去的想法,但是见彭岳说话条理清晰,也不像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而且老板做了多年生意,查人观事自是不在话下。看彭岳这行头打扮,气质谈吐也不像个穷苦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虽然没对彭岳怎么样,但是也决不在合资做生意上面纠缠。
彭岳正在一旁兀自叹气,却被一阵笑声打断了神思。彭岳抬眼望去,竟是那天骑马的少女:“还真是挺有缘的。”彭岳暗道。
却见那少女就坐在彭岳旁边,一见彭岳看自己,便立马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嘴里还冷哼了一声。
“可能那天态度冷淡,竟把这姑娘给惹着了,不过这件事过去了也有段时间了,她怎么还记得…”彭岳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向那位姑娘的桌子走去。
“没想到又在这碰见了姑娘,姑娘也是来这吃饭?”彭岳打着笑脸,向那位少女做了个揖,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招呼打得有点蠢。
那少女看了彭岳一眼:“不来这吃饭,还能干什么?”
彭岳被噎了个脸红:“姑娘恕罪,那日实在是…家妹病重,在下心急,所以轻慢了姑娘,还望姑娘多多担待。”眼见那少女脸色好了许多,彭岳赶紧接着说道:“那日姑娘帮付药钱,还未曾好好谢过,今日这饭就由我来请吧。”
“这倒不必,药钱是赔你的,咱们可是俩不相欠。”少女吟吟笑道:“不过你是欠了这老板的银子吗?这半天…我可是全听见了…”
“啊?哈哈…”彭岳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姑娘见笑了…”
“怎么缺钱使还跑到酒楼老板这里来借,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会借给你才怪!”想起那日药馆之事。少女语气中也有意带了些嘲讽之意。
“姑娘说的是…”彭岳低头讪笑道,心里却觉得古人和现代人都是一样的,在钱这件事上可真是绝对马虎不得。
“你要是缺银子使,本姑娘倒是可以借你一些…”少女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在彭岳眼前晃了晃。
彭岳自然是听出了少女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心下也颇是无奈:“还望姑娘莫要取笑。”
少女见彭岳一脸尴尬的表情,也敛了开玩笑的心思,把银子装入了怀中,“那天医馆里的那位少女…就是令妹,怎么样了,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姑娘关心。”彭岳笑着说道,心想这少女虽然嘴巴毒些,心肠还是不错的。
“你那日虽然对本姑娘态度不好,但是既然是令妹,也是情有可原,哈哈…本姑娘就不计较啦…”少女说着便笑了起来。
彭岳见少女这一番孩童心思,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娘宽宏大量,在下感佩…”
“你倒是挺有礼貌,开了你半天玩笑,你倒是不恼怒…”少女边说边伸出筷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刚才说要请本姑娘吃饭,可是自己还找人借钱呢,哈哈…来,坐在这,看在你彬彬有礼的份上,今天这顿饭算本姑娘请你了!”
彭岳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无语,心想你要不是个女的,我何必如此谦让你。但是此时也不知道少女是不是还在开玩笑,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坐下,本姑娘没和你开玩笑!”少女笑着用筷子敲了敲桌案。
“那在下就多谢姑娘了。”彭岳冲少女行了个礼,便屈身坐了下去,“已经见过姑娘好几面了,还未曾问过姑娘芳名。”
见那少女有些犹豫,彭岳便率先开了口:“哈,我叫彭岳,字子睿,就住在京城。”
“本姑娘姓仇,名字唤作青歌。”
“好名字,青山之上,佳人曼歌。好意境。”心里却明白自己这狗屁不通的文采是该好好练练了。
仇青歌只是一笑,却不揭穿,见彭岳这拘束而略显呆傻的模样,便有心开彭岳的玩笑:“我看公子谦逊有礼,气宇非凡,不知现在可考取了什么功名?”
彭岳也不好意思在美女面前露怯,打了个马虎眼:“在下如今为吏部主事,额…”却也不知该不该说没有功名的事情。
“咦,我见公子年纪不大,不…如今该叫您一声“大人”了,竟能入朝为官,本姑娘…啊…不,小女子还真是对您钦佩…”仇青歌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故意把小女子拖长了声音。心里也奇怪起来,因为她对这彭岳的谈吐文思实在不敢恭维,但却没想到他竟已入朝为官了,在这个以科举取士的时代,心中的惊讶之情自不必说。
“姑娘不必如此。”彭岳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却对这个天真有趣的仇青歌多了些好感。
“大人年纪轻轻便已身居六部,我看日后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仇青歌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姑娘说笑了。”彭岳只想快点把这个话题快点绕过去。“姑娘雍容华贵,才貌双全,不知…可是…”彭岳正是坐在青歌对面,竟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
青歌先是一惊,继而一笑:“小女子出身小户人家,大人不会知道的。”心里已有七八分确定彭岳是想问这个,同时心中的惊诧之情也是越来越重:这个人的文思可真是不敢让人恭维,但是怎么就做到了吏部主事的位置上?
