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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歇息之后,众人状态皆是好上不少。长时间端坐而导致腿酸腰痛也稍稍缓解些。
虽然只是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可恭礼的双手和鼻尖儿已是被冻得通红。重回马车内安坐后,直道还是车中暖和。
曲城恭家虽然家财万贯,但自家宅邸中仆从却是少之又少,两个婢女,两个护卫,三个小厮,还有一对儿厨子师徒。
那二婢女一个服侍恭家夫人,另一个自是恭家千金的贴身丫头。
前些年间恭夫人阮碧灵外出祈福时遇到了乞讨的少女,见她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一时心慈,便领回府中。
让她也左右于自己女儿身旁,并赐名白霜,而原本那小婢女名唤清露。
此次随小姐出行的,便是清露。
清露居于马车中,可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好动却是遮掩不住,此时又不在府中,总是觉得没了束缚,恍如一只出了囚笼的小鸟,哪哪都觉得新鲜。一路上好奇极了,不住地探着头往外面看,总觉得这大千世界甚是美好。
而恭礼总归是要好上一些。不似清露一般,凑着身子,扒着窗子直勾勾往外瞅。只是双眼总是不经意地透过被清露掀起的帘子向外瞟。
待郑康驱车驶了不到半个时辰,进到那望霞山地界后,高耸的大山将阳光遮掩,顿时暗沉了不少,也阴冷了不少。
外面微微寒意的春风吹着,直到清露不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后,才恹恹地收回了一直扒在窗子上的小手。
清露自小与恭礼一同长大,在他人面前自是主仆,可私底下二人却是形同姐妹。
感觉被冻着了,觉得冷了,清露便是不自禁贴到了恭礼身边,粘着她。像是在外受了委屈,回家找靠山的小猫崽儿一样。
恭礼见她身上寒冷似冰,也不推据,反而伸手握住了清露的双手,帮忙舒缓几分寒意。清露见状,抬起头向着恭礼甜甜地笑,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而身子往前凑得更近了。
恭仪对此已是见怪不怪,知二人形同姐妹,也是不计较。兀自捧着手中书卷,继续读着。
四人乘着马车安安稳稳地走着,殊不知,此时位于望霞山半山腰一处,正有两个汉子在盯着他们。
其中一汉子长得矮小,皮肤黝黑,可眼神中却是满透着精亮,见马车驶过,心道,这往常此道过的要不是村户的牛车、驴车;便是层层护卫的车队。何时会有这马车单独而过?
可打眼一瞧,只见驾车的人全然不是寻常车夫。
那车夫身形精瘦,玄色劲装着身,腰间挂着长剑。
虽然开春回暖,不似凛冬严寒。可此时寒气不减,寻常人也是要加着棉衣来抵御寒冷的。
可这车夫全身衣着单薄,却是面色红润,直背端坐,浑然不畏寒冷。
矮小汉子顿时咧嘴一笑,心中明白,这车夫是个把好手,是个习武的。能驱使一个习武的甘心驾车,那马车中乘坐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想罢,便回头对同伴说道,“你快快去禀告大哥,有生意来啦!”
与他一道那人不比他年长,脸上满是胡茬子,相貌却是憨厚平实。听得使唤,连忙转身离去。
一行四人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盯上了,只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走着。
不多时,马车忽然停下了。车内二女看向恭仪,面色均是疑惑。
恭仪放下手中书卷,问道,“阿康,怎么停下了?”
二女也是屏声静气,等着郑康回话,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只听外面郑康沉声回道,“少爷,前面好像有人埋伏。”
恭仪知晓郑康在入恭府之前是江湖游子,甚有阅历。
可待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瞅望,只见外面萧瑟一片,寒风呼呼。哪有半个人的影子?刚要张口发问,便听到一阵大笑,
“哈哈哈!这位兄弟真是厉害。我们弟兄藏得严实,可都让你给发现了。看来李非所言非虚。”
恭仪连忙向前看去,入目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从旁侧徐徐走出,他内里穿着一件深色裋褐,外面套着一件与他体型小了一圈的棉衣,小臂、腰都露出来一截儿,身前也是根本扣不上,就这样敞着。显得十分滑稽。
手中提着一把朴刀,其上尽是破败,满是豁口。
随后便看到那壮汉提声大喊,“弟兄们,都出来吧!”
