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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菱犹记得第一次坐在图鲁鲁的自行车后座,摇摇晃晃地穿过学校后门的窄窄的街道,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小摊小贩们都找好自己的位置开始了热闹的吆喝。那时她记起了张曼玉在《甜蜜蜜》里面没有卖出去的碟,后来她坐在黎小军的自行车后座上,笑得那么开心。
图鲁鲁和她每天一起吃饭,结束了各自的课程就一起上晚自习,再一起回宿舍。当他们吻得多了,想要的也比以前多了。有的时候他们把自行车扔到教室和宿舍那条路上,遮遮掩掩地就跑进了小树林。先是惊奇,然后是沉迷于其中,再后来轻车熟路地爱抚着对方。到了五六月份,小树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便又转到某个实验楼的背后去。
方菱惊讶地发现,在图鲁鲁漫不经心的模样的背后,有着渐渐增长的欲望和要求。她有一种预感。可是依靠从课本和小说得来的经验尚浅,她不得不慌乱地在无人的寝室,半遮着屏幕,塞上耳机用最小的音量,打开了一部日本的成人影片。刚看到女优迭起的喊着,她便惊悚地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她苦恼了。可是她不知道与人启齿。她自己是学法学的,上人文通识课认识了一个文科班的女孩,叫百友菲,长得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有一种早熟的魅力。她和图鲁鲁都加入了一个职业发展的社团,平时有过来往,所以当她见到方菱的时候,惊喜地说,原来你就是图鲁鲁的女朋友呀!我们社团都听说他有女朋友,可都没见过,这下见着了。
有几回上课友菲特地坐到方菱旁边,于是她们渐渐熟起来。友菲常穿着超短裙和紧身上衣,把她略丰满的身形裹得紧巴巴的,而她言谈举止十分大方得体,如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见了很多次面,也吃过几次饭,方菱才了解到她的感情经历丰富得可以写一本小说。光是从大一写起,就要掰起手指头从左手数到右手呢。
友菲这学期已经换了第三个男朋友了。“摩羯太磨叽,装模作样……射手太活泼,天啊,简直要陪他一直玩,太累了……还好,现在这个男朋友是狮子座的,是学长,很成熟稳重,又颇有点霸气,让我时常觉得像个小女生一样被守护。”友菲说得自己都咯咯笑了。
“那你们现在感情很好喽?”
“嗯,对呀,晚自习下课他常常来接我。”友菲一脸甜蜜地说。后来她们聊着聊着,越来越小声,说到了最近的进展。方菱觉得自己比友菲还要慌张,好像如犯罪了一样。
因为,友菲说他们的第一次,竟然发生在狮子座男生的宿舍。
方菱屏息听着,连“太快了吧”都不敢说出来了。友菲讲到,本来只是好奇地参观男生宿舍,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吻着吻着,她被男朋友推到了桌子上。当时她很慌,可是还没来得及想,很奇妙地,身体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节奏了。
“这是你第一次吗?”方菱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友菲捂着脸。
“这么问可能有点傻,疼吗?”
友菲从手指缝里瞅着方菱,表情有点微妙,有点好笑。“哎!”
下课铃一响,友菲就跑了。留在方菱怔怔的,书包也不收拾,直到下一堂课的同学蜂拥进来。
她什么都还没想好,就已经坐在图鲁鲁的单车后座上出了校门。再一恍惚,他们已经坐着电梯刷卡进了房间。房间里一张白花花的床,单调的墙壁,一个电视机,一间浴室兼洗手间,一眼便了解了全部。他们把书包放在一边,换上了拖鞋,如很多次在校园黑暗里处一样,吻着抚摸着,只是这回灯都亮着,窗帘合得严实,门也确认锁好了,就只有他们俩,再也不会受到打扰了。
方菱躺了下去。图鲁鲁从书包里翻出了套。她看向旁边的台灯,好像从海边的房子看向一处灯塔,感觉到了风暴来袭,和毫无办法的妥协。“这是一场表演,justashow,”她被捏住,不能动弹,就只是躺着,迎合着暴风雨的洗刷。
她是一座崭新的房子,接纳从门口远道而来的宾客。风暴来了,愈来愈猛烈了,门却得敞开着,忍受着风暴从窄门擦过的一阵疼痛。快了,就快结束了。她是一座盖在海边的房子,白色的墙,白色的屋顶,白色的门和白色的窗,一切都是白色的。现在风暴停了,可以去擦拭房子了。
她洗澡的时候,举着花洒,呆呆地不知道水喷洒在哪里。图鲁鲁光着身体也跟了进来。内心有一个声音羞耻的喊道,别进来!出去!可是她只是举起了花洒,淋湿了他。他从脖子到胳膊抚摸着她的皮肤,像是在浴室昏暗的灯光里欣赏一件艺术品,可她把胳膊贴在胸前只举着花洒,孤零零的,好像海边刚刚诞生的维纳斯。他要她摸着他。她什么都照做。直到走出那个房间,她才觉得呼吸到空气,活了过来。
第二次,第三次,她闭气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暴躁。幸好放了暑假,她把自己关在了家里。又找到机会,独自返回学校。
方菱此次是想来安慰晓彤,却无法把自己的心事放在一边。她看见《挪威的森林》,想起了直子和木月,便抽出来看,但是一点也看不进去,就随便聊点什么。
方菱听晓彤仍是在遗憾她和贾洋的第一次,内心又气又难受。方菱如一盆满溢的汤,把自己的秘密翻涌着倾泻了出来。她们便抱在一起哭了。
方菱觉得自己比晓彤更难过,更心碎。“我原觉得,这是可以忍受的。可是,我内心一点也不喜欢。”她擦了擦鼻子,断断续续地说,“我很喜欢图鲁鲁,也对他有感觉。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啊?!像是,他一个人在跳舞,我只需要看着。”她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只听见了空气一样的易于消散的哭和叹,“为什么我这么这么不开心呢……”