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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末,应安府无量观。
井沿青石被薄薄的积雪覆盖,就着一层微薄月光,可以看见上面几个凌乱掌印。一位青年躺在旁边,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井底爬上来。他穿着件深蓝色中山装,手握老式矿灯,鼻梁上斜挂厚厚的眼镜,看模样像是八十年代的老师,可是他却出现在了明朝末年。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起因在83年夏末。
中川大学历史考古系的四位教授,突然接到一项考古任务,他是其中之一,叫做周南。这项任务是发掘“安弦市”庆山的一处道观遗址,据说由某个大人物授意,目的是寻找该遗址中的神石。传说这块神石就是打开“神国”的钥匙,而且……还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主药。
四位教授找到了所谓的“神石”,却没想到“神石”其实是颗犹如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心脏,并还在微微跳动。当教授们接触到颗心脏时候,便沿着时光长河流到到某个不知名的时空,也或许心脏上的莫名力量被绞成了碎片。
而周南就这样来到了明朝末年。
这时他缓缓张开眼睛,就见两盏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过来。
几天之后,弄清楚自己的离奇遭遇,周南正握着茶杯,坐在态度婆娑的古树下面愣愣出神,思索是否有回去的可能。这时,无量观的盈虚老道长忽然走到他背后,甩开银丝拂尘,揖礼说道:“贵客临门,贫道前几日正在闭关有失远迎。”
老道长凛然道骨仙风,虽鬓发已经苍白如雪,但精神矍铄,双眸犹如黑曜石般折射着逼人的辉光,这样人的搁现在就应该是活神仙。
被话音打断思绪,周南回身行礼,略微显得有些犹豫,说道:“道长,我见过三百多年后的你,那时候你跟现在没有什么不同,我想你绝对有大神通,能够把我送回去么?”
“你能来此实属机缘巧合,请恕贫道无能为力。”老道长深邃的目光似乎能洞穿一切。
“可你能活那么久……”
盈虚道长含笑打断周南的话,仰头从疏落的树枝望向天空,淡然说道:“贫道境界无法参破,寿元只在182岁,到此时已经不剩两年。你在三百年后见到的贫道,或许只是以道派觉通封神术留下最后一气息的残躯。”
182岁?这完全打破了周南的世界观。
不过穿越时空的奇异事情都已经发生,那么人能活182岁也不算不可思议。
他这是觉得这太像一场宏大梦境,让人感觉窒息。
盈虚道长坐下饮茶,片刻后又启口道:“贫道只是三百年后的旅人,而或许你也只是现在的旅人,都只为传递一个信息,大道幽微,冥冥中自有定数。”
“什么信息?”
“关于道也关于妖。几天之后京都会有异象出现,或许你能乘此异象回到原来的地方,可能这段旅途会让你看到很多东西,记住它。”
妖,幻化无端,神秘而又惹人遐思。
无上神通,悠久寿命。
是的,他们的确存在,就在现在冰冷而繁华的城市很多角落,或许正与你擦进而过。
……
金汇大厦十二楼整层都是出租公寓。
1247房间,里面已经好久没有收拾。
地板附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灰尘,上面脚印杂乱;烟蒂、朔料袋、和膨化食品的渣滓到处都是,经炎热夏日逐渐发酵,蒸腾出浓重的霉臭味,看以看出这是个宅男的“狗窝”。
有位二十四岁的青年正拿着瓶劣质白酒,背靠窗台扫视房中狼藉,痴痴发笑,眼中填满了浑浊的灰败颜色,就像多愁的天空。
青年人叫做文楚,身材瘦弱、肤色是那种久未见阳光的病态苍白色,相貌勉强算作中等。如果放在人群之中,恐怕只有头顶自来卷曲的发丝会惹人注意。怎么说呢?这家伙缺乏阳刚气质,就像个多愁善感的玻璃心的小娘们。
别看文楚现在落魄不堪,可在半年前他还有家小型的软件公司、自己的房子、以及令人望之垂涎的漂亮女友。用他大学老同学们的话说,就是现在已经混的人模狗样,属于白天能在上流,晚上能够下流的人。
但这一切现转眼即空。
在半年前,文楚的铁哥们林天冠……也是他公司的合伙人,以他的名义借下四百万的高利贷,并抵押了公司财产,然后卷款逃跑。
而没几个月高利贷便找来要账,在文楚家中好一阵吵嚷,砸坏了能砸的所有东西。他的母亲本来就有严重高血压,被这一闹病况登时发作,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便去世了。
这件事闹腾开来以后,他的女友江音音家也退了原本订好的婚约,再不许江音音与他有任何来往。至于从前那些老同学,有所耳闻,也都像躲瘟神般躲着他。怕他借钱啊!世态炎凉大抵如此,也不唯电视或者小说里出现,虽然这种事很是狗血。
到现在除去巨额的债务以外,他已经一无所有,是个麻辣烫都吃不起的穷光蛋,也严重拖累国家人均gdp。
人都说否极泰来,可惜逆袭这种好事不是时常都能发生。
老天却似乎觉得文楚还不够凄惨,又要在他千疮百孔的心脏撒一把盐。
早上,他走刚出金汇大厦,没等转过街口,就看到半年不见的林天冠,拥着一位身材婀娜的姑娘招摇过市。两人耳鬓厮磨、言笑甚欢,显得极为甜蜜,而那姑娘正是他从前的女友江音音,一次滚过半年多床单的恋人。
这对狗男女!