彭岳冲青歌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大人,我刚才听着你好像是和那老板借钱…开酒楼?”仇青歌的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大人,您不是朝廷命官吗?”
彭岳见青歌眼中净是不解,不过倒没有一丝鄙夷,于是耐心解释道:“我…父母…已逝,家中只剩我和小妹,,无甚余财,而且官俸低微,实在是不得已。”
青歌也知道刚才说的有些失礼,见彭岳这样说,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彭大人为官清廉,小女子甚是佩服,还望…还望日后大人也能如此。”
“那是自然,哈哈…”彭岳笑道,“不过姑娘倒不必对经商存在偏见,虽说”士农工商“等级分明,但在下不以为然,天下万物,贵在流通。且商事与人便利,造福民众。就连今日我与姑娘所食,莫不是商业的作用。农业固然重要,可土地毕竟有限,无法满足过度增长的需求。但商业不同…”彭岳把自己现代那套商业理论讲给了青歌,只是许多商业名词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但青歌听得仍是不住点头,连连称奇。
彭岳越讲越有灵感,把自己刚刚打算开饭馆赚钱之后,再把钱投向纺织业,雇人织布贩卖,并且开发运输业,多买马车,代为运输来赚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其中还参杂了一些宣传广告,改变服务等青歌不太听得懂的东西。
眼见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
“而且,我幼时曾偶遇胡番,学了些新奇的菜式,可以加以推广,应该会受欢迎的。”彭岳想想幸亏自己在现代时还是个做菜高手,那些现代菜系,就冲那个新奇劲儿也会受欢迎的。
“好好好…此法甚妙。青歌忍不住称赞起来:“想不到大人不仅能做官,还有那么些…怪心思。”青歌说着,眼睛里也焕发出些别样的光彩。
“莫非姑娘对此也有兴趣?”彭岳见仇青歌对自己说的这些事听得很入迷,不禁小心地探问起来。
“彭大人讲的这些,小女子可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自然…是很感兴趣…”仇青歌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
“那姑娘对经商之事也有兴趣?”彭岳见仇青歌回答得挺恳切,于是追问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向这个仇青歌筹资比向这个饭馆老板筹资容易得多,毕竟自己讲得这些新奇事,很少有古代人能够真正理解。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个仇青歌很有钱!
“还算有些兴趣吧…”仇青歌有些犹豫地说道,“家父有时候也做些…经商的事…”
“哦…原来令尊是商人!”彭岳高兴地说道,刚才他还以为仇青歌是大户人家,不愿从事这经商之事,没想到仇青歌的父亲竟然是商人,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好说了?
“不不不…”仇青歌连连摆手,“家父不是商人,家父只是在西北那里…”
“哦哦…青歌姑娘,对不起,是在下孟浪了…”彭岳连忙向仇青歌做了个揖赔礼,他心想估计是仇青歌不愿透露出自己的父亲是商人的事,而且他父亲还在西北那里,估计是行商,这在古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刚才仇青歌虽然是开玩笑,却随便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的举动可是给彭岳留下了深刻印象,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来说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说明了一个问题,仇青歌对金钱之事并不是太在意,至少她肯定很大方。
“啊…没有关系…”仇青歌略显窘态,“只不过家父在西北那里…不方便透露,现在我寄居京城…嗯…”
“原来是这样…”彭岳打个哈哈,心道可能是这个仇青歌无意于做生意,她的父亲又不在身边,如此一来,也不好强求了。
“那不知公子这饭馆打算什么时候开,我到时候一定要去看一看…”仇青歌笑着问道,想要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啊…”彭岳轻咳一声,稍稍整理了下衣袖,“我也想快些开,只是…只是缺些资金…”
“啊…原来是这样…”仇青歌现在好后悔自己刚才问了那个问题,现在彭岳这样说,自己该怎么回答,这是有多尴尬。自己明明知道彭岳缺钱,却还这样问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难题吗?
