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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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塔层门处时光流逝无法察觉,但是透过古塔星星点点的透气口,可以看到外边已经是晚上,夜色如墨色般流淌。

    而层门处,异象突起。

    代表有人通关的光华流转着,有三人凭空而降,落地点恰好在薛玉儿几人附近。

    “什么人?”薛玉儿下意识发问,其余几人也警觉地看去。

    一眼便见到中间一身淡蓝色绣纹中带古老阵法的女子,是地仙学府的人。

    薛玉儿看向桑榆三人。

    隔音阵里,容与手中的玉符犹在亮着。桑榆认真地听着玉符传来的声音,稚嫩的小脸上还带着笑意。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害羞地双手捧住脸颊,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暗影。头上的蝴蝶坠子好似要展翅欲飞,流苏垂在她捂着双脸的手边,轻飘飘的,许是有些痒,她伸手拨开流苏,眉眼弯了弯。

    好可爱!

    看得薛玉儿心痒痒的,好想抱抱她。

    淡蓝色衣裙的地仙是不顾同门阻拦一意孤行要独闯古塔的小师妹九连姮。

    她刚刚从摇晃中稳住身形,见到方才问话的女子盯着对面出神,认出她是在地榆广场和桑榆容与容子柏几人相谈甚欢的女修。

    她眼里的柔色九连姮很熟悉,是学府里边师姐们见到桑榆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桑榆是不是在这儿,那师兄是不是也在?

    她很快意识到这点,回过头,一眼便见到了坐姿挺拔、侧颜惊艳的人。

    “师兄”,她喃喃低语。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地仙学府几人的注意,“小师妹”,星迪惊喜地叫了一声,右手高高举起,朝她摆了摆。

    谢天谢地,这位大小姐没事。

    星迪的声音被隔音阵阻隔,但九连姮已经领悟到他的意思,飞速跟她身边的两人道了声歉,而后快步向他们走去。

    星迪放开阵法让她进来,她站在容与身前不动了,瞧着有些拘束。

    桑榆抬起头,见到她,很欣喜地唤道:“小师妹。”

    容与打量她一番,面容淡淡,只是说道:“没事就好,过来跟霞娟师姐他们报一声平安,他们都很担心你。”

    九连姮抿住唇,师兄对她还是这么冷淡。

    十五岁那年,她练剑时被剑气反噬,不小心摔落水中,下意识伸手时却将旁边静静看着容与练剑的桑榆也拉入水中。

    自那之后他就开始对自己冷淡,即便桑榆后来也多次为自己说话,跟容与解释说这只是个意外,小师妹不是有意的,她已经道过歉了。

    但是容与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不会让人难堪,但也没多亲近。

    九连姮自幼被娇宠长大,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她朝家中长辈哭诉,说容与师兄恼了自己。

    事情闹大了,容与的父亲容修文容掌门亲自过问。

    容与只平静回答说长大了,男女有别,不好过于亲近。

    这样一听就是敷衍的话容掌门竟也当真了,再不管他对自己怎么冷淡。

    她再向长辈们哭诉时,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长辈们竟也开始劝她,说容与对她还是很正常的同门之谊,让她不要继续无理取闹。

    她哪里有无理取闹,容与师兄待小鱼儿那么好,对她的好就不能分一点给自己吗?

    这样的话惹来长辈们的大怒和斥责,她被勒令面壁思过,等她乖乖认错之后才肯放过她。

    想到这里,九连姮抿住唇,身形僵硬地走到星迪身边坐下。

    “你们见到小师妹了?”玉符那头传来霞娟师姐的声音,有些嘈杂,好像是其他弟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在问话。

    容与“嗯”了一声,“她现在就在我们身边。”

    九连姮接过玉符,“师姐,我没事,我见到师兄和小鱼儿他们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忐忑,不似平日的骄纵。

    霞娟听到小师妹这样小心翼翼的声音,原先准备好责备的话如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师妹,你修为只有金丹,神魂还不稳,怎么敢独闯古塔?不怨我们怪你,你如果真出了事,我们会如何悔恨且不说,你家中长辈们那么疼你,你就忍心让他们难过?”

    九连姮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师姐,我错了,对不起。”

    霞娟有心安慰她,但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让她长个记性,便没再开口。静静听着她哭,这丫头,估计也遭了不少罪,哭出来就好了。

    桑榆看着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的,心下不忍。

    她看了一眼沉默着的星迪师兄,又看看不为所动的容与,伸出小手拉了拉容与的衣袖,以眼神询问:小师妹哭得好可怜,要不要安慰下她?