这瞬间里,文楚的脑袋完全懵了。
只感觉似有火焰在胸膛里怦然炸开,裹挟着莫大的愤怒流淌进血液之中,什么都没想,便抄起半块砖头冲上去,往林天冠的脑袋上砸。可手臂刚刚扬起,就见林天冠出手如电拿住他的手腕,轻蔑地一声冷哼。脚下拧动,肩膀微沉发力撞击,“嘭”的一声,把他撞出四米多远,脊背狠狠地砸在路灯杆上,鼻孔里霎时流出鲜血。
林天冠出身自武术世家,六岁开始练武,至今已经有十七八年,还曾获得过省级散打冠军,文弱无力的文楚哪里能是对手?
而这一撞名为“崩劲”,能将十五公分的木桩撞断。
“你这畜生——”
畜生?林天冠眼中余光落在文楚身上,带着说不出的轻蔑之色。“这不是老同学么?怎么也练起功夫了。不过你这功夫可真不行,音音也说你功夫不行,是么?”他伸手在江音音紧绷挺翘的臀-部摸了一把,像是在炫耀胜利。嘴角勾起弧度,慢慢扩大的黑眸里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张狂。
“讨厌死啦你。”江音音举起粉拳锤在林天冠的肩膀,眼波流转媚态,面色佯装嗔怒,“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咱们赶快走吧。”不得不说,这姑娘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狐狸精,身躯窈窕有不显丰腴,领口半露的事业线夺人眼目。
“急什么,我跟老朋友叙叙旧。”林天冠又狠狠地捏在姑娘臀-部。
刺眼的场景合着朝阳的辉光,落进文楚的眼睛,涟漪出一道道猩红血丝。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有四件事。
家国河山被破、亲人遇难、兄弟背叛、女人被抢,而文楚遇到了后三件。
“林天冠,我-操-你妈,今天我弄死你。”
在牙齿咬紧的刹那,文楚又挥起握得发痒的拳头,向林天冠扑了过去。可这种愤怒依旧显得苍白无力,林天冠只是随手下按,便将他按退回到路灯杆上,紧紧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你的女人的确不错……小子,我今天没空跟你扯淡,你要是识相就给我滚远点。”
羞辱的语言清晰的落进文楚耳中之后,林天冠又在他的腹部猛击了一拳。然后,才搂住江音音扬长而去。
“我早晚会弄死你——”
感觉腹部仿佛被巨大的铁锤砸中,文楚脏腑都似痉挛起来,浑身抽动不止,不由捂住肚子慢慢蹲了下来,然后又直挺挺倒在略微灼烫的柏油路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倒映着夹在巨大建筑之间的灰色云层,许久也没有动丝毫。
熙熙攘攘的过往路人看他这副模样,倒以为是碰瓷的,也无人敢去扶。
这个社会恻隐之心是极为昂贵的东西。
……
这就是发生在早上的一幕
回想起来,文楚发疯似地冷笑,目光像夜雾般渐渐涣散,然后仰脖直灌下半瓶白酒。
“都是畜生,畜生。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的笑声在屋子里回响,听起来森然可怖,又觉得极为凄凉。随之猛扯衬衫领子,使得上面的扣子“嘭嘭嘭”地崩飞出去。拿起酒瓶继续灌酒,将整瓶五十二度的劣质酒全部喝下去。
“都他妈-的是畜生,喂不熟的狗。”
他醉了!使劲地拍打着窗户玻璃,用头把窗户挤开,探头出去呼吸外面的凉风,觉得舒服,便踮起脚再往外探……
这出租公寓的窗子护栏本身就不高,他头脑中一片浓重的浑浊,也忘记危险,往外面探身时不由失去重心,一头从十二楼上倒载下去。
眼中的天空好像在迅速倒退,耳畔响起呼呼的风声……金汇大厦后面是个生活垃圾处理场,有几个大妈正在里面捡垃圾,就听“嘭”的一声巨响,顿时苍蝇横飞、灰尘四起,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翻涌了起来。
仔细看时,就见如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青年,手中还握着个空酒瓶子。
“啊——这是谁这么没公德心,把人都当垃圾扔?不就是喝点酒么,谁家男人不喝点酒?”
一位大妈放下手中的正在捆扎的报纸、纸盒等杂物,仰头向上看了一眼,指着十二楼上正在打晃的窗子,说道:“这不是被扔下来,你个老糊涂,整天说话疯疯癫癫的。这好像是跳楼自杀的。”
“跳楼自杀?赶快报警,赶快叫救护车。”
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的文楚,呻吟了句“我不是自杀的”。
然后头便垂了下去,埋进满是油污的白色餐盒里面,发丝中插进了几根一次性筷子。
约是十分钟时间,救护车呼啸而至,几名护士在大妈们的指引下,忍着强烈的恶臭脏乱,终于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他,将他抬上救护车进行施救。
“头颅出血,软组织多处挫伤,腹部也有出血现象。”
“瞳孔没有扩散迹象,心律五十,正在下降,迅速输氧。”
“四五十、四十、三十二。”
“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