壮汉声音嘹亮浑厚,中气十足。一声喝罢,只见道路两旁灌丛、山石后面陆陆续续走出三十来人,各个手执破烂兵刃,身上也尽是褴褛不堪。
这才意识到,这是遇到拦路抢劫的山匪了。
车内二女哪里见过这阵仗,此时二女紧紧相依,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十分惊怕。
忽然,有一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的汉子从山上快步而下,脸色甚是惊惧。这为首汉子见他此般神色,甚是不解。
那来者慌张上前,伏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壮汉听罢敛神思索了下转头示意身后一人,吩咐几句。随后那人便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壮汉面色阴沉,十分不快,“这到嘴边的肥肉,我可不会让它跑了。”
“今天,你们先行落在了我手里,就算有援助,那也得拿出个千万白银。否则,我教他们抬你们回去!”
忽然听到隐隐约约听到群马奔腾。灵光一闪,顿时恍然。
原来是那朱子颉携兵追来了,而面前这山匪却以为是自己这边的后来援军。
马蹄声愈来愈近,不多时后望便见到那朱子颉一马当先,其后百骑军士神色肃杀。
而忽然听闻耳边也是步声重重,似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奔跑。
侧过头张目望去,赫然瞧得这山道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了千余人,一个一个衣衫褴褛,甚是潦困,可人人手中都是握着家伙,或铁锤,或锄头,或棍棒,或石头……
完全不能比之前出现的那三十余人。
众人出现后,便是率先将马车围了一圈,而其余人则是转身望向来路,候着敌人到来。
那壮汉提着朴刀,走向马车。
郑康望他过来,手顿是覆上了剑柄,心中杀意瞬时涌现。
对面人数众多,强打必然是不可能的。但擒贼先擒王,将这伙人为首的击杀,许是能找到一些脱困的机会。
恭仪在帘儿后瞥见郑康蓄势待发,可眼见外面人数众多,若出手,必然是没有好下场。遂探出手示意张康不要轻举妄动。
见那壮汉上前来,直着眼睛瞪了眼郑康,随后掀起了帘子,向里面望去。看到马车坐着一个少年和两个少女,再无旁人,而三人皮肤白皙,双手娇嫩,显然是娇贵的人物。
而车内二女望见兀然一个壮汉凶神恶煞地盯着她们,顿时小脸煞白,惊慌不已。慢慢辍着身子往恭仪身后躲。
忽闻一阵群马策鸣,恭仪心中知晓,是那朱子颉到了。
壮汉闻声直接放下了帘子,绕过马车,向前走去。
朱子颉率领一众人马疾行,遥遥望见了前面陆陆续续出现了数千余人挡在路上,心中瞬是大惊,急忙令众人勒马停下。
停下后,这才发现在面前人群之中,竟有数十人围着一辆马车,而那马车赫然是恭府的马车。
而那恭家小娘子必然在那马车上。
朱子颉犯了难,虽然面前这些人手执破铜烂铁,身无甲胄,俨然不能与自己这些人马相比。可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此地乃是平州境内,距离那清泉城也不过几十里。
自己擅自携兵入境已是不合,若动起手来,定是不能速战速决,时间一长,必然会使清泉城知晓,届时,这私自携兵非法入境的罪名必定是要安在自己头上,自己的职位定是保不住。
若清泉城趁机发难,甚至自己还会有牢狱之灾。
本想携百余轻骑,直接将那小娘子掳回来,可谁料会遇到这千余人的贼匪之徒。
思忖间,便看到对面人群分开,一个提着朴刀的壮汉走出来。见这壮汉虎背熊腰,面目凶恶,手上青筋暴起,虽衣着怪异,却浑然不觉寒冷。显然不似寻常人等。
心知此人便是这些人的头领。
随即一笑,也不下马,大声道,“这位好汉,何故拦我小妻的车马?”
那人闻言一滞,呆愣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心中蔑笑,车内那俩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此人再年长几岁,怕是都能做她们二人的爹了,将如此少女收入房中,当真是好不要脸。
但别人家事如何,他怎又管得着?