    容与摸了摸她的脸,给她传音:“让她哭,哭完就没事了。”

    其实几年前九连姮还没连累桑榆落水的时候,见到峰主程颐因为她任性修剑道一事被折磨得常年唉声叹气之后,容与就隐隐察觉这小师妹有些心术不正。

    天赋血脉确实很不错,不愧是出生即元婴的地仙,九族和连族两族血脉天赋都很高,但是心思全然不放在自身上,硬是逼得所有人同意她修不合适的剑道。

    自己神魂不稳还不注意不说,每每被剑气反噬,惨白个脸回家时还哭得满脸是泪,惹得两族长辈们心疼不已,大批灵丹妙药往她身上砸。

    她从出生开始,灵丹妙药就没断过。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灵丹妙药砸下去,怎么也能将修为恢复到元婴期了。可二十年过去了,她的修为硬是停留在金丹期,惹得医峰和晴晴师叔和药峰连培而师叔连连摇头道不应该,然后又重新钻进藏书阁继续研究。

    每当这时候,长辈们就会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还是修回她的血脉之力;这样一则修为能早日恢复,二则还能巩固神魂,三则不至于被剑气反噬弄得全身是伤。

    但是九连姮每次都是又哭又闹,跟谁欠了她似的,弄得长辈们极为下不来台,一腔苦心化作流水,还惹得一身埋怨。

    他冷眼旁观多年,越来越觉得,九连姮不仅在学府里边格格不入,她的心性其实也很不像个地仙。

    地仙一脉从不会出现九连姮这样冷心冷肺、自私自利的人。

    想起九连姮那些折腾人的事,容与皱了皱眉。

    他暗暗吸了口气,拨开桑榆耳边的流苏,正了正她头上的蝴蝶坠子,看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团子,眉宇慢慢平和下来。

    桑榆对他的心绪感知最为敏锐,见他不悦,只把自己往他身上藏了藏,不再说话。容与抱紧她,忍不住掐了掐她嫩生生的小脸蛋,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

    这边几人沉默着听九连姮哭,另一边,几人正开开心心地互相认识。

    “西袈佛门济恩门玄珠子。”玄珠子行了个佛礼,第一个出声。

    紧接着是清风,“魔教编外之人,散修清风。”

    “我跟魔教没什么关系,我站在地仙学府这边。”见来人皱眉,他补充道。

    薛玉儿露出个友好的笑,“散修薛玉儿。”

    罗焕:“散修罗焕,薛玉儿的道侣。”

    “合欢宗,覃玉蓝。”面容冷艳的女修毫无合欢宗其他弟子的柔媚之态,她人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但是行的礼却很端正。

    “合欢宗,曾桥,覃玉蓝的道侣。”温雅的男修笑着,暗合了罗焕的话,见过礼之后他垂下右手,握住覃玉蓝左手,宽大的衣袖垂下来,遮住了十指紧扣的双手。

    薛玉儿,合欢宗掌门之女,但是作风却与宗门截然相反的另类女修。

    曾桥,合欢宗大弟子,是建宗三百年来唯一一个以男子之身成为大弟子的人。

    原来是他们。

    “久仰。”清风抚掌。

    合欢宗的服饰是淡淡的绿色,粉白的合欢花绣纹温柔地缠绕着,素雅中透着丝艳丽。

    两人坐下时,衣袖短暂分开后又交缠,交握着的手还是被眼尖的几人看见了。

    薛玉儿的轻轻一笑,善意的,还透着些揶揄。

    覃玉蓝和曾桥,修仙界一个传说,两人是道侣,也是合欢宗比较独特的存在。

    合欢宗修炼合欢之道,以双修之力化作灵力,修为越高,意味着双修之力越强盛。

    当年创建合欢宗的先掌门遭受道侣背叛,不仅头上一片绿油油,还被一群莺莺燕燕追杀。

    她拼了一身修为杀了道侣和他的风流债,创办了合欢宗之后收下第一名弟子——如今的合欢宗宗主覃容,教她双修之道,让她立誓要将天下男子踩在脚下。

    如今的宗主覃容做得极好,她生下覃玉蓝之后,前来认女同时想复合的男人络绎不绝,但全被她赶走。

    故而至今谁也不知道覃玉蓝生父是谁,有小道消息说,可能覃容自己也不知道。

    合欢宗多女子,承袭先掌门遗训,处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在凡间声誉极差。

    对于凡间而言,这些女子处处留情,招惹的男子无数,但从不愿回头,风流程度堪比凡间最浪荡的公子。

    但是在修真界,合欢宗声誉倒没那么不堪,甚至不少女修甚是欣赏这种作风。

    对于修者而言,合欢之法也只是修炼的一种。双修这种事,你情我愿,又能彼此增加修为;何况他们又不像魔教那般用邪法炉鼎之术,将对方当成炉鼎吸尽修为后抛弃,确实没什么可指摘的。