“姑娘,如果你真的对经商之事有兴趣,不妨…不妨一试…”彭岳小心地观察着仇青歌的神色,他现在也很矛盾,尽管他在沉默的仇青歌身上看得出她并不是很愿意,但是他知道说服别人并不定比说服她简单,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妨厚着脸皮再试一试。
“大人,你要是真的缺钱,我倒是可以帮助一下你…”青歌用手摸了摸发簪,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仇青歌刚才听彭岳讲的这些,觉得此人甚是与众不同,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心。而且自己确实对经商之事比较热衷,听彭岳讲起开办酒楼之事,觉得甚是有趣,但是和他合作开酒楼的事,自己却万万没有想过。毕竟相识不久,就算自己平日不太信奉那些礼教规俗,她可以调侃彭岳这样一个不熟悉的男子,也可以因为对他有点好感就主动请他吃顿饭,但是和一个男子合作做生意的事她是万万做不出的,所能做的也只是借他些钱财罢了。
“哦…那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彭岳连忙做了个揖以示感谢,“姑娘肯解我这燃眉之急,在下真是感佩至极,在下来日一定好好报答姑娘…”彭岳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仇青歌被彭岳这一通隆重的感激之语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借些钱给大人应急也没有什么,大人贵为朝廷命官,肯这样…低声下气找我一个小女子借钱,小女子…也是荣幸了…”仇青歌说完,便掩口嗤嗤地笑了起来。
“姑娘说笑了…”彭岳自是听出了仇青歌言语中的戏谑之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我哪里算什么朝廷命官,要真是什么朝廷命官,就不会为这点小钱发愁了…”
仇青歌见彭岳这种窘态,不禁笑出声来:“大人仁义,能把这钱借给大人应急,我也是不亏…”
彭岳听到这,立马正了正姿势:“姑娘放心,在下真的是当朝吏部主事,绝对不会蒙骗姑娘,等到我收回了本钱,自是会加倍还给姑娘。”
“啊…我没有怀疑大人的意思…”仇青歌赶忙止住了笑声,“想来应该是没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的,除非…他不想要这条命了…”
彭岳听她说话,不禁一愣:“啊…对…姑娘说的在理…”彭岳不禁暗暗惊奇于这位仇青歌姑娘的胆色了,做起事来就不同于自己对古代女子的认知,说起话来也是毫不顾忌。不过想到闹市上和药馆的事,猜测着这个叫仇青歌的姑娘性格应该是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做出这些事,说出这些话也不奇怪,要不然自己去哪里找肯借给自己钱的“冤大头”?,自己总不能千里迢迢地跑到镇江府去找杨继思借钱吧?
“大人是朝廷命官,想来以这种身份经营酒楼,恐怕不妥吧?”仇青歌笑着问道。
“确实如此…”彭岳憨憨地笑道,不知为何在这个仇青歌面前,自己竟显得有些局促紧张,“我会让家妹帮忙打理生意…”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仇青歌不禁想起了那天闹市中那个还有些稚嫩的小女孩,“她能做生意吗?不要把本金都赔进去,哈哈…”
“啊…其实我也有些不放心,只不过也没有其他人…”彭岳盯着仇青歌,“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意愿一起打理生意?”彭岳心想仇青歌家里既然是经商的,那么仇青歌应该也感谢兴趣吧,耳濡目染的,最起码比紫菱靠谱。当然,彭岳倒不是想让仇青歌打理生意,他也不太信任,只不过是想通过仇青歌搭上她父亲那条大船。
“啊?”仇青歌被问得一愣,继而连连摆手,“小女子可不成,我只是应承了借钱给大人,可没有说其他的事,至于生意上的事,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好吧,那就先这样吧…”彭岳也听出了仇青歌的语气,心知是不可能了。况且人家都答应借钱给自己了,就不要奢求的太多了。
“如此…,那便说定了。”仇青歌赶忙止住了话题,生怕彭岳再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嗯,这便说定了…”彭岳笑着说道。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送姑娘回家吧。”彭岳眼见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怕紫菱在家里着急。
“谢大人好意,这倒是…不必了。”青歌听到彭岳突然提出送自己回家,心里甚是诧异。并且彭岳的这种种表现,已经打破了自己对官员的认知了,她没有想过会有一个朝廷官员会是像彭岳这个样子。
“那好,以后姑娘有时间,还望驾临寒舍做客。”彭岳拱了拱手,便要告辞。
“啊…”听到彭岳邀自己家中做客,青歌更是一惊。但看彭岳眼神真诚,举止坦然,也不像个轻浮之人:“那…好的。”青歌微喘着粗气,假装看向窗外。
彭岳倒没有多想,在现代和女生吃完饭送她回家回宿舍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请她到家中做客也不过是寒暄客气罢了。
可青歌虽然性格较一般女子来说刚强些,但毕竟是一个古代女子,哪能不对彭岳之举想入非非:“莫不是彭大人对我…可我们只有几面之缘啊…”
看看窗外,树枝上俩只喜鹊叽叽喳喳,好不惬意。青歌含羞一笑,手托香腮,轻叹一声,陷入了无限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