当即面上丝毫不显,大声道,“这位老哥,我们弟兄靠山吃山,今年天降大雪,我们缺了衣食,见老哥侧夫人经过,便想讨些钱财,以免弟兄们饿着了肚子,冻坏了身子。”
朱子颉听着这话,眉头跳了又跳,心中怒气直窜。自己哪曾受过别人胁迫?这竟勒索到我头上了?
可此处是平州境内,他又不敢自报家门。生怕让人听了,回头报给了清泉城里头,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只得强忍怒气咽进肚子里。
“好说好说,今年天气严寒,是苦了众多弟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直接说吧,好汉想要多少?”
壮汉见这人膀实腰圆满面红光,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又是近百轻骑,好不威风。又一想到方才车内那两个少女,原本心中的一万两白银顿时改了口,径直狮子大开口,“不多不多,十万两白银就好。”
朱子颉听到这个数字,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嘴角抽搐,说话也磕巴起来,“十…,十…,十万两白银?”
一想到自己身家不过二十万两,此人直接开价十万两,竟是直接敢要自己将近一半儿身家。顿时怒火升腾。
但忽然转念想到,若回去告诉那恭家老儿,他儿女被贼匪掳了去,要二十万两白银赎金,以那老儿对子女的重视,不怕他不肯出钱。届时,差人送来十万两,赎回小娘子,自己再拿上十万两,人财两得,岂不两全其美?
心中定下后,道,“好汉当真是好大的胃口!”
壮汉也不理,哈哈一笑,“十万两白银而已,只怕对老哥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莫不是老哥认为,你那如花似玉的侧夫人不值十万两?”
说着,壮汉大手一挥,环顾四周,朗声道,“再者,老哥也见到了我这弟兄众多,十万两白银摊到我们头上,也不过每人十两银子而已。一顿好酒好菜,也就所剩无几了。”
朱子颉脑门一黑,心道一顿好酒好菜就花费十两银子?爷爷我府中上下一月花费也不过五两,寻常百姓一家三口一年也不过三两左右。真把我当金山守着?当软柿子捏?
当即便想要一刀把这汉子给砍了。
但忽然又想到,也是,那恭家小娘子对于恭家老儿来说价值千金,可对我来说值得上十万两白银?
若不然,从那老儿取来二十万两,我只拿一万两给这贼匪,管他爱要不要。
他不收,自是分文不得,至于那小娘子,老子也只道是有缘无分了。到时,我只管告诉那恭家老儿,说是这贼人收了银子,临时改口不愿放人;
收了,他必要放人,否则,我就以正名之师入这平州,一锅把他们老巢给端了。恭家老儿那边,自是任我纷说。
想到这儿,怒气陡然消失,心中甚是窃喜,这是遇到了一茬儿好事儿啊。
随即便是笑道,“好汉所言甚是,我那小妻自是值当十万两白银。”
壮汉见这人脸色反复,此时竟突生笑意,深觉此人不怀好意。正当戒备,便听这人继续说道,“好汉一诺千金,我这就回去筹备银子。望好汉近日好生招待,届时,财至人安,可好?”
他只说银子,也不细说多少。这其中细节这壮汉自然是没有料到。
“弟兄们吃这口饭,自然是信字为先。钱财一到,弟兄们亲自将侧夫人送回府上,保证无恙。”壮汉拱手说道。
朱子颉见状,便是调马回头,一声大喝,“撤!”
千余人见那百骑撤去,所有人都是不禁松了一口气。
十万两白银啊!那可是十万两啊!
之前一直被欺压,甚是穷困潦倒,如今自家老大张口便是要了十万两白银,他们哪能不激动?
一个个只觉十万两白银就在眼前,心头均是火热不已。随后望向自家首领的目光更是崇拜了。
壮汉提着刀,站在原地,想了会儿,挥手叫上一个人,吩咐其快速上山,观察这些人马是否离去。
一炷香功夫后,那人才回来向他汇报,那些人不做停留,径直全部撤去了。
壮汉对此很是不解,思索着,这马车一行人此状分明是想避开后面这汉子,可这汉子倒也是有心,竟愿应下十万两赎人。难道是我想多了?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
想到这儿,倏然一笑,心道,我也真是何必多想,那汉子愿意十万两赎人,自然甚是疼爱此妾。
我只管拿我的钱财,何必管他有什么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