    让修仙界津津乐道的是,合欢宗年轻一辈,出了覃玉蓝和曾桥这对矢志不渝的道侣,他们不似宗门其他弟子那样四处留情,只忠于彼此。

    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合欢宗的另类好,还是说他们维护了合欢宗在凡间岌岌可危的名声才好。

    值得一提的是,这对道侣的双修之法比宗门其他弟子修得更快,修为进境速度更是远超其他弟子,是合欢宗这一辈仅有的两名元婴修士。

    据说合欢宗宗主已经在思考改进双修之法了,传言是真是假有待查证,暂且不提。

    “是你们击散了毒蝎魂体?我们通过第一层之后直接到了这里了。”曾桥看了一眼上方石门的“第三层”三字,笑得温和。

    有点像捡了便宜还卖乖的笑,薛玉儿心想。

    罗焕点头,“是地仙学府的小鱼儿击散的。”

    他给两人说起桑榆的那个“破”字来,言语中尽是推崇。

    “黎族人的言灵天赋。”覃玉蓝开口,声音还是冷的,但眼神柔和了不少。

    清风挠挠头,“怪不得三大门派和魔教之人宁可拼着和地仙学府撕破脸皮也要将人弄进秘境里来,这样的血脉天赋太可怕了。”

    薛玉儿瞪他一眼,“心术不正。”

    清风苦笑,“薛姐姐你别瞪我,小鱼儿还说我是个心思纯正的修魔者来着。”

    “真的假的?”薛玉儿疑惑。

    清风忙拉出玄珠子,示意他帮自己说话,“佛子可以作证的。”

    玄珠子转动着手上的佛珠,闻言点了点头。

    有了佛子作证,薛玉儿脸色才好看些。

    -

    九连姮哭了片刻,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之后慢慢止住了哭泣,桑榆给她递上帕子。

    九连姮接过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桑榆露出个笑,“谢谢小鱼儿。”而后仔细地擦干泪痕,又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脸上便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来方才她狠狠哭了一场。

    “小师妹,你在第一层受委屈了吗?”

    轻软的童音带着关切,九连姮方才止住的泪差点又忍不住掉出来,她摇摇头,报喜不报忧,“还好,合欢宗的覃玉蓝和她的道侣曾桥救了我。”

    看了一眼容与,她问桑榆,“小鱼儿,你可以给我抱抱吗?”

    容与下意识收紧力道,桑榆拍了拍他,示意他松开,他摸了摸她的头,对上她干净纯澈的双眸,还是放开了手。

    九连姮将桑榆拥进怀中,感受着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放松地窝在自己怀里,心下多了些许愉悦。

    “我给你说说我进入秘境之后的事好不好?”她低下头,问桑榆,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娇俏。

    桑榆点点头,“好啊!”

    九连姮便说起来,从她第一日进入单洲秘境说起,说到她收集了一株白灵草,再说到她进入古塔第一层,遇上合欢宗那对道侣,被他们救下之后联合击退巨魔兽,通过第一层之后就到了这里。

    桑榆靠在她怀里,认认真真地听着;她是个很好的听众,时不时会给些反应。

    “哇,小师妹好棒!”

    “怎么样了,你受伤了吗?”

    “真厉害!”

    ……

    桑榆的配合让九连姮说得很尽兴,基本一口气将所事情说完,完全没搭理边上的两位师兄。

    她说了很久,都说到有些口干了,桑榆贴心地给她递上水囊。九连姮摸了摸桑榆细软的发,道了谢,然后痛快地饮了水。

    喝完水,九连姮才发现玉符还在开着,她抿抿唇,霞娟师姐他们是不是还在听?

    正这样想着,霞娟师姐的话就透过玉符传来,“小师妹,此番你遭了罪了,好好跟在容与他们身边吧!”

    九连姮忙点头,意识到对面看不见,又忙应了一声是。

    “小鱼儿,哥哥抱着好不好?”容与温声问道。

    九连姮下意识松开手,桑榆看了眼她,确认小师妹不难过了之后便重新回到容与怀抱,容与心下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九连姮抱着桑榆,心里总绷着不得安心。

    “我来给你说说我们在第二层的事吧!”

    见霞娟重新和桑榆叙话,容与心神又全然放在桑榆身上,星迪主动对九连姮说道。

    九连姮这才反应过来,她此时是在第三层,便点点头,认真听星迪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